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周,第一張賀卡投進了我們的郵箱,提醒我今年務必要在平安夜之前把東西買好。
裁開信封,不出所料,卡片上印著一隻知更鳥,棲在白雪覆蓋的冬青枝上。
這並不是孤例:在接下來的幾周裡,我們收到的很多賀卡都會印著一隻、兩隻甚至一群知更鳥,雖然在自然界中,這種睦鄰友好的集會絕對不會發生。
聖誕卡片上,知更鳥的形象無處不在,大多數人並不會停下來問個所以然。
原因可以追溯至早期的「一便士郵件」,它始於1840年,一便士(相當於現在的二十便士)便可寄一張卡片或一封信。
在此之後,「一便士郵件」 的發明人羅蘭·希爾(Rowland Hill)的助手、公務員亨利·科爾(Henry Cole)爵士想到了發行特殊用途卡片的絕妙主意,這些卡片可以通過新的郵政服務寄給親朋好友。
最初,他為1843年的聖誕節印發了僅兩千多張卡片,每張售賣一先令(五便士,相當於現在的兩英鎊)。
一百五十多年後,英國人現在每年寄十億張聖誕賀卡——平均每個成年男性、女性與孩童都會寄超過一打——總價兩億英鎊。
那麼,知更鳥怎麼會現身在這種迅速走紅的新生產品上呢?
自然,一個可信的解釋是,知更鳥在整個節日期間,歌聲不輟,並且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習慣性地到我們後門臺階上討食。
溫順近人的性格以及經年不息的歌聲一直讓它們受到我們的寵愛,所以,還有什麼做法比將其形象印在我們的聖誕賀卡上,更能褒揚我們和這種小鳥兒的親密關係呢?
不過,儘管這個原因有可能開創了這一傳統,知更鳥與聖誕節之間的聯繫在維多利亞時期得到了極大的強化——全因為一個巧合。
維多利亞時期的郵遞員恰好身著鮮豔的紅色制服,因此得到了「知更鳥」的暱稱。
在安東尼·特羅洛普(他本人即是郵局高級僱員)發表於1861年的小說《弗拉姆利教區》(Framley Parsonage)中,一個寒冷的日子裡,心地善良的廚娘傑邁瑪(Jemima)將送信的郵遞員請進家裡:「進來吧,知更鳥郵遞員,進來暖和暖和。」
在這些日子裡,聖誕節臨近的時候,人們都會急切地等待郵遞員的到來,因此這種情景被早期的賀卡藝術家繪製在卡片之上。
把穿著紅色制服的郵遞員換成真實的知更鳥僅一步之遙,它經常被呈現為嘴裡銜著一張卡片的形象。
維多利亞時期的人甚至會寄送繪有知更鳥屍體的卡片,據說這是好運的象徵。(不過很難想像緣何如此!)儘管男女郵遞員的制服顏色很久之前已經改變,但是我們仍然有紅色的皇家郵政車輛與郵箱,這無異於在向郵政服務的早期形象致敬。
然而,知更鳥與聖誕節之間的關聯也許可以追溯至更久遠的過去。
根據一個神話傳說,知更鳥在馬廄裡扇動火焰為嬰孩耶穌取暖時被烤傷,因而胸脯變成了紅色;還有一個民間故事,知更鳥為減輕煉獄裡的靈魂遭受的折磨,為他們取水降溫,因此胸脯被燒傷。
馬克·科克爾在《不列顛禽鳥》一書中指出,
「我們將知更鳥選作聖誕之鳥,可能有一點異教信仰的成分摻雜其中。就如綴有鮮豔的紅色漿果的冬青花環,它為死寂沉沉的世界提供了一抹亮麗的顏色。」
除了這些神話傳說,真實的知更鳥每年這個時候在做什麼呢?
