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電影《蕃薯澆米》全國公映。儘管有旨在培育扶持新導演的「青蔥計劃」加持,也在國內外多個電影節上有所露臉,但電影的排片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上映三天票房13萬元。片名「蕃薯澆米」取自閩南話(泉州惠安方言),即「地瓜粥」。對片名的選擇導演葉謙介紹說,「我很喜歡它的漢字面意,有水就有草有米。人們總期望在生活中探尋各種意義,而生活本身的意義其實就如『蕃薯澆米』般樸素簡單平淡。因此『不悲不喜』反而才是體驗生活的正確打開方式。」
《蕃薯澆米》海報儘管近年來採用方言敘事的電影層出不窮,但不管是導演張璞《灰猴》中的山西大同方言,還是徐磊導演《平原上的夏洛克》裡的河北深州方言,都還屬於北方語系,坐在影院中觀影的觀眾多半還不至於要看字幕,理解劇情。《蕃薯澆米》則是中國大陸首部全程閩南話電影,不是福建人,之前也沒經過閩南話流行歌曲薰陶的話,聽不懂確屬正常。
生於閩南、長於閩南的中國現代著名作家林語堂,晚年選擇定居臺灣,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臺灣與閩南地區一水之隔,民風民俗與閩南相似且同祖同宗,特別是大多數人都講閩南話。在《我來臺後二十四快事》中,林語堂曾對 「鄉音」津津樂道,「……見隔壁婦人以不乾不淨的閩南話罵小孩,北方人不懂,我卻懂。不亦快哉!到電影院坐下,聽見隔座女郎說起鄉音,如回故鄉。不亦快哉!」
《蕃薯澆米》的兩位女主角楊貴媚(左)和歸亞蕾《蕃薯澆米》的兩位女主角,楊貴媚和歸亞蕾都來自中國臺灣地區,此番也是兩位金馬「影后」在上世紀90年代李安導演的《飲食男女》後再度攜手合作。兩位在片中不獨全程閩南話飆戲,「陽光姐妹淘」還各自領銜一首片中曲。
在歌曲《尚好的光陰》中,歸亞蕾悠揚的歌聲配合「樹葉風吹」、「潭邊水蛙」、「鋤頭簸箕」的畫面,展現了閩南地域的田園風光和農作場景,自然之美油然而生,難怪「千金我也不換這尚好的光陰」。
楊貴媚獻唱的《新勸世歌》則根據閩南地區經典傳唱歌曲《勸世歌》改編,融合了RAP和電子曲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她告訴筆者這首歌小時候在臺灣幾乎人人會唱,「現在好像是上點年紀的人才會唱。這次重新被導演拿出來做了改編,我也覺得很新鮮,要讓現在的年輕人接受,(這首歌的歌詞、曲風)也需要做出改變。」
楊貴媚【對話】
澎湃新聞:中國大陸很多80後觀眾,對於三十年前的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都印象很深,不少人都有在影院集體觀影、集體抹淚的記憶。作為女主角,能否介紹下當時拍攝的逸聞?
楊貴媚:當年這部電影在我看來就是一部普通的愛情戲。飾演我兒子的謝小魚當年是第一次演戲,很生澀,他甚至牙都沒長齊,而且臉上長了麻疹,一開始他拒絕化妝,最後被副導演拿著道具菜刀「威脅」才答應。和小孩子拍戲確實比較辛苦,恰好這部電影裡哭戲又很多,為了引他哭,我每次都要重新對一下戲,我要先哭才能讓他有感受,所以拍一部戲的工作量比原來大很多。另外在拍戲過程中我正好做盲腸炎的手術,腹部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結果要拍母子在巷子裡相認的戲,要擁抱,要痛哭,所以在片場真的是疼出了眼淚(笑)。
《媽媽再愛我一次》1988年問世,兩年後在大陸公映,看哭無數人澎湃新聞:你是否知道電影在中國大陸公映後取得了非常大的反響,票房成績也很高?
楊貴媚:當年拍攝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這部電影會拿到大陸來放映,後來我聽說了一些趣事,比如海報看板上叫我「臺灣手帕皇后」,還有表明會送紙巾。其實這樣的電影在臺灣蠻多的,我想《媽媽再愛我一次》可能碰觸了大陸觀眾內心某些情緒。
澎湃新聞:談談接手《蕃薯澆米》緣起?
