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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三題
文/清 妍
一、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今天,很偶然,聽到一首歌,《沒有人比我更愛你》。只是因為這歌名,竟一愣。這不是幾年前我曾經說過的話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也沒有人比你更愛我。
少年的一段往事,一段風情,一段純粹,竟在心底微微泛起漣漪。
那年春天,彩雲之南的陽光格外明媚,鶯歌燕舞,暖日濃濃。年輕的我,以一種複雜的心情往北方以北前進,從北京西站走出的剎那,冷風已將我的身體和思想凍僵,在北方大地長大的我已然忘記了北方三月的寒冷,春寒料峭,風一陣陣襲入身體,使我禁不住打起陣陣寒噤。從煙霧迷濛中走來的你,眼神憂鬱,而我,也同樣憂鬱。憂鬱,仿佛那座千年古城沉重厚實的城牆,將歷史和滄桑鋪展,一路延伸……
懷著萬分敬仰的心情,和你,漫步在北大校園。第一次,那麼近地靠近北大,那座湖光塔影的校園。走進了,才體會到更長的距離。慚愧。也許,此生,也只能以遊者的身份漫步北大。令我為之驚喜的是,未名湖畔,竟然有人推車賣糖葫蘆,這使我的心情為之興奮。冰糖葫蘆,這在北京才有的正宗的冰糖葫蘆。北大不愧是北大,連賣糖葫蘆的都可以放進來,這若是其他學校,恐怕早就被保安之類「請」出去了吧!你將一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遞給我,於是,許多年後,我的心裡時常會浮現這樣一幅畫面:美麗的未名湖畔,兩個憂鬱少年,在冷風中相依相偎,品味著糖葫蘆的幸福滋味……多少年後,雲南,也是同樣的情景,同樣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同樣的我,不一樣的他,不一樣的滋味。斯人遠矣,怎敢奢望歲月回流?
北京東站,你不曾說一句話,離別的憂愁,在我們之間蔓延。你就坐在那兒,煙,一根接一根的抽,地上滿是菸蒂。你還是不說話。眼淚卻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許多年後,讀到一篇文章說,如果一個男孩為你流淚,請一定要懂得珍惜,一定要將他留住。只是,年輕的我,從來不懂。斷然決然地離開。從東站到西站的公車上,收到你的簡訊:「燦,回來吧,我在這兒等你,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車窗外,是天安門廣場的璀璨燈光,時針指向夜間21:38分。我看不見自己憂愁的臉龐,摸不清自己憂愁的心情。只是,這一走,我們再也沒有機會重複。「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你的這句話仿佛魔咒,將我的思想俘虜,這是你的信心,你的堅信,抑制著我的退縮。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匆忙下車,上車,又轉回。你,還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上的菸蒂堆積成山。你的眼睛溼潤,布滿血絲,當看到我的剎那,一把擁我入懷,緊緊地,緊緊地,將我擁抱,仿佛一鬆開就會永遠失去似的。回到你的校園,已到夜裡11點多。你的舍友仿佛迎接將軍凱旋而歸一樣,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大擺筵席,老大、老二、老三,依次排開,把酒當歌。可我,還是憂鬱,憂鬱,而不曾清醒……
