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趙薇發起的一部獨白劇《聽見她說》。
拍攝策劃這部劇的靈感來源於2年前BBC那部《她說:女性人生瞬間》(Snatches: Moments from Women's Lives),我一直很喜歡。
這部中國版的《她說》目前已經出了兩集了,在騰訊可看。每集邀請一位女演員,通過25分鐘左右的獨白劇,聚焦女性困境,為女性發聲提供一個小小的獨幕舞臺。
第一集講容貌焦慮,由齊溪出演。第二集講單親原生家庭,邀請了楊紫來演繹。這兩集,小暖都是邊看邊擦眼淚,其中還是有許多被打動的點。
本來想一併把兩集的感受都寫了,不過寫著寫著發現咱們之前聊親子關係比女性自身的話題更多些,那不如這次先把「容貌焦慮」講清楚吧。
「美麗的女孩最自信」VS「自信的女孩最美麗」
第一集的名字,叫《魔鏡》。齊溪扮演的是一個對自己的容貌特別不滿意的女孩。
第一個鏡頭,就是她對著鏡子自問自答:
「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看的女孩。
我知道。是我」
她用濃妝和假髮掩蓋她的塌鼻子、薄嘴唇、稀薄的頭髮,前後花了兩個多小時精挑細選了服裝、配飾,用超長時間的「精裝修」把自己容貌上的缺點隱藏起來。
每一次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都是一次自我批鬥大會。於是,她選擇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徹底不像自己的人。
這個人,活在厚粉底、假睫毛、眼皮膠裡;活在手機自拍鏡頭和各種濾鏡裡;活在朋友圈九圖裡;活在網絡上朋友那些言不由衷的點讚裡……
當然,現實生活裡的她,也享受過這種「偽裝」帶來的紅利。
那是一次高中同學聚會。她頂著這樣一幅嶄新的精裝修面孔,去見她的同學。
那個她曾經暗戀過卻又深深嘲諷過她的男同學握住了她的手;那個當年瞧都不瞧她一眼的班花跑過來和她討教護膚經驗。
因為這張偽裝過的臉,她從原來的小透明變成了班級裡的焦點。在欲望與豔羨中,閃閃光光。
直到她喝得微醺回到家,看見鏡子裡的自己,雙眼皮貼不知何時錯了位,那一刻的她,心情像坐上了過山車,由巔峰狠狠地摔在了谷底。
那根細細的雙眼皮貼像一根魚刺,扎在她的心上,讓她的真面目敗露。
她想要尋求其他方法,讓虛幻看起來更像真的。
於是,她想到了要去整容。
接待她的醫生,是個樂呵呵的老爺子,老爺子問她為什麼想要整容?她像點名一樣,把她自認為的容貌缺陷一一向醫生講明。
老爺子聽完,用手託住她的臉仔細端詳,之後說了一句讓姑娘痛哭流涕,卻又無比溫暖的話:
「你是內雙啊,很有特點。鼻子雖然不高,但挺俏皮的。嘴唇也不薄啊,剛剛好,襯你的臉型。」
「你這長相挺漂亮的,不用整。」
她問自己,對美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在鏡頭前,層層卸下被化妝品包裹的面具,她對著鏡子重新審視自己:
「我的肩膀是平的,但穿襯衫很好看」、「小腿很粗,但穿高跟鞋多久都不會累」、「長手長腳,運動員身材,上學時還拿了短跑冠軍」……
一點一點,她在自己身上重新發現了美,臉上慢慢有了篤定而真實的笑容。
她再也不要求自己變成別人口中定義的「美」,而這個真實的她,卻的的確確在鏡子前,閃著光。
原來,真的像醫生說的那樣,並不是「美麗的女孩最自信」,而是「自信的女孩最美」。
我們追求的是美,而非完美。
「美的定義不應該如此單一」
卸了妝的齊溪,又做回了最初的自己。
那個曾經用化妝品精心雕琢自己的女孩錯了嗎?那個曾經走進手術臺,想要通過人工手段為自己改頭換面的女孩錯了嗎?