這部分取決於主要的天氣狀況。如果來自西南方向的大西洋氣流佔主導地位,給整個不列顛群島帶來一陣陣低氣壓、雲層和降雨天氣,那麼知更鳥的生活就一切照舊。
假設從秋天至冬天過渡平緩,那麼樹籬上還會有足夠的漿果,田野和花園裡也不乏蠕蟲和毛蟲供知更鳥食用。
不過,如果冬天早早降臨,高氣壓帶來北方的極地空氣以及暴雪,那麼情況將大為不同。
與所有的小型鳥類一樣,知更鳥必須從日常模式轉入求生模式,每一天每一刻都事關生死。
就像我們在年初看到的那樣,找到食物至關重要;隨著寒夜逼近冬至,黑暗是白晝的兩倍之長,知更鳥必須將清醒時的每時每刻用來進食或覓食。黑珠子般的大眼睛當然大有裨益,使得它們每天的進食時間能夠遠比其他鳴禽開始得更早,結束得更遲。
就像其他種類的鳥兒,知更鳥在冬季的幾個月也會極大地改變食物構成。春夏期間它們用以餵養雛鳥的大量的昆蟲現在要麼銷聲匿跡,要麼難以找尋。
所以它們轉而食用漿果——特別是結果較遲的常春藤漿果——或者追隨著園丁翻土備耕,啄食一兩條肥美多汁的蠕蟲。除此之外,它們當然也會造訪我們的餵鳥站:通常棲在鳥食臺上,或享用下面散落的種子。
知更鳥還有別的應對嚴寒和食物短缺的生存技能:就像其他小型鳥類,它們會利用早前秋季豐裕的食物「貼秋膘」,將體重從平均十八克增至二十二到二十五克之間——幾乎是一盎司的差異。
人們一般認為冬季的知更鳥看起來更加豐滿圓潤,在一定意義上確實如此,不過也是因為它們會撐起羽毛,將一層空氣封閉在裡面,以此保暖。
儘管知更鳥大多數時間都是獨來獨往的「反社會」動物,但是持續的惡劣天氣也會迫使它們改變習性,過上更為群體性的生活。
例如,人們一直認為,與白鶺鴒、白喉長尾山雀等其他許多以群居方式保暖、禦敵的鳴禽不同,即使在最寒冷的冬日,知更鳥也是堅定不移的獨居者。
事實上,直到1971年,頂尖的以色列科學家阿莫茲·扎哈維(Amotz Zahavi)還會自信地堅稱:「知更鳥等獨居鳥類……不會成群棲息。」
不過,大概在同一時期,一群在夜間捕捉與環志烏鶇的阿伯丁科學家碰巧在城內外遇到了幾個知更鳥集體棲息處,每處有近五十隻不同的鳥兒。之後,很少發現此類情況。一種解釋是,這些知更鳥是來自歐洲大陸的訪客,而不是本地的品種,這也許能解釋這種不尋常的現象。
戴維·拉克也留意到了知更鳥以更極端的方式改變習性的幾個案例:
在冬季的惡劣天氣裡,它們故意進入人類居所——並不是暫時躲避一兩個小時。例如,在1880年至1881年冬季持續的嚴酷天氣中,德文郡曾有知更鳥在人類住所寄居了整整兩周。
天氣較好的時候,一些知更鳥,尤其是雄性,還會抽出時間一展歌喉。事實上,鑑於知更鳥冬季鳴啼的原因——雄鳥和雌鳥皆如此——是為了保衛領地和食物,防止外敵侵入,我們可以說,知更鳥必須得唱歌。
除此之外,它們唱歌也許還另有所圖:正如戴維·拉克在達廷頓觀察發現的情況一樣,有的知更鳥在十二月中旬便早早成雙結對,儘管大多數知更鳥會等到相對慣常的二月。
這當然也要取決於它們能否存活那麼長時間。伯基特的知更鳥或許可以活到十一歲的高齡,而大多數知更鳥活不到一歲,幾乎所有的知更鳥在兩歲前就會殞命。
知更鳥的死因多種多樣。
我們可以通過傳聞證據和英國鳥類信託基金會的環志系統了解到這一點——後者起始於1909年,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
那一年,鳥類學家僅環志了四十一隻知更鳥,而今,每年有超過兩萬隻被環志標記,大多數都是成年知更鳥或羽翼豐滿的幼鳥,而不是尚未離巢的雛鳥。
自環志系統建立至今,共計有超過一百萬隻知更鳥被環志標記,雖然與其他鳴禽情況一樣,已環志的鳥兒被發現死亡的數目很低,但還是足以讓我們一瞥其種種死因。
克裡斯·米德在其1984年著作《知更鳥》(Robins)中寫道,在回收的死亡已環志英國知更鳥中,近四分之一喪身貓口,十分之一死於車輛撞擊。
這一發現早在馬克斯·尼科爾森意料之中:
從一隻知更鳥的角度來看,英國人似乎有兩大缺陷——他們尤愛駕駛重型車輛毫無徵兆地馳經知更鳥繁殖地;他們樂於故意讓貓危害鄰裡,簡直不可理喻。
然而,米德也指出,相對而言,公眾更容易發現被貓捕殺或被車撞死的鳥兒,所以在看待這些數據時,我們也許應保有一些懷疑。畢竟,那些在樹叢下或茂密的灌木中悄無聲息死去的鳥兒很難被人察覺。
其他死因——每一種導致的死亡不到總數的百分之五——包括喪身貓頭鷹或雀鷹之口,溺斃在盛水的容器中,撞死在玻璃窗或門上,殞命在為捕捉其他鳥類或哺乳動物而架設的陷阱裡(有一例是受一小塊奶酪引誘,死於捕鼠裝置),或者僅僅是死於嚴寒。
