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念苦父——嫩肩挑起家庭生活重擔
文/榮凡詩
在舊社會,我家有幾畝賴以生存的瘠薄地,儘管爺爺領著父親、叔叔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苦勞作,但收穫的糧食仍難以餬口。無奈,爺爺在農閒時節,做小買賣掙點錢,維持家中生活。一次,爺爺去百裡外挑藕,遇上大雪,饑寒交迫昏倒在雪地裡。幸有人告知,父親牽牛拉著拖車,把爺爺接回家。爺爺整日疲憊不堪,年復一年的辛苦,身軀日見消瘦,終於積勞成疾,活到55歲,帶著辛勞、病痛和遺憾,永遠地走了。
爺爺去了,家在風雨飄搖中,活似將要傾倒的房子——搖搖欲墜。此時,父親二十幾歲的年紀,成了家裡的「頂梁柱」,嫩弱的肩,挑起家庭生活重擔,支撐起了這個家。孝敬奶奶,照顧兩個叔叔、兩個姑姑,養活哥、姐,其困難情景是可想而知的。父親忙完地裡莊稼活,也做些小買賣,但仍然不能維持家裡生活,逐漸地欠了債。要債人曾將父親綁在破廟裡,打得遍體鱗傷,眾鄉親湊錢還債,救出父親。父親還被國民黨軍隊抓過壯丁,期間吃苦受累,遭到非人地折磨,幸而逃脫。那時父親,就是這樣勞累、困苦和艱辛,撐起了一個苦難的家啊!
在父親的人生路上,荊棘載途,充滿不幸。爺爺故去後,父親從精神到生活,壓力都很大,使父親一度患了精神病。全家人無所適從,非常恐慌,生活陷入困境之中。後經親戚、鄰居的幫助,醫好父親的病,他才領著家人勉強度日,生活逐漸恢復平靜。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我家八口人,此逢「三年大災荒」,全家人吃飯很成問題,於是父親就開始了乞討,築起了全家人生活之路。
父親帶著姐姐,渡過黃河,到百裡外河南省境內乞討。他們將要的飯,揀些乾糧、紅薯之類,切片,曬乾。還揀些紅薯葉、根,篩些紅薯末(加工漏掉不要的)等。將其攢起來裝入布袋,不時送回家,才使全家人生活出現轉機,沒被餓死。父親帶著姐姐乞討的路是漫長而又艱辛的,遭的罪吃的苦是難以形容的。回憶這心酸的往事,痛苦的淚,感動的淚,幸福的淚都交融在一起,禁不住湧出了我的眼眶,默默地湧流到心底。
小時候,跟父母到黃河北老娘家,幾乎也是要著飯去。父親推著「吱呀—吱呀」的木質獨輪車挪動著,妹妹坐在車上,母親扭著小腳,領著我吃力地跟著。百多裡路程,要著飯走三天。
記得一次返回時,到一親戚家要飯吃,給的是柳樹葉、柳花,稍加點面做成的菜糰子,苦的難以下咽。他們家,吃的也是這飯啊!我們趕到黃河岸邊時,已近黃昏,停止了擺渡。這情景恰似唐人崔灝詩所描寫的,「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渡船停泊在岸邊河床凸處部,我們趟過河叉(支流),就在船上睡了一夜。次日一看,河水上漲,船漂泊在河水中,非常危險。船夫見狀,驚訝地說:「你們大命啊!」我當時年齡小,不知害怕。可想,父母肯定是後怕的。誰料到,我們竟在這激流的河水中,度過一個驚險可怕的夜晚。
我上中小學時,正處在貧困的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期間,父親先是帶姐姐,後又帶妹妹,外出逃荒要飯,唯獨供我上學。可見,我上學之路,也是父親乞討築就的。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多年的生活重壓,使他習慣了把一切心事埋在心底,這其中包括貧窮和憂愁,也包括對兒女們的深情與愛憐。
記得有一次,父親為我籌措買書的三元錢,冒雨走了七八裡路,找一親戚去借。錢是借到了,父親卻被雨淋得溼漉漉的,使我既高興又心疼。父親這個莊稼人,一天學沒上過,是個地道的文盲。但是,他帶著姐妹乞討,如此執著地支持我上學,又費盡心思,不懼臉面,為我四處借錢。唉!真是難為了父親。每當想起這些,我非常感激父親如山一樣高的愛,如海一樣深的情。
生活越困苦,人越易患病。母親患病,越來越重,卻住不起院。父親便通過在縣機關工作的本家哥哥,在縣城找一空房子住下來。父親除了去醫院給母親看病外,多是去要飯。在星期天,我徒步五十裡,常去看望父母。看到那情景,我痛苦落淚,銘記心中。我深知,是父親乞討,維持了他們的生活,輔助治病,挽救了母親的生命。我至今,看到穿著破衣爛衫要飯的老漢,就聯想到父親當年要飯的情景,心情無比沉痛,不敢再想像下去!(未完待續。圖片來自網絡)追懷慈母|親情心語老家·老宅·老屋|回望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