一年後,親愛祖國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歷盡周折,不遠千裡,我回陝西安康看你,時逢安康水災,我被隔在了安康之外。而你,冒著生命危險,劃著小船,從村子裡出來。見到你時,已退去學生時代的稚氣,多了幾分滄桑。安康,那個爺爺曾經生活過的城市,小時候,曾多次聽他老人家提起。沒想到,當我走進她時,卻是因為曾經摯愛的你,且是那樣驚險的境地。安康三日,已然是快樂而幸福的,那時候的幸福是那樣簡單,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相依相偎,笑看歲月風雲變幻,品味人間悲歡離合。待洪水慢慢退去,我就陪上你走上了那條長長的泥濘路。深一腳,淺一腳,我的鞋子糊滿泥巴,在陝南秀美的山川面前,我來不及欣賞,只是一味前行,內心充滿抱怨。待看到你的住處時,驚嘆於它的簡陋,你說,選擇了「中鐵」,就選擇了艱苦的生活,長年累月要在工地,且居無定所,說不定以後會在哪裡。每一種職業都有自己的艱辛,比如我,選擇了法律,就應刻苦鑽研,即使非法學專業,也要同樣培養自己法律人的思維。即使簡陋,即使艱辛,同樣,熱情不減。你的同事又是一桌豐盛的宴席款待。同學的友誼,長年累月遠離親人的同事間的情誼,同樣如此珍貴。我不習慣那樣的環境,被洪水幾近泡的村莊,我對她,竟有了一絲牴觸情緒。悠長的漢江緩緩地流淌,漢江邊上,分別,分離,從此再未謀面。
回來後,不知為什麼,我們不停地爭吵,電話裡,一吵就是幾十分鐘。累了,真的累了。愛到心痛才分手。那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幾經三番,翻來覆去,分開,和好,爭吵,再和好,再分開。我知道這裡面絕大成分是因為我的不對,我這多愁善感的性格從來就耐不住寂寞,耐不住長長分離的苦悶。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的分手是歷史的必然。
一轉眼,4,5年的光陰,匆匆而過,當我得知你因工作又轉戰雲南,距我不遠。你的妻也辭職陪你前往,我欽佩於她的勇氣,她已成為我的QQ好友,在她的空間裡,我細細地閱讀並作回復,她真的是一個善良、細心的女孩子,我為你們倆祝福。
因為一首歌,一句我們曾經說過的話,恍然,讓我仿佛回到從前。走過了,說過了,愛過了,聽過了,一切又回歸於現實。少年往事,仿佛過去了幾個世紀。歲月將容顏雕刻成了歷盡滄桑的模樣。而我,不曾再說過那句話。
二、雲捲雲舒
回頭再望一眼窗外的雪山,竟有那麼遠,那麼遠。
你說來了麗江兩回,竟沒有看上一眼雪山,有些遺憾。我說在我家鄉北方的土地上,年年冬天都會有雪,被雪覆蓋的土地、村莊、山脈比麗江的雪山更蒼茫、遼遠,而賦有神韻。
只是那天早上我更迷戀於有天窗的閣樓,於是,我們終與玉龍雪山無緣。我還是喜歡那間有天窗的閣樓,推開窗簾,讓陽光緩緩地照進來,我們,就躺在那兒,看天空雲捲雲舒,看初三的月亮似鐮刀,似彎眉,似深情地,你的眼神。我輕輕地閉上眼睛,聆聽夜的寧靜。夜,可真靜啊,只聽得見你的呼吸。我迷戀你身上的味道,清新、溼潤、火熱而又張狂,禁不住地纏綿,悠長而又濃鬱……
我應該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是生命中璀璨的煙花,在最閃亮的時刻趨於消亡;我應該知道,你,不過,又是一個過往,經歷了,遠去了,就會漸漸遺忘;我是應該知道的,二十八歲,走到哪,遇到誰,感覺對了,就結婚;我是應該知道的,你本不是我結婚的最佳對象。可我,還是迷戀你。
車窗外,是金燦燦的油菜花,如同我的名字,燦爛,朝氣,迷人。我望著你,你的眼睛明亮、深邃;你的眉毛,濃鬱,深沉。你是那種外表成熟,內心脆弱的男子,雖歷經軍營摸爬滾打,卻依舊柔情似水。我還是望著你,我怕這一分離終生不能再見面。我輕輕地說,明天,明天你來找我,我們去領結婚證。你給我講了個故事,臺灣商人和年輕貌美的女人的故事。你說,你不願做那個臺灣人。我說我說的是真的,只要你來,我們就去辦證。
我是在考驗我們的真誠嗎?你說閃婚不應該是我們這個年紀做的事。可我,一直,都是這樣。衝動,而不理智。我一旦理智起來,就什麼事都做不成。高考填寫志願,我和父母慪氣,來了雲南;大學畢業,我一時衝動,在德宏當了一年志願者;公務員考試,我隨意選擇了一個地方。我生命中每一次重要的決定都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往往伴隨著一絲衝動和不理智。只是這樣的衝動和不理智,又似乎是冥冥中早有註定。
