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天喜
武夷山市政協原主席 。主編《武夷山文化叢書》《走向世界的武夷山》《歷史名人與武夷山》《武夷茶經》等。
武夷茶最早文獻考
肖天喜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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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茶是福建最早見諸於文賦詩詞的茶類,千百年來,品評、研究、吟誦武夷茶的文化積澱十分豐富厚重。武夷茶最早文獻的探討也一直在深入,作者在編撰《武夷茶經》和《武夷山市茶志》的過程中,也發現一些新的觀點和論據,現整理出來,供讀者討論。
一、武夷茶已被認知的最早文獻
武夷山晚甘侯石刻 圖片來源網絡
目前研究認為武夷茶最早記文為宋朝陶谷撰《荈名錄》中收錄的《晚甘侯》、「孫樵送茶,與焦刑部書云:晚甘侯十五人,遣待齋閣,此徒皆請雷而摘,拜水而和,蓋建陽丹山碧水之鄉,月澗雲龕之品,慎勿踐用之。」(見《中國茶文獻集成》第二冊76頁)。孫樵,關東人、篤於學、工散文,大中九年(公元855年)登進士弟。丹山碧水為武夷山別稱、唐時崇安未設縣屬建陽。民國《崇安縣新志》載:孫樵、唐元和年間(公元806—820年)職方員外郎。吳覺農先生在《茶經述評》著作中同意新志中就此推斷:孫樵的茶文「先徐夤的茶詩約七十年,武夷茶最古之文獻其在斯乎。」(見吳覺農《茶經述評》,318頁)。
《全唐詩》七百零八卷收錄了徐夤《尚書惠臘麵茶》。詩云:「武夷春暖月初園、採摘新芽獻地仙。飛鵲印成香蠟片,啼猿溪走木蘭船,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輕涵翠縷煙,飛贈恩深最知異,晚鐺宜煮北山泉。」徐夤(公元849-921年,莆田人),唐末學者,唐乾寧元年(公元894年)進士弟、授秘書省正字。《全唐詩》共收錄徐夤詩245首,《尚書惠臘麵茶》是其中之一,是吟誦武夷茶最早的詩作,也是目前發現福建省最早的詠茶詩。
二、還在研究的武夷茶早期文獻
北宋詞人孫漸的《智矩寺留題》記述了四川茶祖吳理真引建溪茶種植於蒙山頂,被立碑,《名山縣誌》收錄了碑文,其中有「昔有漢道人,薙草初為祖。分來建溪芽,寸寸培新土。至今滿蒙頂,品倍毛家譜。紫筍與旗槍,食之綠眉宇。」追記了漢代道人(吳理真)引武夷山區建溪茶種,種植於四川蒙頂的茶事。(見程啟坤《蒙頂茶》16頁)(《武夷茶經》卷九,294頁)
宋代蘇軾撰《葉嘉傳》,以擬人寫法,記述漢武帝喜歡「葉嘉」,歌頌武夷茶,文中記「葉嘉、閩人也……好遊名山,至武夷、悅之、遂家焉……天子見之曰,吾久飫卿名,但未知其實耳,我其試哉!……由是,寵愛有加。」(《武夷茶經》卷十三,491頁)。在這裡蘇軾把武夷茶引伸到漢代,因未見其他文獻記載,目前作為傳說。但是漢武帝祭祀武夷君卻是記載在司馬遷著的《史記》中,武夷山閩越王城遺址,出土了類似茶壺的漢代的陶盉,也是例證。
圖片來源網絡
清代蔣衡撰《晚甘侯傳》,記述:「晚甘侯、甘氏如薺、字森伯、閩之建溪人、世居武夷丹山碧水之鄉,月澗雲龕之奧……先是森伯之祖,嘗與王肅善及肅入魏而見辱於酩奴。」(《武夷茶經》卷十三,509頁)。王肅(公元454-501年)北魏琅琊人,癖與茗飲。陸羽《茶經》中茶之事《後魏錄》:「琅琊王肅、仕南朝、妤茗飲蓴羹。及還北地、又好羊肉,酩漿。」人或問之:「茗如何酩?」肅曰:「茗不堪與酩為奴。」蔣衡在這裡記述武夷茶「森伯」的祖先曾經被南朝王肅喜愛,而王肅是在南朝「茗與酩為奴」屢載茶史的一段公案的主角,因此茶學大家陳椽據此推算武夷茶最早被人稱頌可以追溯到公元497-502年間(見《武夷茶經》卷十四,614頁),這個推算也待其他史料佐證。