並沒有。就像第一集的後半段,齊溪對著鏡頭那段長長的獨白所說的,錯了的不是化妝品,不是漂亮的衣服,不是美化自己的照片濾鏡,不是能讓自己成為女神的醫美。
人們對美的追求從來都不會錯,真正錯了的,是這個世界對「美」的定義竟然如此單一。
「一定得是巴掌臉嗎?一定得是九頭身嗎?一定得是希臘腳嗎?一定得是筷子腿嗎?一定得高嗎?一定得瘦嗎?一定得白嗎?一定得有胸有腰有屁股還得瘦嗎?」
就像齊溪所說,我們沒有質疑高白瘦,我們質疑的是「一定」。
而人們的容貌焦慮,都來自於這「一定」二字。
因為這兩個字,人們不惜以健康為代價節食;因為這兩個字,人們小心翼翼地將身上那些不合乎標準的模樣一一藏起來,甚至對自己的不合標準起了恨意和羞恥。
但美應該是這樣的嗎?
我不知道,到底應該給美下一個怎樣的定義。但我知道,美應該是豐富而有趣的。
標準化的美,不能說不是美的,卻是無趣的。
有人說,只有明星、網紅,那些靠臉吃飯的人才注重容貌,普通人早已被生活壓垮,沒有時間焦慮這些。
但在這個顏值即正義的時代,「看臉」幾乎是人們無法控制的本能。而在這樣單一化的審美潮流下,每個人都很難獨善其身。
我的一個朋友跟我曾經吐苦水,說她十二歲的女兒,整天吵著跟她要錢去整鼻子,因為班裡的女孩嘲笑她是個蒜頭鼻子。可明明在朋友眼裡,女兒真的不醜,甚至還有點可愛。
可她女兒的小閨蜜團們整天對於腰細不細、腿粗不粗這些事比來比去。每次聚會的時候,明明已經很瘦的小女孩都以減肥為名數著米粒吃飯。
我問自己,如果潼潼有一天吵著要去整容,或者鬧著要減肥成天不吃飯,我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那一刻,我才發現,容貌焦慮絕對不是明星才會有的,連小孩子都會因此而煩惱。
孩子在本該以學業為重的年紀將心思放在了愛美這件事上倒還沒讓我覺得那麼擔憂,畢竟任何人都有追求美的權利,不論是兩三歲的孩子,還是八十歲的老人;真正令我擔心的,是這個世界裡對「美」的單一標準,竟然會那麼容易就住進了小孩子們的心裡。
孩子愛美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們如何看待美
前幾天在微博發了一位媽媽的私信。信中,她講述了4歲的女兒因為皮膚黑,在幼兒園被小夥伴孤立的事情。
私信一發出來,就有很多熱心網友留言出主意,幫助這位媽媽最大限度的降低孩子受到的傷害。
大家想出的許多方法都很棒,但今天咱們先不討論具體方法,我更想聊的,其實是一個4、5歲的小孩,對於漂亮的定義,到底來自哪裡。
答案很顯然,是來自成人。
這位媽媽在後來的回信中,也意識到了自己對於膚色這件事隱隱的態度多多少少也會影響到孩子。我無意於苛責她,只是她的回覆讓我想到了自己。是不是自己那些不經意的,對於美與醜的評價,也在影響自己的孩子?
當孩子看到我們在鏡子面前,用嫌棄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身材、五官;當孩子聽到我們無意間對他人的容貌進行點評,比如腿有點粗、膚色不夠白如此類的評價時,孩子們又會有什麼想法?
孩子對於美的認識,都是成人世界的投射而已。
我們缺的那堂審美課,要怎麼給孩子補上?
