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是詞中最常見的一種情感之一,也是詞中最常見的主題之一。「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國破家亡之愁可入詞,「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的壯志未酬之愁可入詞,「應是紅肥綠瘦」的傷春悲秋之愁可入詞,「弄妝梳洗遲」的春閨思婦之愁也可入詞,凡是能勾起詞人愁緒,皆可入詞,也可以說正是由於詩人詞人們的多愁善感,才成就了輝煌的詩詞文化。
宋代豪放派詞人代表辛棄疾,也是一個寫「愁」高手,他那「獨倚危樓,不信人間別有愁」,「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等詞,均堪稱是千古名句。
在辛棄疾寫愁名詞中,有一首小令更是朗朗上口,雅俗共賞,常被人們所吟誦使用,那就是《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等名句就出於此詞。
值得一提的是,當人們談起這首《醜奴兒》時,往往都會聯想起另一位宋代詞人——蔣捷,他也有一首寫愁的詞《虞美人·聽雨》,和辛這首詞有頗多相似之處,因此也常會被拿來比較。
01少年不知愁滋味
先看看辛棄疾的《醜奴兒》。這首詞是辛棄疾晚年閒居帶湖時所作,「醜奴兒」則是詞牌名,也叫「採桑子」。
辛棄疾一生都致力於抗金收復失地,無奈南宋朝廷甘心偏居一隅,再加上主和派從中阻撓,讓有一腔抱負和滿腹才能的他難受重用,甚至在其五十多歲時,辛還被貶黜到了江西上饒。
雖然被貶之地景色優美,辛棄疾自己也說過「我見青山多嫵媚」,但他卻無心賞玩,尤其是看到國事日衰後,他更是滿腔愁緒無處派遣。有一次辛棄疾行至博山道,種種愁緒湧上心頭,於是大筆一揮,在一壁上寫下了這首詞。
詞開篇並沒有直接抒發當下的愁緒,卻說「少年不知愁滋味」,從少年寫詞「強說愁」,引出了「而今識盡愁滋味」,兩相對比,不僅委婉含蓄地道出詞人自身經歷的愁苦之多,而且在強烈的對比中,更襯託出現如今的愁苦之深。
下闕「而今識盡愁滋味」中的「盡」字,還有一種「說不盡、道不明」之意,詞人感受到的愁苦有的不便說,有的說不完,因此才會「欲說還休」。
結尾處詞人不再直接言愁,而是看似輕鬆釋然的談天氣,說「卻道天涼好個秋」,一個「卻道」委婉含蓄表達出對南宋朝廷的不滿,卻顯得更加深沉鬱積。
02少年聽雨歌樓上
「少年聽雨閣樓上」出自宋末詞人蔣捷的詞《虞美人·聽雨》,雖說詞人是在描述聽雨時的感受,但詞句中卻處處包含著各種愁緒。
在這首詞的上闕中,先後描述出兩種聽雨的經歷和感受,分別是少年聽雨和壯年聽雨。少年時,詞人用歌樓、紅燭和羅帳這幾個綺豔的具體事物,傳達出年輕時的歡快感受,其中的「昏」字,更是精確傳神地描繪出當時紙醉金迷的狀態。
壯年時物是人非,再也沒有紅燭羅帳,取而代之的是客舟外的斷雁西風,沒有一個「愁」字,卻能讓人在強烈的對比中,以及斷雁西風江雨的烘託下,感受到詞人內心的哀愁。
詞的下闕,說的是現如今的聽雨經歷及感受。詞人已過壯年,人到暮年,兩鬢斑白,孤身一人,四處漂流,遇到大雨時躲在僧廬下避雨聽雨,過去種種湧上心頭,所以感嘆「悲歡離合總無情」,貌似在詞人的心中,已經變得麻木了,眼前的一切也引不起他的多愁善感了,因而結尾處才會說「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作為「宋末四大家」之一,氣節非常高,南宋覆滅後,他不僅隱居不仕,而且常懷亡國之痛,其詩詞多抒發故國之思,黍離之悲。僧廬下聽雨,感嘆人生離合,怎麼會讓他麻木呢?詞人只是用一種「欲說還休」的委婉說法,把晚年的痛苦愁思,寄予在點滴的雨水中,雖不言情但情更濃。
03不語悲而悲愈甚
讀過辛棄疾的《醜奴兒》和蔣捷的《虞美人》,很容易就能發現兩詞的相同之處,內容上,兩者均是寫「愁」,而且都從人生不同階段的不同感受入手,將「少年」與「而今」做對比。抒情手法上也有相同之處,都比較委婉含蓄,結尾用「天氣」抒情,看似淡然超脫,卻給人以「不語悲而悲愈甚」之感。
當然了,兩首詞也有很多不同之處,比如辛棄疾的這首詞,更加注重對「愁」的描寫,蔣捷則很少說「愁」,而是用一個個飽含愁緒的具體意象來抒情。兩人的愁緒也有相同之處,都是因壯志難酬,英雄失路,家國憂患,懷念青春等事引起的複雜情緒。
正是因兩詞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往往會被後人拿出來比較,有人喜歡辛詞,覺得其簡單明了,音樂感十足,朗朗上口。有人喜歡蔣詞,認為它含蓄深沉,生動形象,如景如畫,更加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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