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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9年即將結束的12月底,蜂巢(深圳)當代藝術中心曾舉辦了群展「二線插花——深圳當代藝術二〇一九」,此展邀請了工作或曾工作於深圳的十二位藝術家,意圖通過對在地生產結果、文獻的呈現,探討走過四十年的今天深圳當代藝術的現狀。
這一精彩展覽不僅呈現了身在深圳的老中青三代藝術家的藝術探索,更將深圳這一城市與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進行了拋磚引玉的勾連。策展人郭贇所形容的「二線插花地」——「文化與藝術在其中野蠻生長,既與二線關外的內地無法割捨,又與一線關外的海外往來密切。」這樣的描述雖然讓這座城市略有些尷尬,但卻無比精確地點出了深圳當代藝術的真實狀態。
「二線插花——深圳當代藝術二〇一九」展覽現場
人們對深圳的認識很長時間內都停留在工廠式生產的「大芬村」階段,鮮為人知的是,深圳當代藝術的起步其實很早,而郭贇認為,只有對藝術抱有熱情的職業藝術家進入深圳之後,才開始真正賦予深圳藝術生態以生命力;另一方面,擔負不同功能的藝術機構的建立和布局,高質量展覽的集中舉辦,也才能為藝術生態的發展提供穩定的基石。
位於羅湖區東湖公園的深圳美術館幽靜宜人
一個漂亮的開局:藝術機構自東向西逐步推進
從深圳的藝術機構來看,一份漂亮的「藝術地圖」,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開始初具圖形了。1976年深圳展覽館成立;1986年,深圳畫院成立;同年,深圳藝術學校創辦;翌年,深圳展覽館更名為深圳美術館。1991年,深圳雕塑院成立。由於深圳是呈東西向的狹長地形,所以不難看出這一階段,東邊的羅湖區毗鄰香港,因此深圳畫院、深圳美術館都在羅湖區先後成立。
作為第十屆水墨雙年展分展場的深圳畫院
到了九十年代,這一地圖發生了微妙的變化,1997年到1998年,關山月美術館與何香凝美術館相繼開館。關山月美術館位於深圳福田區的紅荔路;何香凝美術館則選址在南山區,毗鄰著名景點世界之窗,慢慢地,藝術機構從東到西,開始蔓延整個深圳。同期,深圳水墨雙年展與深圳雕塑雙年展拉開帷幕。而關於深圳水墨雙年展,到2019年已是第十屆,並更名為深圳國際水墨雙年展。
背靠蓮花山的關山月美術館
1998年舉辦的第一屆中國當代雕塑藝術年度展 (群展)在何香凝美術館開幕,學術委員會由邵大箴、樂正維、孫振華、黃專、魯紅組成,如今已蜚聲當代藝術圈的李象群、傅中望、劉建華、隋建國、展望等均是當年的參展藝術家。
毗鄰世界之窗的何香凝美術館
1997年,曾參與策劃1992年首屆廣州雙年展的藝術理論家和策展人黃專受聘成為何香凝美術館研究員與策劃人,2005年1月28日,以「做中國當代藝術的航空港」為理念的OCAT(時亦名OCT當代藝術中心)在華僑城創意文化園成立。黃專成為華僑城當代藝術中心(OCAT)的靈魂人物,隨後,OCAT以它高水準的學術精神和專業性、從歷史角度觀察當代的深刻視野,迅速吸引了國內外的目光,並且備受藝術界、學術界認可。
OCAT深圳館
而地處南山區黃金地段,佔地20萬平方米、由舊廠房改造的華僑城創意園也開始嶄露頭角,成為深圳藝術聚集的中心。2006年,OCAT的進駐、首屆深圳城市\建築雙年展在這裡的舉行,都讓這個園區逐漸成為深圳文藝愛好者打卡的勝地。
由舊廠房改造的華僑城創意園
2008年,外形酷似「水立方」、國內首家以設計為主題和定位的華·美術館也在華僑城創意園附近成立,這不僅呼應了深圳「設計之都」的定位,同時伴隨著這個新館的建成開放,何香凝美術館、OCT當代藝術中心、華·美術館等3家不同定位的藝術場館,共同構築起一個在文化藝術資源上相互補充、聯動發展的「藝術三角」。華·美術館開館的第一個展覽就是由馮博一主策劃的「移花接木———中國當代藝術中的後現代方式」。該展覽是中國當代藝術中利用後現代方式進行創作的最大規模的一次集中展示。
華·美術館外景
2017年,總部位於北京的深圳蜂巢當代藝術中心在華僑城創意園內開設分館,橋舍畫廊、穀倉當代藝術中心等也相繼進駐。至此,以深圳南山區華僑城創意園的藝術布局日臻完善。
