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70後，出生在山溝裡的某座小村莊。村莊裡有七八戶人家，房子都是土磚建的，屋頂上蓋著樹皮。冬天來了，房子到處漏風，窗戶需要用薄膜緊緊地釘好，如果買不起薄膜，就用廢舊的木板釘好，儘量讓冷風留在屋外，不要鑽進來。事實上，冷風總是從門縫、窗戶的縫隙鑽進來，屋頂的樹皮下，也有冷風鑽進來，屋裡就像冰窖一樣冷。
在傳統的思維模式裡，一個窮苦的家庭，會得到很多人的幫助，但現實生活中，一個人越窮，越被人看不起，連自己也會討厭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命苦的人，沒有辦法改變。
小時候，母親常常說：「窮人，就是窮命，總是身不由己。」我一直以為，母親的話，充滿了負能量，窮人是可以改變命運的。俗話說：「寒門出貴子。」只要人窮志不窮，讀書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只要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畢業之後，有了好的工作，人生就崛起了。
現在，我越來越理解母親的「無奈」，窮人，可以改變命運，但不是那麼容易。說實話，有些事情，你要是沒有窮過，你就不會懂。
02
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家很節約，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家很少買新衣服。
我有三姊妹，我是最小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到了年底，很多同齡的孩子，都會收到新年禮物——新衣服。但是我幾乎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禮物」。到了過年，母親把哥哥姐姐的舊衣服，稍微修改一下，就送給了我。
我說：「媽，為什麼哥哥姐姐穿新衣服，我卻穿舊衣服？憑什麼？」
母親說：「下次過年，我一定給你買新衣服。」
一年又一年，我始終沒有等到母親兌現承諾。我到上初中的時候，穿著舊衣服，總是覺得很彆扭。有一次，我穿著一條修改過的舊褲子上學。
在課堂上，同桌總是盯著我看。我順著同桌的目光，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褲子邊上，有幾朵不太起眼的玫瑰花，暴露了這條褲子的前身——女式喇叭褲。
回到家，我把褲子脫下來，丟給了母親。母親先是一愣，然後把褲子拿到縫紉機前，再次修改了一番。褲子又回到了我的手裡。
母親說：「家裡真的買不起新褲子了，我也沒有辦法。」
母親說話的時候，眼裡有淚。
我家的衣服褲子，姐姐穿了，就給哥哥穿，最後才是我穿。打著補丁的衣服褲子，成為了貧窮的標誌，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撕掉這個標誌，否則我就會「衣不蔽體」。當然，因為這些經歷，還讓我懂得了勤儉節約的重要性。
03
一碗肉，是用來待客的，不可以隨便端出來，更不能隨便動筷子。那些年，我們家三月吃一頓肉，還得經過父母商議之後，才能夠願望成真。
過年的時候，母親會燻制幾塊臘肉。現在的人，如果能夠吃到農村的臘肉，真的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不管多貴，都買得起。但是我們那時候，臘肉是用來待客的，也就是說，家裡來了貴客，才能夠做一碗臘肉，擺在桌子上。
有一次，我的小舅舅來我家做客。母親取下一小塊臘肉，洗乾淨了，切成片，擺在一個瓷碗裡，放在鍋裡蒸。臘肉下面，還放了一些醃菜。臘肉的香味，從鍋裡飄出來，滿屋子都是。
吃飯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塊臘肉放在碗裡。母親拿著筷子，狠狠地敲了我的手。我感覺到手背很痛，就再也沒敢夾第二塊臘肉了。等小舅舅離開之後，母親對我說：「好菜，是用來待客的，我們不能自己吃了。」
一碗臘肉，在客人走了之後，也不能端到桌子上，而是收藏在柜子裡，等下一位客人來了，再端出來。直到很多天之後，父母再決定把剩下的臘肉和醃菜，分給我們姐弟三人。
我們家離集市有五裡路，父母去集市，多半是賣菜。如果要去集市上買肉，父母要商議很久，要等錢稍微寬裕了才行。我們家差不多是三月吃一頓肉，還不能「大快朵頤」。
04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生活的苦難，逼著我們前行。不願意勞動的人，就得忍飢挨餓。
現在的孩子，十多歲了，還在父母手心的寶貝，洗碗拖地之類的活，都很少去做。但是我和哥哥姐姐，從六七歲開始，就要力所能及地承擔家務活，還要想辦法去賺錢。
我在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在暑假裡，就要和母親一起到山裡去摘山蒼子。山蒼子樹很高，需要使勁把樹枝拉下來，才能夠摘到上面的山蒼子。那時候，山蒼子可以賣八分錢一斤，在山裡忙碌一天，可以賺兩三塊錢，大人們可以賺五六塊錢。
在我讀初中的時候，學校要求交「柴火費」，一個學期二十多塊錢。如果交不起柴火費，就要交給學校兩百斤乾柴。到了周末，我們三姐弟就帶著柴刀，去上坡上砍柴。上午砍幾十斤，下午砍幾十斤。把柴放在家門口，等幹透了之後，再背到學校去。
我們家和學校有三四裡路，背柴去學校，可以把肩膀都磨破。但是為了上學，我們都沒有叫苦。如果我不願意背柴，我就只能選擇輟學，沒有任何辦法。
小時候，餵豬、砍柴、放牛、插秧、趕鴨子、割草、挖筍、摘粽葉、挖葛根......這些事情，我都做過。現在，我的手上還有好幾道傷疤，都是被柴刀或者鐮刀割破的，還有一個彎彎的手指，因為骨折了，沒有錢去醫院醫治，只能隨便找一些草藥包紮，導致手指有些變形。
幸運的是，我們一邊勞動一邊讀書，也學到了很多謀生的本領，書沒有白讀。
05
窮人的生活，你真的不懂。人窮了，連改變命運的辦法都很卑微，你就是找到了發財的路，也走得戰戰兢兢，真的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再次回到了窮人的生活。
窮，並不可怕，可怕是不敢面對現實，還以為自己不窮。
作者：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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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配圖來源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