三、筆者考證認為,南朝江淹是武夷茶最早記錄人。
江淹(公元444-505年)字文通,南朝著名文學家,他約在公元473年由東海郡丞貶到到吳興(現今浦城縣)任縣令,公元477年又被朝廷召回,後官至中書侍郎。江淹在他的《江文通集·序》中對這一段經歷寫到:「地在東南嶠外,閩越之舊境也,爰有碧水丹山,珍木靈草,皆淹平生至愛。不覺行路之遠,山中無事,與道書為偶,悠然獨往或日夕忘歸。」(見《歷代名人與武夷山》,62頁),這段序文、記錄了江淹在吳興當縣令時(約在公元473-476年)受建安郡丞陳昱等邀請,到早已嚮往,傳說武夷君的武夷山遊覽經歷。武夷山,地在吳興東南嶠外,閩越王城舊境內。江淹對武夷山「碧水丹山」的讚美吟誦從此成為武夷山的代稱,千古傳唱,明朝建文年間「碧水丹山」還被刻在九曲溪的水光石上,點悟著歷代遊客。
水光石石刻 圖片來源網絡
筆者認為這段記文中還有一個重大信息,被長期忽略了,這就是被南朝時江淹平生至愛的「碧水丹山」山水外,還有「珍木靈草」,「靈草」就是江淹記述的武夷茶,也是他平生至愛。茶葉在古代稱謂很多,如「荈」、「茗」、「荼」、「苦茶」皆從草,也稱「靈芽」、「靈草」。「茶」字為唐代陸羽著《茶經》前後開始通用,固定下來。
把茶稱為靈草,自江淹後各個朝代都有。在記文,誦詩中把茶稱為靈草,或者把武夷茶直接稱為靈草的列舉部份文獻,如:唐朝陸龜蒙的《茶人》:「天賦識靈草,自然種野姿。聞來北山下、似與東風期,……」(見《全唐詩》);
北宋黃庭堅的《碾建溪第一》:「建溪有靈草,能蛻詩人骨。除草開三經,為君碾玄目。……」(見《武夷茶經》卷十二,423頁);
北宋沈括的《夢溪筆談》(卷二十四):「予山居有茶論,嘗茶詩云:誰把嫩芽名雀舌,定知北客未曾嘗。不知靈草天然異,一夜風吹一寸長。
元朝趙孟頫的《御茶園記》:「武夷,仙山也。……,爰自修貢以來,靈草有知,日入榮茂。」(《武夷茶經》卷十三,496頁);
明朝、羅廩《茶解》「而今之虎丘、羅齊、天地、顧渚、松蘿、龍井、雁蕩、武夷、靈山、大盤、日鑄諸有名之茶,無一與焉,乃知靈草在在有之。」(見《中國古代茶葉全書》,275頁);
明朝許次紓的《茶疏·產茶》:「天下名山,必產靈草、江南地暖,故獨宜茶。……唯有武夷雨前最勝。」(見《武夷茶經》卷十三,498頁);
清朝蔣周南的《詠茶詩》:「叢叢嘉茗被巖阿,細雨抽芽簇實柯。誰信芳根枯北苑、別繞靈草產東和。上春分焙工微拙,小市盈筐販去多。列肆武夷山下買,楚材晉用帳如何。」(見《武夷茶經》卷十二,473頁)。等等
以上是各個朝代將茶和武夷茶稱為靈草的部份摘錄,也可印證南朝江淹早在公元473-475年間遊覽武夷山,讚美碧水丹山,欣賞珍木,品飲靈草,不覺路遠,還與道書為偶(武夷山為道教十六洞天),或日夕忘歸。江淹提到碧水丹山、靈草,與唐末孫樵提到的「丹山碧水」, 「晚甘侯」,與清蔣衡提到的「晚甘侯,字森伯、世居武夷丹山碧水之鄉,森伯之祖,與王肅(南朝)善」都存在一定的聯繫,甚至是相互呼應的。也佐證了江淹是用「碧水丹山」來描寫的武夷山水,用「靈草」來描寫的武夷茶最早記述人。江淹至愛的「靈草」就是武夷茶,他在《江文通集·序》中關於靈草的記文應當是武夷茶的最早文獻。
如果這一考證被茶界接受,武夷茶最早文獻將由此前認知的唐代孫樵《晚甘侯》文的時間往前推至南朝,提早3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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