楊貴媚:我是個需要看劇本的人,看完劇本我覺得這戲蠻不錯,很清新也很溫情。當時我有個擔心,純閩南話,大陸會不會上片?觀眾能不能接受?之前臺灣電影來到大陸,裡面有閩南話的對白可能都要重新配音「國語」(普通話)。另一個原因,我看到亞蕾姐(歸亞蕾)接了這齣戲,我們之前在《飲食男女》合作過,也非常希望再和她一起演戲,另外李少紅導演做監製也給了我信心。
澎湃新聞:能否介紹下你在臺灣地區最新的電影作品?
楊貴媚:我在臺灣現在是「學生片」也會拍的,從出道以來我是從零走到現在,自己當年也是老導演、前輩們教導我,給我機會,帶我走演藝這條路。現在我也有義務做好傳承,去幫助新導演。李少紅導演他們做的青蔥計劃也是扶持新導演來著,葉謙導演其實正行是個服裝設計師,那都沒關係。支持新導演臺灣也在做,那我們何不相向而行?我最新一部電影《邯鄲》,是講臺灣民俗的。元宵節的時候你站在一個轎子上被大家扔花炮,(以此來)贖罪或者許願(炸邯鄲是臺東元宵節近五十年來特有的習俗,寒單爺本稱為邯鄲爺,也稱玄壇元帥、玄壇爺)。
導演葉謙和楊貴媚澎湃新聞:作為臺灣演員,閩南話是否就是你日常的口語?
楊貴媚:我祖籍福建漳州,但從小在臺灣長大,我們都是說閩南話的。廈門、泉州、晉江、石獅,包括臺灣地區都講閩南話,但又各不相同,比如說「這裡」,臺灣話叫「jia」(音),泉州話叫「jibaozai」(音),用字來翻就是「這個欄目」,是「在這裡」的意思。我在電影裡演的青娥是道地的泉州人,她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家鄉,所以我要把文字的符號印在我心裡,變成自己的常用話。
澎湃新聞:在你看來,閩南話交流有哪些魅力?
楊貴媚:其實閩南話的交流,也是要聽話聽音的。「我可以愛你嗎?」這一句話可以有很多表達,每一種都不一樣。會聽的人,可以聽出說話人的出身和階層,白領階層男一號、女一號說話就比較文,男二號女二號就家常一些,丑角反派講話就比較粗俗。
楊貴媚 飾 青娥澎湃新聞:除了閩南話對白,你還演唱了電影的片尾曲《新勸世歌》。曲風讓我想起臺灣歌手黃小琥唱前幾年在大陸綜藝節目中演繹《身騎白馬》。
楊貴媚:《身騎白馬》是來自歌仔戲,和晉江的高甲戲一樣都是閩南地區的地方戲。我在臺灣很小就會唱《勸世歌》, 「虎死留皮啊人留名耶」,「鳥為食亡啊人為財啊」,就是這些簡單為人處世的道理,是勸人向上的。但現在世代交替,這首歌好像是上點年紀的人才會唱。這次重新被導演拿出來做了改編,我也覺得很新鮮,要讓現在的年輕人接受,(這首歌的歌詞、曲風)也需要做出改變。
澎湃新聞:我注意到有人形容你和歸亞蕾此次攜手出演,是「陽光姐妹淘」,你怎麼看呢?
楊貴媚:不是,我們是「資深少女」(笑)。其實我和亞蕾姐在戲裡有很多對手戲,確實也像姐妹淘一樣,就是閨蜜之間可以無拘無束,可以無話不談,甚至打打鬧鬧像小姐妹一樣。說到我的角色青娥,她是一個並不太愉快的人,沒有被愛,也沒有愛的對象,對老公愛不了,對兒子愛不到,只能愛自己種的蔬菜,世俗的感情之於她已經移情了。她並不自閉,給人看到的都是很熱情、很直爽的一面,但內心一定是孤獨的。打腰鼓之於她是一種情感的釋放,在她死後也把打腰鼓這套東西送給了林秀妹。
歸亞蕾 飾 林秀妹澎湃新聞:你怎麼看電影的片名《蕃薯澆米》?
楊貴媚:蕃薯澆米就是閩南人很日常的餐飯,也叫地瓜稀飯,它象徵了一種簡單的生活,但要過簡單的生活並不容易。我們說一餐一食裡見修行,一碗粥裡的內容是不簡單的。
澎湃新聞:上世紀90年代,何平導演《日光峽谷》是你第一次同大陸影人合作,來大陸拍片。這幾年你也出演了《雲水謠》《太平輪》,怎麼看待當下大陸的電影市場?
楊貴媚:大陸的電影市場未來不可限量,電影市場體量大起來之後,不同口味的電影都有了自己的空間。《蕃薯澆米》偏藝術片,語言上也有特色,那麼這樣的電影有機會上映,也說明了大陸的電影市場更寬廣,也更包容,在我看來是一種進步。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