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動作類RPG，《Katana ZERO》在2019年四月份沒過完時，就被眾多玩家評為年度最佳獨立遊戲作品了，發售首周銷量破10萬次，可以窺見其質量之高。我不記得自己在遊戲中死了多少次，也不記得有些關是怎麼靠著硬莽就莽過去的，我只記得，在層層嵌套和支離破碎的線索中，慢慢拼出一幅角色和劇情全景時，那種無以復加的震撼。
劇情是很經典的失憶後拼故事自我救贖的類型，從NPC的隻言片語中能掌握並且釐清的線索不多，因此是非常值得二刷三刷的遊戲，能發現許多一周目因為著急通關而忽視的細節。
故事建立在一個反烏託邦的世界中，禮樂崩壞，秩序混亂，視覺設計上比較賽博朋克。男主在名叫「第三區」的區域內生活，租住在滿是毒鬼的破公寓中。這遊戲場景不多，但你已經能想像到這個區域裡滿是暴力、毒品、槍枝、閃爍的霓虹招牌、濃妝豔抹的便宜妓女和骯髒不堪的街區環境。
從遊戲的線性敘事來看，男主是個職業殺手，退伍軍人，外號「龍王」。他一直在心理醫生那裡接受關於戰爭PTSD的治療，每次打藥之後會領自己本次的任務，也就是要殺的目標。而這些目標無一例外都和一種名叫柯羅諾斯的藥物和一支名叫「空無」的政府軍有關。
每晚回家之後他都會做一個模糊的噩夢。屋子角落有一些機器，一個小男孩，有時還會有一個小女孩出現。這時候闖進來一個科學家樣的人物，說了一些「快跑」之類的話，被走進房間的黑色人影抬槍打死。這個夢反反覆覆，隨著遊戲的深入逐漸清晰起來。
劇情慢慢深入，就會發現我們的主角並不是「龍王」，而是一個叫做「零號」的人，這便是遊戲名的由來。他和所謂的「龍王」，實際上都是當年「空無士兵」的一員，並肩作戰的戰友。
但實際上這支叫做「空無」的隊伍，他們的存在並不具有完全的合法性。這只是本國政府為了提高戰爭勝率而培養出來的一支超級戰士軍隊。士兵們全部都是那個叫做「柯羅諾斯」的藥物的被試。在α、β、γ三支小隊中，只有男主所在的γ小隊對於藥物的適應性最好，於是這支「外掛」軍就成了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一隊人。
而「柯羅諾斯」的原理，是讓藥物被試在腦海中不斷演算事情的可能性：作戰的招式、速度、配合等等，直到在心中演習出能成功的一種方式，再付諸實踐，這就是「空無」士兵能屢戰屢勝的原因。時間在他們手中成為一種工具，依靠這個路徑，他們能最有效地利用時間制敵。有點像《黑客帝國》裡面基努李維斯復活後的狀態。這也是為什麼，在遊戲中卡關時男主一直死一直死，因為本質上來說死了的那些場面只是發生在他腦海裡的事情，最終錄影帶裡的才是真正發生的成功的事實。
由於在戰爭中屠殺敵國的無辜兒童，加上本就飽受合法性爭議的倫理困境，「空無」士兵們被撤出戰場後遭雪藏，而戰爭以敵國獲得勝利告終。大部分失去了「柯羅諾斯」的士兵都因為嚴重的戒斷反應消失在歷史長河中，而男主卻因為失憶，變成了政府用來對知情人進行大清洗的劊子手。名副其實工具人。
在一次次暗殺任務中，男主逐漸揭開了關於自己身份的謎團，也一步步接近有關於「空無士兵」和「柯羅諾斯」這些核心秘密，發現了政府在審判日前的大清洗計劃。自己的所有任務目標，無論是藥物研究所科學家、藥物走私犯喬什羅斯、誤服藥物的DJ電音頭、製片廠的V、元閥將軍，統統都是這個秘密的接手人或知情人。
他也接觸到了自己曾經的隊友們。γ小隊的15號士兵——真正的龍王（不得不說龍王的遠距離擊殺技能比男主的拋擲技能好用多了，還自帶慢動作）、一身素裝衣袂飄飄的白雪（每次閃現都爆櫻花也太浪漫了）、還有boss級的雷射槍女兵（只要不上牆就沒有想像中的難打）。龍王是徹底的復仇派，在遊戲最後能發現他站在貼滿了資料信息的牆面前思考復仇計劃；雷射槍女兵只是為了繼續活下去；白雪加入了V所在的反政府組織，目的是重新製作出「柯羅諾斯」來對抗政府軍。
在主線劇情裡面，還有一個小女孩的角色。好像一直以來小女孩和大叔就很match，比如《這個殺手不太冷》。對於這個小女孩的存在，玩家們也有很多討論，我傾向於她是真實存在的角色。在這個秩序混亂的世界裡面，她代表著純真和善良，最後一片沒有被汙染的淨地。或者說，在男主的精神世界中，還有一塊良知，一塊童年的投射。一個世界本來的樣貌——烏託邦一樣的世界。她可以穿梭於破敗不堪的公寓中自娛自樂，可以和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武士成為忘年交，她是骯髒晦暗角落裡的一束光，「一命抵一命」，她可以選擇犧牲自己來保護她愛的人們周全。
遊戲的劇情設計非常具有迷惑性，尤其是男主的夢境。夢中那個小男孩，我自始至終都覺得那大概是幼年的男主，即將被抓取當新藥物實驗品之前的記憶片段。沒想到一直一直到了遊戲結尾，才發現，原來走進房間殺了科學家的士兵才是我！！那個男孩只是一個無辜的兒童罷了。士兵在房間裡踱步一圈，走出房間抽菸，摘了面罩，原來是男主的臉。夢境的誤導性在於第三者視角，我們回顧童年經常落入一種第三者視角，於是一下子代入給自己，實際上自己確實那個怎麼都看不清的黑影。這種一下子反轉真相的感覺，實在是非常顛覆。