而在與深圳藝術地圖同步發展的是各地前來的藝術家、批評家成為新的「深圳人」,「傷痕美術」主要成員之一王川早在1984年便因工作調入深圳;從九十年代初到兩千年初,藝術家黃佳、梁銓、嚴善錞、蔣志、周力、邱世華等先後因為各種原因進駐深圳,他們多數在進入深圳之前已經有非常豐富的藝術履歷,但在深圳最終走向了個人藝術表達的成熟期,他們既是深圳當代藝術生態的拓荒者,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的重要參與者。此外,九十年代到兩千年活躍在深圳的批評家魯虹、嚴善錞等均以不同的方式推進了深圳當代藝術的前行。
蜂巢(深圳)當代藝術中心
2018年,設計互聯在海上世界中心的隆重開幕,更是將整個深圳藝術生態的範圍強勢推進到了西邊,至此,由華僑城的藝術三角,福田的關山月美術館為中心,東有深圳美術館、深圳畫院,西有設計互聯遙相呼應,主體布局蔚然可觀。
由日本著名建築師槙文彥設計的海上世界文化中心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至今,由南山區華僑城的藝術三角——何香凝美術館、OCAT深圳館、華·美術館以及福田區的關山月美術館為中心,東有深圳美術館、深圳畫院,西有設計互聯遙相呼應,深圳藝術機構主體布局蔚然可觀。而除了地域上的布局之外,各個藝術機構也擔負著不同的研究方向和展示功能,這使得整個深圳的藝術地圖並非是地域上的橫向排列,也是內容和功能上的縱向組合,使得整個藝術生態往多元方向良性發展。
作為深圳藝術龍頭機構的關山月美術館一直以來在「關山月研究與20世紀中國美術研究、當代美術研究和美術館學研究」等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近年來,關山月美術館不僅關注當代設計藝術研究,並且正以一種日趨成熟的姿態,向專業化、國際化和規範化邁進。
關山月美術館曾舉辦的「展捲圖新——20世紀50年代中國長卷中的時代圖景」
何香凝美術館則是中國第一個以個人名字命名的國家級美術館,也是繼中國美術館之後的第二個國家現代博物館,以收藏、陳列、研究何香凝書畫作品為主。在早期OCT當代藝術中心隸屬何香凝美術館期間,關於當代藝術領域的研究一直走在前列。近年來,何香凝美術館不僅組織了多場高品質展覽,而且對海外藝術家以及女性藝術家的梳理研究日漸增多。
何香凝美術館正展出的「莫德劉易斯與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當代藝術展」
OCAT從一開始就定位為一個研究型的藝術機構,將當代藝術作為歷史學研究的對象,希望用一種歷史的方法、歷史的視野和歷史的邏輯來解釋自己的藝術史,研究和梳理中國當代藝術,同時關注和推動國際前沿理論與藝術實踐的交流。OCAT深圳館還通過OCAT工作室、OCAT表演和OCAT放映等多樣化的項目,實現跨學科的連結和討論。2012年OCAT建構了布局全國的五個美術館和七個分展區,包括OCAT深圳館、華·美術館、OCAT上海館、OCAT西安館、OCAT研究中心,形成了不同學術方向的美術館群網絡,在中國率先開啟了美術館館群模式的實踐,探索一種新型的機構模式。可以說,OCAT為整個藝術生態提供了一種研究型機構實踐的樣本,建立了一種美術館群的機構實踐模式。
OCAT深圳館2019年度大展「1342C——劉建華作品 」
深圳美術館則在關注本土、關注當代的學術定位下,加大對本土藝術家作品的展示,作為城市美術館,用多樣化的展覽來滿足不同人群的審美需求。近年來,深圳美術館對自身館藏的梳理展示上也是不遺餘力。
深圳畫院多年來則致力於水墨,並且一直希望打造一支深圳市的「國家隊」。
不止提供平臺 深圳本土力量有待培育
那麼,早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開始起步的深圳當代藝術為何最終沒有形成強勢的合力,將影響推向全國?這也許跟深圳所處的「二線插花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眾所周知,藝術品市場的繁榮,離不開一級市場、二級市場以及藏家圈子的齊頭並進。深圳的藝術機構雖然布局較早,也很早重視當代藝術研究,並連續舉辦了不少高質量的群展、個展。但不得不承認,毗鄰香港的深圳,在一級市場的發育上就面臨著尷尬的處境。畢竟香港從六七十年代起,就有不少本土畫廊崛起,隨著其逐漸成為亞洲金融中心,國外畫廊也陸續強勢進駐。一牆之隔的深圳讓畫廊兩難,一方面內地市場近年來潛力巨大,但如果在深圳開設畫廊,似乎又面臨著和香港競爭或者重複的風險,相比而言,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無疑是更高效的選擇。雖有藝術機構的研究展示,缺乏成規模的大牌畫廊的深圳在培育藏家、構建市場方面就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2019年藝術深圳現場