越來越覺得,在我們這一代以及上一代人的成長中,從來沒有上過一堂關於「審美」的課。
記得之前黃磊的女兒多多幾次登上熱搜,都是因為她被染過的頭髮、畫過的妝、打過的耳洞、手上的戒指。
在許多人心目中,追求美這件事並不是誰都能做的。至少,學生得先顧好學業,美並不重要。
也難怪,在那個特殊年代裡,美曾經是罪惡的代表。它和人內心膨脹的欲望相聯,就像森林大火,一在心上起了煙,就需要立刻掐滅。
而這樣的觀念,多少殘存在我們這代人的血液中,也不足為奇。所以,身邊有那麼多人不允許孩子追求美、不知美是何物,也就很自然了。
可近些年,當越來越多的人有了對「美」的覺醒之後,又義無反顧地奔向了另一個極端,撲向一種標準化的美、刻板的美。
想來,其實是因為在我們的成長中,始終缺少了一種對美的教育,一堂真正意義的審美課,一種對美的寬廣性、多樣化、包容性的認識。
這份缺失,我希望能在孩子身上得到彌補。
而彌補的方法,就是帶孩子去見識、去感受,讓他們看到更為廣闊的美。
所以,我們才要帶孩子看各種各樣畫風的繪本;去走進博物館、美術館,看各種各樣的藝術作品;去旅行,看各種各樣的自然風光、人文風貌;去畫畫,不受限制的肆意塗鴉。
為孩子展現宇宙萬物的多樣性,告訴他們,美是因為這個世界有豐富的可能。讓那些對美的條條框框,晚一點住進孩子們的心裡。
對美的教育,也可以包含在日常的每一刻。
記得有一次自己窩在沙發上拿著手機刷公號,剛好看到一則採訪,講的是34歲的羅馬尼亞攝影師Mihaela Noroc環遊世界,到70多個國家拍攝了2000多個人物肖像的故事。她拍攝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大眾「對於女性的外表,持有更開放的態度」,告訴大眾,美的定義絕不是只有一種。
(圖片來自「一條」)
在攝影師的鏡頭下,那些女人的容貌,如果用世俗的、單一化的標準來評判,應該都不算「美」,但我卻一張張看得入神。
沒一會,潼潼也坐到我旁邊湊熱鬧,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想要看看我在看什麼。索性,我帶著潼潼,一起看了起來。
(圖片來自「一條」)
我問潼潼,你覺得她們美嗎?她回答說,她們都很美啊!我笑了,就是,她們都非常美。
「你看這個老奶奶滿臉皺紋,但她笑得特別有精氣神,特別美;還有那個臉蛋紅彤彤的藏族姑娘,你看她那麼健康、陽光,多美;還有那個失掉了一條腿的女孩,她裝上了假肢後,據說跑得飛快,太不可思議了,太美了!」
我刻意用了很多次的「美」,也是想讓潼潼知道,美不僅僅是瘦的、白的、大眼睛的、高鼻梁的;美也不僅僅局限於容貌當中。
美有很多很多的樣子,它可以是閃耀的,有尊嚴的,有力量的,充滿活力的,健康的……
要讓孩子知道何為美,就先要嘗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包容一點。
對孩子的教育與影響,都是先從改變自己開始的。而我,也特別開心地看到,周圍有越來越多的人,在重新審視美這件事上,竭盡所能。
曾經看過一則TED視頻,是一個設計師講自己為身材各異的女性設計泳裝,鼓勵她們勇敢地站在鏡頭前展現自己身體最真實的一面,讓女性學會接納自己的故事。
她在演講中提到,在以色列的時裝周,她曾經為100個不同身材的模特,做了100件款式一樣,但尺碼、大小都不相同的黑色連衣裙。這場秀被命名為「一百種美麗」。
這位設計師說過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她說:
「沒有不美麗的女人,只有不知道自己的美的女人」。
我想,把這句話也送給所有的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
當每個父母都能學會如何發現自己的美,如何更愛自己的那一刻,我們的孩子就離那個對美更為包容的成長環境又近了一步,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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