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家的簡介中,我們通常會看到其代表作的名稱。那麼,到底什麼樣的作品才算得上是代表作呢?當然應該是最能體現出作家作品風格、藝術手法和思想水平的作品。照這麼說,每個作家都可以有自己的代表作。
但事實並非如此,只有介紹到名家時,才會提到代表作,並且代表作也是具有一定知名度的。代表作一般是由讀者和評論家們來認定的,很少會有作者本人說自己的代表作是什麼。
代表作與成名作有時也會是同一個作品,而成名作在一個作者漫長的寫作生涯中誕生得或早或晚。
張愛玲曾經說過,出名要趁早。但是,如果一個作者在寫作之初就寫出了成名作,並且這個作品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期被認為是代表作的話,就未必是一件好事。
這會給作者帶來一種苦惱,作家被標籤化了,而這往往意味著單薄。儘管後來一直筆耕不輟,但都會被這個標籤遮蔽。
詩人舒婷就有這樣的苦惱。我現在跟大家提起舒婷,估計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起《致橡樹》。這首詩就是她的成名作,在很多讀者看來,也是她的代表作。
《致橡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愛情詩,這首詩是舒婷為了反駁老詩人蔡其矯關於女子才貌少見兼備的觀點而寫的,表達了一種新的愛情觀,即愛情中的雙方應該是人格獨立的,而不是完全依附。這首詩以新穎的意象和思想,受到了很多讀者的喜愛,給舒婷帶來了長久的盛名。
不過,隨著盛名而來的,也有很多麻煩。這給舒婷後來的寫作造成了很大的遮蔽,好像她之後江郎才盡了。舒婷並不認為《致橡樹》是自己寫得最好的一首詩,但不管走到哪,舒婷這個名字都會和《致橡樹》劃上等號。
這讓舒婷不勝其煩,甚至覺得這首詩成了「一個甜蜜的噩夢」。這個矛盾的說法,道出了舒婷內心複雜的感受。甜蜜,是因為讀者還記得自己的詩;噩夢,是因為這首詩不僅遮蔽了她後來的寫作,也給她帶來了其他困擾。
舒婷家的住址曾經被標記在當地的導遊地圖上,被當成了一個景點。經常有遊客一大早就來敲門,請舒婷跟他們合照。後來,在舒婷的反對下,她的住址被抹去了。但儘管如此,還是常常有導遊帶著遊客來參觀,並且在巷口進行解說,說這裡就是《致橡樹》作者舒婷的家。
這不僅影響到了舒婷的生活,簡直就是一種冒犯。作家故居或舊居是專門讓人參觀的,但人家還活著,還在那裡住著,你們就來參觀,這算怎麼回事?
當地還曾經想找個地方種一棵橡樹,並在旁邊豎一塊刻著致橡樹字樣的石碑。但舒婷以橡樹不適合在南方生長,長成「偉岸的身軀」需要好多年為由拒絕了。當地不甘心,退而求其次,問種木棉怎麼樣,但還是被舒婷婉拒了。
至今,只要舒婷參加什麼文學活動,就會被請求朗誦《致橡樹》。可舒婷早已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讀這首詩也會覺得難為情。雖然內心百般不願,但她只能硬著頭皮讀,「冒充著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一邊讀一邊『噁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