不過,很多知更鳥更有可能死於年老體弱與食物短缺兩種因素相加,通常在它們遭遇第一個或第二個冬季的某個時候。
不過,我們仍然可以確定一個事實:任何一隻以活蹦亂跳、身體良好的狀態開始越冬的知更鳥,都僅僅只有低於一半的機率活到來年春天——對於我們之中那些對「我們的」園內知更鳥有著情感依戀的人們,這無異於沉重一擊。
戴維·拉克是第一位試圖統計知更鳥死亡率的嚴肅科學家,他在兩個八月之間進行統計,因為這種安排可以更好地顯示每個春天和初夏孵化的知更鳥能夠存活的時間長度。
他得出的結果是,每年每一百隻成年知更鳥中有六十隻會死亡。
其他鳥類學家很快提出質疑,認為這一死亡率過高,不過後來的研究證明這一數字相當精確。
拉克還計算了,為了抵消知更鳥幼鳥比上述數字還要高的死亡率,每對知更鳥需要撫育多少只幼鳥才能保證種群數量穩定。
這個數字——一至兩窩,共計約六隻幼鳥——和我們在知更鳥種群中實際發現的數目非常接近。
這就引來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英國的知更鳥總數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
考慮到大多數鳴禽的數量都在下降,而知更鳥的數量卻在不降反增,這一點可能會令人驚訝。
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中期,英國知更鳥總數在緩慢但穩步地下降,這很可能是因為這一階段出現了連續的溫度低於歷史平均記錄的寒冬。
不過,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趨勢一直是穩步上升,所以現在知更鳥數量已漸漸趕超與它難分上下的競爭對手烏鶇和蒼頭燕雀,成為英國分布第二普遍的鳥兒(在鷦鷯之後),總數為大概六百萬對。這是因為:孵化或雛鳥階段死亡減少,造成了繁殖成功率的上升;全球氣候變暖讓知更鳥可以比六十年代平均早一周開始築巢。
知更鳥種群在英格蘭似乎比在蘇格蘭、威爾斯或北愛爾蘭更加興旺昌盛,儘管它們各地總數都在增加。
最近的《英國鳥類信託基金會學會鳥類地圖》(BTO Bird Atlas)——一項在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末期開展的全國性調研——顯示,在百分之九十四的十平方公裡的區域內,都能發現知更鳥的存在,只有蘇格蘭高地與諸多離島中那些最偏遠、海拔最高的地方沒有它們的蹤跡。
對於這一基本上屬於定棲的鳥兒,這個數字在全年範圍內都是準確的。
同樣的,知更鳥在某些繁殖地比在其他繁殖地生存得更好。雖然它們在林地尤其是高地林地數量有輕微下滑,它們在人工繁殖地卻發展迅猛:特別是在城區和郊區的公園以及花園裡。
從1995年,英國鳥類信託基金會的花園鳥類觀察計劃(Garden Bird Watch)一直在仔細追蹤我們花園中鳥兒的數量和出現頻率。不出所料,知更鳥經常躋身統計表格的上端,在秋冬兩季的第二位與春夏兩季的第四位之間徘徊。
所以,好消息是,知更鳥的生存狀況相當不錯,尤其是在這個雲雀、夜鶯等很多我們喜歡且在我們的文化中同樣重要的其他鳥兒數量都在嚴重下降的時期。
儘管詩人更鍾情於後兩種鳥兒,但是在大眾文化中,知更鳥卻獨佔鰲頭。它不僅被證實是「英國人最喜愛的鳥兒」這一稱號的絕對贏家,現在還獲得另一殊榮,成為一則聖誕節電視廣告的主角。
2016年,高檔連鎖超市維特羅斯從其兄長企業約翰·路易斯百貨商店那裡學了一招,設計了一則充滿了感傷情調、動人心弦的配樂季節性廣告。
這個九十秒鐘的小型史詩(電腦製作而成)呈現了一隻知更鳥從冰封的北疆一路穿越荒無人煙的極北之地、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海和冰雪覆蓋的廣闊原野,最終在一個英式花園的鳥食臺上棲落。
漫漫長路之中,它歷經所有可能的危險——遭遇滂沱的大雨;受到灰背隼的襲擊;與燈塔碰撞;掉落到驚濤駭浪之中(被一個好心的漁夫救起,然後釋放)——才終於勝利抵達,和另一隻知更鳥一起享用一塊肉餡餅。
與這隻知更鳥長途跋涉的鏡頭交切的是,一個有著禽鳥學高超修養的女孩的鏡頭,她以某種方式知道這隻鳥兒正在途中飛翔。
這則廣告在Twitter上的話題標籤是「回家過聖誕」,用來將這個故事催人淚下的效果一滴不留地壓榨出來。(原諒小編沒有找到,如果哪位讀者找到可以留言一個傳送門)