其次,深圳是一座「移民城市」,不少藝術家的輸入都是來自全國各地,雖然數量不少,但略顯分散。儘管對當代藝術家的創作而言,自由的氛圍是一大優勢,但過於分散的單點卻很難引發爆發式的反應。而且自身人才的培養和流失似乎一直是深圳發展的阻礙。
再次,藝博會在深圳並未完全深化生根。雖然在當代藝術領域也有「藝術深圳」這連續舉辦了五年的品牌,並吸引了眾多北京、上海、香港的畫廊前來參加,圈內評價不低。但圍繞藝術深圳,畫廊、藝術機構並未形成互相呼應的集群效應。而在這方面的優秀範例則是香港巴塞爾、上海西岸、art021等藝博會,每年舉辦期間,幾乎全城藝術機構聯動,舉辦展覽,共同吸引大批藏家前往,使得整個城市的藝術影響力得到提升。而深圳當代藝術的藝博會無論是數量還是輻射力,都未完全達到聯動全城的地步。
「深圳在國內很多美術館沒有做當代藝術,沒有自主策劃品牌展覽的時候,深圳的一些藝術活動受到全國的關注,有一定影響力,近年來國內很多城市興建美術館或分館,資本的支持,使得很多美術館策劃了很多頗具影響力的展覽,在這樣的背景下,反而覺得深圳的活動似乎沒有難么有影響力,再加之,深圳自身專業人才的隊伍流失和缺乏培養,似乎深圳一直都在擔任,經費支持下,外來和尚念經的平臺作用。」深圳美術館策展人遊江曾說。
2019年開業的KennaXu畫廊
在前不久開業的KennaXu畫廊是「深二代」徐文所創辦。他認為深圳需要更多的具備專業性、國際性的畫廊,「深圳是中國經濟發展一個極其重要的地方,雖然香港是現在亞洲的藝術中心、市場中心,但香港有很多做不到的地方,深圳和香港完全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補。」
香港、深圳都不是盛產藝術家的地方,徐文覺得我們可以將思路反過來,從培養藝術消費開始。當這裡有更多人進行更大金額的藝術消費、收藏,就會吸引更多藝術機構過來,這樣也會帶動藝術家聚集這裡。
而截止目前,至少大部分機構、藏家對於深圳的判斷都是充滿希望的上升期,「從第三屆開始,我們連續參加了三次藝術深圳。這兩三年裡,我覺得深圳對藝術的關注越來越高,畢竟大家有錢了,總希望生活的品質也能升上去。我發現深圳買家有個特點,看到喜歡的就出手,並不太在意藝術家是否有名氣。不過,深圳的年輕人多,海歸的也不少,我感覺他們對當代藝術是有一定理解的。」經營了28年的老牌畫廊索卡藝術董事長蕭富元談到。
2019年在深圳保稅區開幕的木星美術館
「深圳的地位和受關注度都處在一個上升的狀態,他們現在有意識地在培養當代藝術的環境,這是好的,所以吸引了我們參加。」廣州的5Art空間在停了兩屆之後,今年仍舊回歸藝術深圳。
「我們參加過很多北京、上海的博覽會,深圳倒是第一次來。這次來的目的主要是試試水,看看深圳市場到底是什麼狀況。我在這裡遇到很多在北京、上海博覽會遇到的藏家,說明深圳藝博會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另外,我們互相交流發現,這邊的展覽、藝博會的質量一直呈現一個上升的態勢。另一方面,我認為深圳市場畢竟有經濟基礎,加上這兩年政府大力扶植,我相信在一個有經濟基礎的城市需要文化積澱,所以我覺得藝術的發展只是時間問題,雖然現在北京、上海的藝術氛圍似乎比深圳濃烈,但它們也經歷了十來年的培育。當大家普遍把藝術當成一種消費時,深圳的藝術市場將會更加欣欣向榮。」首次參加深圳國際藝術博覽會的、上海蛙匯空間藝術總監張妮談到。
OCAT深圳館副館長方立華人為,我們可能還需要給深圳更多的時間沉澱。「其實深圳在推動當代藝術的研究與實踐上,確實起步很早,1997年何香凝美術館成立後,很快就在關注和推動當代藝術;2005年成立的OCAT,從一開始就以藝術家個案研究和綜合課題研究的方式,展開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研究和梳理,形成獨立的展覽和具有史料價值的出版,但這些工作相對比較緩慢,需要長時間持續性的推進。展覽、出版和公共項目。如果說大家看不到這些工作產生有力的聲音和力量,那麼也說明它還需要持續性的『耕作』。其實藝術生態就像一片田地,它需要不同的機構和個體共同努力,如果機構和個體都能夠持續地投入,細細地耕種好各自的一小片田地,儘管每塊小田地耕種東西的都不一樣,但是這一整片田地一定會有非常可觀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