才不過兩天,你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面前。你像個孩子,衝動而又靦腆,你甚至有點侷促而不安。是因為才不過兩天我已折磨你多回。而謀面卻是欣喜,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我一見到你就說不出的興奮與甜蜜。我喜歡你摟著我的肩穿過馬路。我喜歡你撫摸我的頭髮,溫柔地,輕輕地,像撫摸你的大女兒。
也才不過四天,你說,寶貝,我要見你。於是,我抓起背包,就直奔你的城市。我們就像兩隻飛蛾,為了瞬間的光明而奮不顧身。我見到了你可愛的女兒,她顯然很興奮,我覺得那是因為她喜歡我的緣故。小傢伙總是在我照相的時候鑽進來,總是說,我要和阿姨一起照,阿姨你站那邊,我站這邊,阿姨你換個姿勢,我覺得你應該穿裙子,你穿裙子肯定很漂亮。小傢伙總是嘰嘰喳喳,棉花糖吃的像個小花貓。哪有吉普賽人啊,阿姨你騙人。吃肯德基,我和小傢伙搶著吃冰淇淋,吃漢堡,我微笑著問你,若是大女兒和小女兒搶著吃東西,怎麼辦啊?我有點想不起來你的回答了……
我一路上一直在想,她若是我的女兒該多好。
也才不過一天,我的衝動又支配了我的思想。
我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一條不能再回頭的路。
親愛的,我不能再打擾你,卻會在心底默默想你,想起時,我會抬頭,望天空雲捲雲舒,望新月清澈如水。
三、夢一般的地方,夢一般的你
你回家了,領著女友回家了,真好。
看見你給爺爺剃頭髮,給爺爺剪指甲。神情那麼專注,那麼小心翼翼,仿佛眼前是一件極精美的藝術品,一不小心就會碰壞似的。爺爺紅色的臉膛滿溢笑意。這相片讓我的心為之一顫,眼眶慢慢開始溼潤。有多久沒有為一副圖畫而感動了,這感動卻來自你。你說爺爺八十多歲了,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床。想起那年昆明,龍泉路,我的大學附近,馬村郵局。你把上班以來第一個月工資拿出一百元錢給爺爺寄去,我當時問你,怎麼才寄一百啊?你說這第一個月工資用處太多,也就只能寄一百。那天,你出其不意地剃了個光頭,被我冷嘲熱諷。這一切仿佛還在眼前。
我也回家了,一個人。
我去看外婆了,更確切的說,是外婆的小屋,蘋果林掩映下的小屋。那會還只有光禿禿的枝幹。現在應該是滿樹粉白的蘋果花了吧。蘋果林最動人的季節是春季和秋季。春天,滿樹粉白的花兒仿佛是夢中童話世界。秋天,滿樹紅彤彤的蘋果似千萬盞燈籠掛在枝頭。只是,二月,春寒料峭,你看到的還只是一片灰黃的深沉,黃土地所特有的深沉。我特地用相機從各個側面,各個角度給小屋攝影,仿佛那小屋裡還住著外婆,只是這會她睡著了。回雲南後,我將小屋的照片設成電腦桌面,時常望著電腦屏幕發呆。
我看見你和女友的相片,你的手緊握她的手,十指相扣,幸福的模樣開始讓我嫉妒。你說下半年要結婚了,我說到時候要通知我。你問我去不,我說有時間一定去,正好玩玩,可是,沒人再陪我跳鍋莊了,沒人再陪我於夜幕黃昏之時穿越古城那長長的古街了。你還是笑笑,你說現在你會跳所有的藏族舞了。
從那時候開始,在每一個路過的街頭,有鍋莊的音樂響起,我都會駐足傾聽,一任生命再回到從前,仿佛還在古城的廣場上舞蹈,仿佛你還在身邊。
我以為我把你忘記了,我以為,在我的生命裡,你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可是,我記得香格裡拉,那夢一般的地方,夢一般的日子。
或許,你只是我夢中的一個意象。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是喜歡上那夢一般的地方,還是夢一般的你。
只是,今夜,因為這兩張相片,因為你的爺爺,我的外婆,竟也靜靜地將你想起。想起,遂又回憶,點滴往事,歷歷在目。
作者簡介
清妍,女,80後,陝西人,自幼愛好文學寫作,常有作品散見於報刊,現任職於雲南省某政府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