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歌,可能是新中國歷史上唯一一首用國家力量推廣的情歌。它唱的並不是愛情,更多的是一種勇於開眼認識世界,改變自我命運的勇氣。
幾十年後,這首歌的演唱者——女歌唱家王昆,卻以另一種方式展示了自己的勇氣。
從費翔到韋唯,都是唱了一輩子革命歌曲的她,發現和推薦到主流舞臺的。有人說,她是引進「靡靡之音」的「罪魁禍首」。
1986年5月9日,她組織了一場由一百名年輕歌手參加的演唱會。在這場演唱會上,朝鮮族小夥崔健唱了一首歌: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
主席臺上的有些老幹部當即憤然離席,有些還在嘟囔:這是什麼牛鬼蛇神。但王昆坐得很穩。
在走臺時,她已經聽過這首歌,還鼓勵了崔健兩句,批准他就唱這首。如果不是她,中國搖滾樂的誕生可能要晚上好幾年。
那場演出結束後,崔健說了一句話:
我恨不得管王昆叫媽媽。
03
到1957年底,第一個五年計劃結束,全國建立了229所大學,12474所初中、高中,小學數達到547300所。
僅1957一年,參加掃盲學習的職工人數達763萬人,共有600多萬農民和居民摘掉了文盲的帽子。
根據當時制定的標準,農民識字1000,城市勞動人民識字1500,幹部和工人識字2000,就不算文盲。
第一個五年計劃提前完成的喜悅,使全國上下瀰漫著趕英超美的願望。工業躍進,農業躍進,掃盲運動也要躍進。
1958年7月,山東臨沂一個村子的掃盲教師孟祥才突然被生產大隊長找到。
壞了,咱們大隊落後了。鄰村的付莊大隊,上午開完誓師大會,下午就向公社報捷,說已經完成了掃盲運動。
你快去用紅紙寫份捷報,就說咱們大隊經過苦幹、巧幹,也超前完成了任務。下午找幾個年輕人,敲鑼打鼓把喜報送去。
這一年,全國掃盲協會會長陳毅,要求來一個文化上的「原子爆炸」,提出了5-7年完全掃除文盲的口號。
陳老總十分鐘情原子彈,經常拿原子彈打比方。曾因一句「當掉褲子也要搞原子彈」而被金庸調侃,「還是讓人民多做幾條褲子穿吧。」
如果按照這個目標,就要一年掃除3000-4000萬文盲,這是以往速度的10倍。其實根本完不成。
但是,你就看當時全國上下貼的標語,「社會主義是天堂,沒有文化不能上」、「工業化、農業化,沒有文化不能化」,就知道當時的氛圍了。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這年1月,黑龍江省的寧安縣向省裡匯報:實現了基本掃除文盲的消息,省裡立刻提出「乘衛星,坐火箭,趕上寧安縣」的口號。
衛星,火箭,這倆東西當時絕大多數中國人都不知道是啥樣。只因為幾個月前,蘇聯發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斯普特立克」,它們才被善於學習的東北人拿來,成了文化大躍進的LOGO。
衛星能不能乘我不知道,但是火箭載人上天還要等到2003年楊利偉才坐上。反正三個月後,黑龍江省向中央匯報,原文盲率達到85%的黑龍江省提前九年基本完成了掃除全省青年文盲的任務。
之後,各地陸續報捷。到10月中旬,《人民日報》報導,全國79.7%的縣、市都成了無文盲區。
除了報喜訊,各地還匯報介紹神奇的方法。
四川彭縣辦起了「青年躍進班」,學員十人,苦戰十天,八人脫盲。麗春鄉辦起了「掃盲火箭班」18名學員,採用快速寫作法,突擊半天,能寫二三百字的短文。
這倒有點類似現在有些駕校辦的速成班,號稱一天教會開車。不過,這樣培養出來的司機,不開車才是最大的功德。
也是在這一年,《人民日報》發表社論,要讓人民一邊掃盲,一邊寫詩:
我們需要用鑽探機深入地挖掘詩歌的大地,使民謠、山歌、民間敘事詩像原油一樣噴射出來。
身為文聯主席的郭老首先響應,來了首打油詩:
文藝也有試驗田,
衛星何時飛上天?
工農文章遍天下,
作家何得再流連。
這樣,詩歌之風吹滿地,全國人民再躍進。五千年歷史上,頭一次寫詩的主力不是詩人,而是廣大的人民群眾。
作詩的任務下來,各地區都嚴陣以待,一場群眾運動又搞了起來,要求上自七八十歲的老太婆,下至七八歲的娃娃,都要寫詩。
北京門頭溝煤礦也接到了寫詩的任務。領導拿出一首詩,說這就是剛摘下文盲帽子的工友寫的,問大家寫得怎麼樣:
李白漫遊門頭溝,
目瞪口呆面含羞。
詩仙怎比勞動手,
百花園中居下遊。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好!
對詩的敬畏感一破除,大家的思維像開了閘的洪水,一個月寫了一萬多首。
一萬首太小意思了。安徽省肥東縣半年創作51萬首,河北省委發起創作1000萬首的運動;南京市50天裡創作130萬篇;江西省湧現出群眾創作社「山歌社」5000多個,中國大地真正成了詩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