此情此景,指出以下事實似乎有些粗魯無禮:
知更鳥在秋季而不是冬季遷徙;它們在夜晚上路,而不是白天;灰背隼並不會在林中獵殺知更鳥;任何一隻掉到北海裡的知更鳥勢必會喪命;還有,當它試圖進食的時候,當地的知更鳥要麼把它趕走,要麼跟它決一死戰。
禽鳥學的精確性似乎無關緊要,不過,即使是鐵石心腸的觀眾,也會為這個講述一隻小鳥歷經艱難險阻、最終勝利的感人故事而動容。
一位評論者承認,「我被徹底打動了。真正的熱淚盈眶,同胞們。看到兩隻小知更鳥吃一塊餡餅,我哭得稀裡譁啦。」
到十一月中旬,距離聖誕節還有六周時間,這則廣告已經在網站YouTube上獲得了超過一百五十萬的點擊量。
到聖誕節早晨,全國孩子們都在拆開聖誕禮物,並有可能隨後享用一隻從維特羅斯超市買來的填滿了餡料的火雞,這時,它已經獲得了超過三百萬的點擊率。甚至還催生了基於這則廣告的一本書和一款互動遊戲。
這則廣告在社交媒體大獲成功,證實了即使在今天,知更鳥仍然佔據著我們生活與文化中的中心位置。
誠如自詡為 「糟糕觀鳥人」 的作家西蒙·巴恩斯所言,這種現象的產生,一定是因為它們獨一無二地融合了溫順可人、外觀甜美,以及在寒冬放喉歌唱三個特徵,他描寫道:在一年之中的至暗時刻,它們會給我們帶來甜美的歌聲……它們還會耀武揚威,向對手炫示炭火般鮮紅的胸脯,給最為陰冷晦暗的日子帶來活力與溫暖。
冬至時,我們慶祝一年中最黑暗的時光。它關乎新年來臨時擺在我們面前的希望。知更鳥每天都在提醒我們這一點。
再次回到花園裡,已是新年前夕,一場小雪覆蓋了大地,如一層薄薄的糖霜。樹叢之下,只有細心謹慎的觀察者才能看到的地方,躺著一具小小的僵硬的屍體。
它已陷入落雪之中,仰面朝天,往空中伸出的爪子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橘紅色的胸脯在午後漸漸暗淡的光線中微微發亮。
這是一隻知更鳥:悖運的知更鳥之一——一隻今年早些時候孵化的幼鳥,它曾從離巢而出、獨立生活的危險中生存下來。
但是近期突如其來的寒冷空氣讓覓食變得十分艱難,作為一隻經驗不足、能力較弱的雌鳥,它無法贏得這場找到充足的能量方能倖存下來的競賽。
它的體重逐漸下降,在死去的時候僅有十二克——還不到半盎司——遠在一隻知更鳥足以存活的體重標準之下。
入夜,氣溫陡降,雪花飛舞,這具屍體會漸漸凍僵,隨後消失在皚皚白雪之下。對於這隻與隆冬如此緊密相連的鳥兒,這不啻一件適宜的壽衣。
不過,每一場死亡也意味著一場新生,明日破曉時分,這隻鳥兒的兄弟姐妹之一會從睡夢中醒來,在寒冷中舒展羽毛,一躍而起,飛到同一叢灌木的頂端。
新年的太陽第一次升起時,它會張開嘴巴,開始放聲歌唱。
對於知更鳥和我們人類,又是新的一年,帶著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 本文節選自泰晤士報「年度圖書」《知更鳥傳》,作者史蒂芬·莫斯。
英國極具號召力的自然作家、博物學家,《衛報》專欄主筆,英國廣播公司(BBC)資深節目製片人、撰稿人兼廣播節目常駐嘉賓,《地球脈動2》(Planet Earth Ⅱ)、《王朝》(Dynasties)等熱門紀錄片的旁白作者;包括《叢中鳥》(A Bird in the Bush)、《野兔和蜂鳥》(Wild Hares and Hummingbirds)、《仙境》(Wonderland)及本書在內的多部著作均獲得廣泛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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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報「年度圖書」
英國首屈一指的自然作家、BBC自然歷史單元王牌製片人、熱門紀錄片《地球脈動2》及《王朝》旁白作者史蒂芬·莫斯投入充沛感情的力作
史蒂芬·莫斯/著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9年12月版
本書是一部精彩的科普文化小品,出自英國著名自然作家史蒂芬·莫斯之手,仿佛獻給「英國國鳥」知更鳥的一篇情真意切的表白之作。全書以樸實真摯、趣味盎然的筆觸,記錄了知更鳥的方方面面,揭示了知更鳥為何如此受英國民眾歡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