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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福祿壽的《玉珍》,不可阻擋想起了我的外婆。
只是,外婆叫什麼名字,我不清楚,好像是叫什麼芬。從記事起,她就是媽媽、舅舅,還有小姨口中的媽,我們表兄妹口中的外婆。
外婆姓段,這個是通過和她隔一條河的,她的娘家姓推出來的。有一年,外婆身體不好,在我家住,正好妹妹帶著妞在家,於是有了一張合影照留下--
院子裡,外婆,老媽,妹妹,妞妞,她們笑顏如花,將時光在「咔嚓」中恆久定格。
至今,外婆已經過世三年,偶爾,我會想起那張照片,覺得命運很是奇妙,你看這幾個女人,各自冠著不同的姓,卻有著這個世界上最最親近的血緣,和親情的一脈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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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和外婆親近的機會並不多。老媽這人看起來嚴厲,卻是有著不可思議的慈母心。
在我的記憶裡,她常提起的一件陳年往事,是在我年幼時有一次小姨把我帶到了外婆家,走了不過半天功夫,她在家越想越不對勁,硬是連夜又趕了去,第二天就又接回了家。
這樣,她像老母雞寸步不離護著自己的小雞仔,別人根本很少機會接近,哪怕是她的老母親。
我跟外婆相處的機會是很有限的,縱使有著記憶,也很零星,且多是在過往時光裡轉瞬即逝處打撈而起。
記得外婆的審美很有自己的主見,有次老媽請人做了兩個木質茶几,上漆的時候,很是躊躇,不知道做什麼圖案好,外婆說,畫上簡單的花鳥就行,大紅大綠的圖案不好看。最後,果然參考了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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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外婆年輕時的事,也只有在老媽的轉述裡重現。早期的,就是她一個從沒出過遠門的人,輾轉坐了好多趟車,去南京看外公。那時,外公在外地工作。也不知道她那樣出了門兩眼一抹黑的人,是怎樣一路打聽一路找去的。很奇怪,我們家的女人們好像都有過類似的經歷。
還有一個事兒,是關於外婆和老媽的。外婆脾氣不好,一次尚是小姑娘的老媽不知道做了什麼,惹惱了她,於是,倆人就在村裡上演了你追我趕,邊跑邊罵的戲碼。引得一村人駐足觀看。
多年以後,老媽問外婆還記得把她追著滿村跑的事不,外婆笑了,說,自然記得,沒想到你那麼能跑,還邊跑邊提著名地罵。老媽說,看你要打,能不跑嗎?
這點兒上,我就沒遺傳她倆的火爆脾氣,我大概是隨老爸,很難生氣,覺得都不值得。我也比她們循規蹈矩得多,老媽曾經作勢要打,就乖乖等著,壓根沒動過要反抗的念頭。
根據這,我的總結是一代不如一代。但也只是心裡想想,沒敢跟老媽說。不過我也有跟外婆像的,比如,執拗如她,打定了主意的事,誰再勸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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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外婆的執拗,就很是讓老媽還有小姨頭疼。在她還能走動路的時候,但凡在我家,或姨家住,都是說想家了拔腿就走,誰也攔不住。
後來走不動了路,動了念,也是一副要掙扎著從床上要起來的動作。很有種爬也要爬回家的氣勢。
更別提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在外公去世後,慢慢身體也垮了,覺得自己拖著病體是兒女的累贅,攢了安眠藥吃下,來來回回好幾次。結局當然是每回都及時被發現,送到醫院一番折騰,又迴轉這個塵世受她應受的。
老媽不知多少次說過,如果自己到了那般境地,別救。到了身體不由自己做主的時候,活著也是受罪,還拖累子女。外婆也是如此想的吧。我的觀點也是如此。不過,自己怎樣想是一回事,輪到自己的親人,親情大過天,又怎會忍心主動放棄?
外婆最終算起壽終正寢吧,過了九十歲才離去。最後那一年,是有點兒半糊塗半清醒的,人瘦成一把骨頭,性子還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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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寫過一篇關於外婆的小短文,有朋友留言:「生活把一樣樣東西塞給我們,承重,承受,壓榨完全部血肉,然後又一樣樣奪走。只能深植於內心最深處的愛,是奪不走的。」
是啊,如同《玉珍》裡唱的,
你看 你看
所有過往都在這兒呢
大世界 我也會去呀
等著 等著
我走完這段路就來了
她的茉莉花我還在喝著
她聽的歌我還在唱著呢
直到她的苦衷變成了我的
她的仁慈也變成我的了
生命就是一場接力吧,一輩又一輩,把希望,把愛傳遞下去。說到這,突然想起,外婆在已然老了時,還一本正經地說,等我們有孩子了,要給帶孩子呢。
嗨,突然就在這一刻,伊人如昨,往事不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