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寄生蟲》美國發行方NEON宣布,奉俊昊導演的經典影片《殺人回憶》數字修復版將於10月19日、20日在美國限定重映。這一消息,再度把2003年的這部根據韓國真實案件改編的口碑電影拉回了大眾的視野。
左:2020美版海報 右:2003版海報
《殺人回憶》——這是田地?還是強姦犯的天堂?
影片《殺人回憶》講述了自1986年開始發生在韓國京畿道華城郡,人口不過兩萬人的小鎮上的一起連環殺人案,隨著案件的增加,兇手作案手段愈發殘暴。
小鎮警察樸探員、搭檔曹探員和漢城來的蘇探員接手了這起案件。
第一個嫌疑人是白家烤肉店智力有障礙的兒子白光昊。
毫無經驗的樸探員和搭檔曹探員只憑粗暴逼供和第六感推斷,因光昊對被害女性李香淑有愛慕之情,在曹探員的暴力執法和樸探員的誘導之下,光昊成了「替罪羊」並被拉到事發田地示眾,進行場景還原。在現場,看到父親的光昊有了勇氣開始拼命逃離,卻再度被樸探員和曹探員帶去了野外,兩人以要埋了他為威脅,誘導並錄音記錄光昊說殺人經過,而光昊卻開始陳述自己看到的事實。此時探員並未發現光昊即是在場證人。
第二位嫌疑人是距離案發地點很近的工地工人喬秉淳。
因夜間跑到案發現場,帶著女性的白色內衣褲並對其手淫、且穿著女性紅色內褲這一奇怪的舉動而被警方迅速鎖定。喬秉淳也遭到了和白光昊一樣的暴力執法,最終不得不把罪行攬到自己的身上。
當警方去喬秉淳家中尋找破案線索,鄰居都說喬秉淳為人善良,對身患重病的妻子多年來不離不棄,還有兩個年幼的兒子需要照顧。
而此時,蘇探員找到了幾起案件中唯一存活下來的女性,在她口中得知了罪「兇手有一雙柔軟的手」,而常年在工地打工的喬秉淳雙手粗糙,蘇探員為喬秉淳洗脫了罪名。
案件依舊一籌莫展,女警官圭玉卻根據廣播的規律發現了新的線索——每當雨天,電臺都會有人點播放《悲傷情歌》,而案件也均在點播期間發生。警方根據點歌明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第三個嫌疑人樸興圭,也是劇情中給觀眾留下最大懸念的人物,也是和真兇最接近的人物。
樸興圭為人英俊,沉默,面對罪行拒不承認,缺乏有效證據的警方不得已放了他。蘇探員開始跟蹤樸興圭,就在睡著的一會兒,樸興圭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案件再度發生。
與此此時,法醫在最後一名受害者的下體檢測到了精子並送往美國檢驗,可最終結果與樸興圭不符。
案件最後,兩位探員反應過來了光昊即是目擊證人,光昊語言不清的表示年幼時曾被壞人扔進了火裡,而壞人長得比自己強…就在還沒說出重要信息時,因躲避追趕,唯一的目擊證人光昊被火車撞傷身亡,鮮血見到了樸探員的臉上。同時,擅用暴力的曹探員因腿部破傷風不得不截肢,這一藝術性又戲劇性的手法對局中警方的荒謬斷案充滿了諷刺意味,結局一向理智的蘇探員面對嫌疑人樸興圭的不理智毆打行為,刻畫了破解的的無力。
回顧《殺人回憶》的片尾一幕,轉眼已到了2003年,此時的樸探員已轉行從商,當他再度去往當年的案發現場,碰到了一個小女該,小女孩說前些時候也看到一個男人在這兒往裡面看:「他想起以前在這兒做的事情,所以他回來看一下」
樸探員問:他長什麼模樣?
小女孩:平常的那種。
樸探員問:不特別?
小女孩:普普通通吶。
這是一部沒有答案的影片,以田地為開端,又以田地為結尾。雨夜作案、《悲傷情歌》、「柔軟的手」……案情浮於水面,兇手卻深藏水底。直至去年9月18日,電影《殺人回憶》中的兇手原型歸案,終於給了受害人和觀眾一個交代。回歸真實案件,華城連環殺人案的真兇李春在遠比影片更具戲劇性和殘暴。
左:李春在高中照片右:模擬畫像
華城惡魔李春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國內第一懸疑大號沒藥花園公號創始人何襪皮在《迷案重現》一書中詳盡的分析了這起案件。
以下內容部分摘錄自《迷案重現》一章:
圖片|《迷案重現:沒藥花園》
李春在供認共殺害十四名陌生女性,加上1994年1月13日殺害19歲妻妹一案,總共十五起命案,並犯下強姦罪三十多起(警方認為可能更多,也有人認為第八起案件仍有疑點,存在其他兇手模擬作案的可能)。
由於不是每起殺人案都伴隨強姦,很多只是用物體猥褻、破壞,他的滿足感並不是來自性交本身,更多似乎是來自捉弄、羞辱受害人,操縱受害人的恐懼並施加痛苦。
那麼,華城惡魔李春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春在,家中世代耕種。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當地村民靠賣地才能籌足學費送孩子上大學,但有些村民為了留住土地,沒有送孩子上大學,包括李春在家。後來他考上了水原市的一所工業高中,到大城市後,當時班上很多同學嘲笑李春在是從鄉下來的,身上有牛糞的味道。受到排擠後,李春在更加自閉。
1981 年,李春在畢業後去服兵役,戰友說,李春在在部隊裡沒有表現出不正常的地方,和大家相處融洽。在韓國電視節目採訪鄰居時,一些人評價李春在善良、話少、學習成績好,比任何人都更文靜、有禮貌。
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人畜無害,在親近的家人面前卻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他曾把自己的孩子關在房間裡暴打致傷;只因為妻子無視自己的話,就向她扔菸灰缸,對妻子的頭部和小腹拳打腳踢,使得妻子便血。