最後發現，那個看起來總是隱瞞真相的醫生，不過也是政府大清洗計劃中的一個棋子罷了，妻子和女兒都被控制，自己只能認命當工具人。不過我總覺得他更可憐一點，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卻只能在男主面前演戲，有時候還得受氣，最後被男主用自己女兒送的石頭給活活砸死。但其實有個隱藏結局，一直激怒醫生，就會觸發另一個boss戰，二刷再體會吧。
這個遊戲的劇情推進基本全靠對話，所以對話的走向也會帶出不同的支線走向。比如剛提到的，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的話，不會觸發隱藏boss。而一直掛斷他的電話打斷他的說話，醫生的不耐煩越來越多，秒變克蘇魯巨人。
還有許多小細節的場景，比如和酒店前臺的對話，一周目我完全沒有理會，二刷才發現如果和那個前臺有很好的交流的話，警察來了她也會順理成章幫忙cover——雖然聽起來很鬼扯。
鬼扯也是這個遊戲的一個特點，有點黑色幽默那感覺。有些玩家會聯想到昆汀，大場面的血腥暴力被normalized了的時候，中間穿插的小幽默和小伎倆反而讓人耳目一新。其實也是非常值得留意的點。讓一個打鬥遊戲沒那麼程式化，減輕用戶長時間遊玩時不可避免的重複感，為遊戲體驗增色不少。
（這個機器人強烈建議二刷，實際上是對人工智慧是否有獨立情感的反思，我一周目一刀劈過去了，它的故事其實很感人的！）
整個遊戲的視覺設計都有一種很強的「霓虹感」。紫色系和橙色系的碰撞，無處不在的紫紅色漸變濾鏡，這也是為什麼會被貼上「賽博朋克」標籤的原因。實際上遊戲是非常復古的，沒有太多科技感，也並不聚焦於貧富差距和底層社會的黑暗。從大屁股電視、老式隨身聽、各種磁帶錄影帶、酒吧裡面的點歌機等等都能體會到，這種撲面而來的復古別具一格。雖然是像素風遊戲，但連角色在光影下的變換都能做到完美，真的不缺一點細節。
除了劇情和視覺設計以外，《武士零》作為橫向闖關動作遊戲的體驗感也十分在線。雖然主角的技能不多，但作為one-hit遊戲，翻滾閃避、慢速時間、盾反子彈、武器拋擲，都給玩家帶來強烈的滿足感，一擊即殺。而且劇情設定中，主角是「不死之身」，在他全身而退之前所有的死傷，全都不是真實發生的。因此，操作還是很好上手的，雖然偶有一些「我這輩子都過不去了」的卡關場面導致血壓飆升，但回頭看看，也並不會難到捶鍵盤或者砸手柄的程度，實打實的time killer，忍不住就想要速通。
還有一個非常值得一提的就是整部遊戲的音樂製作，也是令人驚豔。尤其是每一關開始時，男主角都頗有儀式感地拿出隨身聽，按下播放鍵來放音樂，配合非常敏捷的動作場面，也讓人瘋狂分泌腎上腺素。霓虹色彩+電子音樂+one hit遊戲體驗簡直絕了。我已經收藏原聲帶了。
最後還是想說回來遊戲的劇情。這是在一個非常宏大的反烏託邦的敘事架構下的故事。在這種背景中，政府充當的角色通常都是鎮壓和監視的家長式大包攬管理者。政府只對「達官貴人」負責，也就是遊戲劇情中說到的「第一區」。因為「第一區」的反戰運動，政府才不得不從戰場上撤回了這支特殊部隊；而整個「空無計劃」，我想必然也是在某些「第一區」的權貴授意下才能秘密開展。想要打勝仗，還想不背罵名，又當又立是反烏託邦政府的絕對風格。
而男主「零號」，無疑是歷史洪流中很有群體代表性的個體。他從小接受訓練，成為新型藥物的被試，表現優異，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脫離戰爭後又遭遇「失憶」。這裡，他的「失憶」極有可能是政府所為，因為他們正需要一個殺手，一個身手矯健、經驗豐富，並且最重要的是，除了任務，什麼都不知道的劊子手，來替他們銷毀證據、清洗道路。
他註定要面臨悲劇的結局。就像在教堂裡他回憶的那樣，他是生活在不斷變小的沙漏中的沙子。死亡對他來說，無異於墜入無間地獄。他的精神永遠困在藥物塑造的飄渺世界中，一遍遍體會自己的死亡，永遠經歷不可言說的痛苦。金銀面具給出的生死抉擇，很像《黑客帝國》中的紅藍藥丸，選擇死，那麼就是抹掉自己的一切，放棄所有的真相，灰飛煙滅地死去；而選擇生，則是背負著愈加沉重的痛苦走上揭開真相的道路。無論選擇什麼，都逃不過悲劇的收場。
至於金銀面具的存在，我倒沒聯想什麼太科學的解釋，不如就像黑白無常，超自然現象，事實上他們才是掌控一切人一切命運的神，世間一切在生死間都無足輕重虛無縹緲。
最後用兩張外網的memes結束第一次遊戲筆記，據發行商說今年年初就要上線比本體還有大三倍的DLC了，還是免費的，搞快點！我繼續聽原聲帶網抑雲去了。
最後的最後，再來一張俄羅斯小哥的cos圖，真的神還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