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清 圖|網絡
打小,我就是個求知若渴的好孩子。記得四年級的暑假,我一直呆在表姐家,她有一櫥櫃一櫥櫃的亂七八糟又一本正經的好書。
那天,讀《金瓶梅》,裡面王婆的一段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隱隱覺得內有莫大乾坤,是我這個年紀所不能認知的。
於是,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去問姑媽,結果被狠狠臭罵了一頓,還被告知我媽,於是我就被臭罵+1。書,是沒得看了。那個暑假,真當是索然無味。
而關於王婆那段話的內在乾坤,我是直到幾天前偶爾想起,才恍然大悟的。
王婆幫西門慶牽線時說:
「大官人,你聽我說,但凡(捱光)的兩個字最難,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
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驢兒大的行貨,第三件,似鄧通有錢,第四件,小,就要綿裡針忍耐,第五件,要有閒工夫。」
簡稱:「潘驢鄧小閒」。
潘、驢、鄧、小、閒,男人只要得其二三,就會所向披靡桃花不斷。
「國民老公」王思聰
想王思聰得了鄧和閒——主要是鄧,就有很多妖豔賤貨排著隊趕著喊老公。
陳小春版韋小寶
《鹿鼎記》裡的韋小寶也不過是得了鄧和小,就有7個美豔的老婆。
白古時期的楊過,任性地多放幾張
楊過佔了三個,好幾個頂尖女子「一見楊過誤終身」。
五佔四的大概是寶玉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
不愁吃穿用度,一天到晚在脂粉隊裡混,姐姐妹妹混叫著。他在大觀園裡盡情享受著人生最初的那段天真。
歐陽奮強版的寶玉,也任性地多放幾張
胡蘭成也可以算一個,那麼多女人深深地愛他,給他錢花,分手了還念念不忘。
《傾城之戀》的範柳原也是這樣的人物。與這樣的人共度一段人生,想來,也是一件痛快酣暢的事情。
五佔其五的一定是人世間的登峰造極之作了。
思來想去,也就是段正淳和西門大官人可以夠得上吧,這兩人可是江湖認證的第一風流人物。所到之處,望風皆靡。
可是,偏偏這兩人濫情而無深情,讓這麼多女人為之痛苦焦灼卻又無可奈何。
找不到符合我審美的段正淳和西門慶,這兩個西門慶勉強對付一下,無奈地攤手
這樣的男人都是坑,都是深不見底的湖水。可是偏偏,有那麼多聰明不聰明的女人如過江之鯽前僕後繼,生生不息。
這樣的潘驢鄧小閒或許能滿足很多女人對於男人的終極想像,但是,我並不喜歡。
潘驢鄧小閒們對於女人通常是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他們懶得從內在提升自己。他們通常缺乏文才,很多時候顯得有些呆板無趣。
表達欲望也過於露骨:「我想跟你一起做愛做的事。」換做徐志摩,會說:「我想跟你一起看明天的日出。」
哪個更讓人心花怒放?有些情話聽了想讓人暴走,有些,是連耳朵都會懷孕的。
當然,你也要能接住「明天一起看日出」的梗,可不要真當今天晚上就回家去,鬧個鬧鐘明天一大早就趕來,一。起。看。日。出。
談情,也要旗鼓相當才好。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才刺激,才盪氣迴腸。
跟「潘驢鄧小閒」相比,文藝女青年更容易栽在文藝男青年這一個坑裡。
想當年,沈從文就是只靠著一支筆,寫了400多封情書,才頑固地徵服了張兆和,若干年後又如法炮製,用同樣手段徵服了高青子。
徐悲鴻一貧如洗,靠著藝術天分,拐走了大家閨秀蔣碧薇,爾後又出軌孫多慈廖靜文。
也許佳人配才子並不牢固,佳人往往追求者甚眾,時運太好,不懂得處理生活中的一地雞毛,容易對才子寬容。
佳人要壓制才子,除非智慧絕頂如林徽因,或者簡單粗暴如胡適之妻江冬秀。
才子需要強悍力來使他們屈服,而不是一味的崇拜與縱容。
話說回來,縱使藝術男能滿足文藝女青年對男人的想像,可是,一旦生活起來,真是誰用誰知道。
藝術男,就像櫥窗裡那華而不實的裝飾物,一旦你一念之差把他帶回了家,那絕對就是噩夢的開始。
藝術男們,完全不需要情人或者妻子,他們需要的是粉絲和保姆。粉絲,日日吹捧、天天崇拜;保姆,照顧他們飲食起居。
堂堂大藝術家,豈能做掃地、擦桌子、煮飯洗碗這等俗事,笑話!君子遠離庖廚!
有了這樣一個忠心耿耿、老實聽話的妻子,藝術男就可以潛心創作,再無後顧無憂了。
當然,一定要保佑他們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不然,他們就會把自己當做掉在灰塵裡的珍珠,落難了的豌豆公主,那可就更麻煩了。
你得不斷鼓勵他,不著痕跡地安慰他,要照顧他日益脆弱的自尊,要忍受他日漸古怪的脾氣。
梁鳳儀曾說:
「懷才不遇的窮書生,不是你心甘情願跟他捱生捱死,他就會越加疼你愛你。
男人一不得志的那口鳥氣,噴到妻子臉上去,可以叫你委屈得寧願致死。」
話,真當是不錯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生無勝算,即便文藝男才華蓋世,也擋不住妻子出軌。
想當年,「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鬱達夫用一封封密集的情書攛掇著王映霞跟他結了婚。
可是,鬱達夫的「才」並不能壓制住美人王映霞,王之後先後出軌浙江省教育廳長許紹棣和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首長戴笠。也是一位神一樣的女子。
跟「潘驢鄧小閒」相比,我更欣賞「有才又有趣」的男人。
兩個人在一起,不過是愉快地吃在一起,愉快地睡在一起,愉快地聊在一起。
愛何其珍貴,從不是因為我們赤身相對的歡愉高潮,愛是靈魂上的坦誠和交互,我們深刻聯結,彼此悲憫。
這樣的深刻聯結,「潘驢鄧小閒」是做不到的,唯有有才的男人才可以。但是,這種珍貴,很多時候幾乎是奢望。
難以想像,倘若「潘驢鄧小閒」加上「有才有趣」那又會怎樣?簡直是殺遍天下無敵手,完全不給別的男人留一丁點活路了啊。
這樣的男人,以我有限的見識,至今未見過。也不想見識了,怕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