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5月15日,臥龍的山野盛開著紫杜鵑。世界自然基金會(WWF)主席斯科特和夫人、世界著名動物學家喬治·夏勒博士、中國的大熊貓專家胡錦矗教授,以及中國林業部的王夢虎一行,走過皮條河上搖搖晃晃的鐵索橋,朝著牛頭山上的「五一棚」——世界上第一個大熊貓野外觀察站攀登。經過崎嶇山路36倒拐,「迎賓路」變得平坦好走,兩旁的拐棍竹搭成翡翠長廊,讓他們放緩腳步。眼尖的夏勒竟然在路旁拾到了新鮮的熊貓糞團,他立刻遞給斯科特一坨,共同「分享」。一對老頑童掰開糞團,嗅著竹葉的清香,禁不住相顧大笑起來。
這是中國與WWF合作研究大熊貓最美妙的開端。
當年我37歲,手抄下的WWF的「宣言」:「大熊貓不僅是中國人民的寶貴財富,也是世界各國人民所關心的自然歷史寶貴遺產。」一直用在有關大熊貓的展覽、書籍上。
初次在「五一棚」住下,正是夏天。跟胡教授,還有彝族小夥子吉林支哈,鑽進竹海,沿著獸徑,遊泳一般伸出雙臂,撥開竹秧子,匍匐前進,一會兒便累得臭死。除了流汗還流血,晾衣繩上那一件件「血衣」,見證了旱螞蟥吸血的兇狠。冬天最辛苦的是24小時跟蹤,手舉天線給戴著無線電頸圈的大熊貓定位。值班歸來,個個鬚眉皆白,凍得臉色鐵青,棉大衣成了冰甲,走起路來喀嚓作響。火塘邊,一雙雙才穿半個月就破損的農田膠鞋,述說著冰雪路的艱險難行。那時,中國很窮。「中國隊」標配的是農田膠鞋、軍大衣,毪子綁腿。後來,WWF緊急調來了羽絨衣、登山鞋,「中國隊」才徹底換裝。
在40年裡,我走遍了川陝甘主要保護區,結識了許多跟蹤、研究大熊貓的朋友,以及巡護員、飼養員,用心記下他們的故事。這些故事除了用於「碼字」,還經常給青少年們分享。每年,我都要參加科普講座,上百場「有趣的大熊貓」講座把娃娃們逗得哄堂大笑,手舞足蹈,是我一生之大樂趣,一種特殊享受。
我在《科幻世界》工作了24年,我的文學和科普作品集《孤獨的跟蹤人》《大震在熊貓之鄉》《熊貓的故事》等,都開始於「五一棚」那一篷橙色的、充滿生命力的火光。
憑我個人的感受,WWF與中國有關研究大熊貓方面的卓有成效的合作,至少取得了三個方面的成果:
首先,由WWF派來的夏勒博士團隊,帶來了最新的無線電跟蹤設備和先進的理念。胡錦矗教授的團隊熟悉四川動物,有著多年野外工作的經驗,中外合作,優勢互補,將大熊貓生物生態學的研究推向了新的高度。
其二, 40年前,WWF投資100萬美金,修建了中國大熊貓保護研究中心,包括獸舍、獸醫院、專家樓等,購置了大量儀器和設備,40年來,這裡一直是大熊貓繁育攻堅克難、捷報頻傳的科學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