獄友稱他性格溫順、安靜,會照顧人,休息的時候喜歡踢足球,喜歡參與其他與他人相處的遊戲。並被評為「一級模範囚犯」。但在監控嚴密的監獄裡,李春在在自己的個人物品箱裡偷偷收藏了十多張女性的淫穢照片。獄友和他開玩笑把他手裡的照片搶走,溫順的他突然暴怒,嚇到了他們。他可以暫時偽裝或者忍辱負重,這也是他能持續八年作案的原因之一。
李春在和他母親感情較深。李母十分偏袒自己的兒子。記者採訪她關於兒子是不是兇手時,她表示不相信,並誇獎兒子乖巧、孝順,常拿錢給自己花。對於殺害妻妹一案,她把責任全都推到了兒媳身上,稱之為「一個沒有教養的女人」。她聲稱兒媳跟其他男人跑了,兒子太生氣了才會殺妻妹。她把有預謀的強姦殺人辯解為「每個人都有衝動的時候」。這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和母親感情很好的李春在,會如此缺乏共情能力以及反省之心了。
除此之外,李春在曾對警方供述,小學時被村裡的鄰居姐姐侵犯,遭到性暴力。這段經歷導致他的性慾總是被恨意以及羞辱感壓制著,最終演變成性慾倒錯:只有當他對女性施暴,剝奪女性的尊嚴時,才能喚起他的性慾。在他的潛意識裡,只有讓對方害怕和厭惡,自己才能奪回性的控制權,才能讓自己重新找回男性的尊嚴。
幼年陰影,妻子的無視,加之母親錯誤價值觀的引導等諸多因素,在外人看來文靜、有禮貌的李春在逐漸產生了犯罪的衝動,而很可能他在偶發的殺人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意,此後便走上了有計劃的殺人之路。
迷案重現,比真相更可怕的,是人性普遍的欲望
韓國華城殺人案之外,作者何襪皮還在《迷案重現》中分析了多起類似案件背後的人性,每個案件都具有共性,也都是普通人在被施加了一定的外部條件下,轉而成為了事件的當事人。
2017年6月,我們最為關注的赴美留學生「章瑩穎案」。與章瑩穎素不相識的兇手克裡斯滕森,他教的那些本科學生對他的評價是:「安靜,不太和人多說話,不會和你做朋友,但也不古怪。」但他的學業於後期出現問題,加之童年父母的影響,他開始酗酒並出現了抑鬱和睡眠問題。2017年3月克裡斯滕森和妻子米歇爾的開放式婚姻也走進了死胡同。
6月9日是章瑩穎案的發生之日。克裡斯滕森的妻子米歇爾和新男友出發去去威斯康星州的一個熱門度假小鎮旅遊,而那個地方恰恰是克裡斯滕森和米歇爾當年度蜜月的地方。同一天,女友TEB 告訴克裡斯滕森,她昨晚和另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
克裡斯滕森說了一句奇怪的話:「You don’t do the anything casual thing. From breathing, to fine dining, to...murder.」 (你做的任何事都不是完全隨意的,從呼吸,到正式用餐……到謀殺。),也就是在當天下午兩點,在街頭漫無目的兜轉的克裡斯滕森發現了在站臺等公交車的章瑩穎。
(詳細案件可見《迷案重現》)
另外一起被媒體稱為是21世紀發生在美國最糟犯罪的「克裡斯·沃茲殺妻滅女案」,沃茲一家人符合美國典型白人中產家庭,妻子香安·沃茲漂亮、熱情,是當地的小名人,丈夫克裡斯·沃茲工作勤奮又顧家。一家人的生活看似完美。2018 年 8 月 13 日午後,弗雷德裡克警方突然接到一個姓阿特金森的女子的電話,聲稱她的好朋友、同事香安失聯了。這通電話牽扯出一起駭人的案件——被幾乎所有人都視作「模範父親」「理想丈夫」的克裡斯,在那天清晨謀殺了懷孕十五周的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女兒。
2018 年 6 月 19 日,香安還在社交平臺寫道:「我愛上了現在的生活方式——活著並享受著和我的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刻……我對創造回憶和充實自己的生活都上癮了。」
在她發在網上的照片和視頻中,克裡斯的臉上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默默扮演她身後支持者的角色。在短短一個多月中,克裡斯的態度突然發生180 度轉變。
原來,當懷孕的香安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住在北卡羅來納州時,克裡斯遇到了和他所在的石油公司有合作的女工程師妮可。兩人迅速相愛,感情之火越燃越烈時,克裡斯對妻子的愛情之火逐漸熄滅,成了一堆不可復燃的死灰。他和妮可在大沙丘公園的那個周末,是他「末日的起點」。也就是說,在那個周末他對妮可的愛進一步升華,讓他下定決心要和她在一起,並走上一條殺妻滅女的不歸路。
(詳細案件可見《迷案重現》)
很多事件的背後,當事人往往都是日常生活中我們看似平常、甚至是善良的普通人,而受外界因素影響,被觸發並放大了人性中的欲望,如同何襪皮所說:接觸案件越多,越了解犯罪心理,我便越認為玻璃牆兩面的人性是相通的。罪行或許離奇,但作案動機往往代表了人性中普遍的欲望。普通人,如果給予一定的外部條件,也可能成為那些故事中的當事人。
作品推薦:《迷案重現:沒藥花園》
人類學博士何襪皮搜集媒體報導、庭審記錄和警方公開的資料,重新講述8個100%真實的案件。罪案或許離奇,但作案動機往往代表了人性中普遍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