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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喜歡戲劇的伍迪·艾倫本身就極具戲劇性———畢其一生,最大的樂趣在於創作悲劇,可惜他最大的天分集中在喜劇上,一年一部喜劇片,為人民服務,比勞動模範還勞動模範。
伍迪·艾倫的喜劇事業開始的很早,十幾歲的他就曾為廣告公司寫笑話段子。1953 年,在被他稱為「短暫流產的大學時光」之後,艾倫離開學校,成為段子寫手。六十年代早期,艾倫在格林威治村的喜劇俱樂部裡講單口相聲,人氣很旺,在幾個電視臺露了臉。1965 年,艾倫製作的三張喜劇專輯連獲好評,憑藉《風流紳士》首次涉界大熒幕,擔任編劇並參演。1969 年《傻瓜入獄記》上映,艾倫不僅編劇、參演,且成功執導。一直到 1977 年,《安妮·霍爾》問世,一舉摘得四項奧斯卡獎盃,伍迪·艾倫才被視為美國電影的傑出力量。此外,艾倫還為百老匯寫了不少舞臺劇。
下面是伍迪·艾倫的一些談話,關於靈感來源,女性角色的創造,以及他的喜劇寫作經驗。
正文——
我向來鼓勵演員自由發揮——即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說自己的臺詞。你不需要遵從我的劇本,如果你是找太太離婚,儘管我在劇本裡已經寫好臺詞,但你大可按照實際情況即興發揮。你可以說我準備的笑話,也可以不說,隨便你怎麼演,只要把婚離了就行。我總結了一下,基本有三種情況。第一種,他們說,哦不,我不會動你劇本裡的一個單詞,就好像我的字句是金子似的。而通常他們也確實不會動。第二種,他們會說,那很棒。他們非常有創造力,即興說了許多更棒的臺詞,事後則由我佔了功勞。觀眾會說那場戲真好玩,導演不錯。可事實上這都是演員現場即興發揮的,是他們的功勞。第三種則讓我很頭疼。他們會說,謝謝你,我感覺很自由,你解放了我,我可以盡情發揮自我了!可真的開拍時,他們卻依舊一字一句地背臺詞。我說,你們可以自己發揮的,他們就一個勁地謝我,謝我,再謝我。然後,照背臺詞。
你知道,人們會指著我的電影說,「看,他們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其實我可以看出他們的不同。我看不出《人人都說我愛你》和《澤利格》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漢娜姐妹》和《安妮·霍爾》又有什麼相同的地方。但是這些年來,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就像中國菜一樣,中國菜有成百上千種花樣,可是歸根到底,他們都是中國菜。所以,談到我的電影,我有相同的先見,相同的趣味,所以你常常可以看出來這是我的電影。
我之所以做導演就是因為我寫了劇本。我喜歡寫作,我的興趣更多地集中在展現我的想法上面,而不是導演。
有時候收到別人寄來電影腳本、文章或者一篇笑話集,問我,腳本是這樣寫的嗎?笑話集是這樣寫的嗎?他們不知道這樣寫對不對。面對文學,我也有同樣的疑問。記得第一次給《紐約客》投稿,我不清楚自己的水準。我猜,反饋可能是,這寫的什麼啊,你寫了不少,但什麼都不是。反饋也可能是,年輕人,你寫的真棒!其實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欣然接受。如果他們說,抱歉,這東西不行啊。我也會接受,可能問一句,真的嗎?好。立馬扔掉,再不看第二眼。這些年給《紐約客》寫東西,偶爾被退稿,他們說話很客氣,試探性地:您看,我們已經發表過相似的文章,這篇就不方便發了。類似這樣的話。我聽了會覺得,嗨,直接撕掉好了,我無所謂。從這一點上說,寫作於我而言從來都不是一件精細甚至神聖的差事。我想小說寫完了,也可能出現類似的情況。
關於靈感
通常,當我有了靈感後,我把它們寫下來,放在臥室的抽屜裡——因為臥室就是我的工作室。當我拍完一部電影後,我會想,該為未來幾年寫些劇本了。於是我打開抽屜,發現裡面有100萬張寫滿字的紙頭和便條,我把它們全部攤到桌面,從中尋找素材。當然,其中許多都沒有用,我會把它們一張張扔進垃圾筒。但有時也會發現幾個不錯的想法,我會接著繼續寫下去。比如《午夜巴塞隆納》就是這樣產生的。我曾經寫了一個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去巴塞隆納度假,遇到一對光芒四射的夫婦的故事大概。後來我在抽屜裡發現了它,把它拍成了電影。
關於女性角色的靈感來源
當我剛踏進這個行業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能為女性寫過劇本。我只給男性寫。但是自從和黛安·基頓交往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她的眼睛裡找到了感覺。她個性很強。我們一起生活了幾年。她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之一。漸漸地,我發現我可以寫女性角色了,又過了幾年,在女性題材這方面,我已經得心應手。我為很多有才華的女演員創造了好的角色。我很幸運能夠和黛安娜、梅麗爾·斯特裡普、吉娜·羅蘭茲、傑拉丹·佩姬、瑪倫·斯塔普萊頓和朱迪·戴維斯等等一起共事。
關於喜劇寫作
我儘量不去揣摩大眾心理,以免(在創作上)向輕鬆、合家歡的方向靠。思考下一部拍啥時,儘量縱容自己對戲劇(drama)的嗜好,而每個直覺都告訴我該拍個貼近生活的故事(real story)。因為如果下部電影還是那種故事,作個假設,我推選一臺IBM機器做美國總統,因為它是個誠實的候選人,會是完美無缺的總統,然後放上花色各樣的諷刺,給它配個老婆,讓它和宗教領袖對話。觀眾會以疏遠、理智的方式看著我笑,但我想把他們引入更個人化的喜劇中來。
如今要做生活化喜劇故事,問題很細微。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大難關。舉例說這個女孩要和我同居,但也想保留自己的公寓,以作為獨立自我的心理象徵。這類衝突很有意思;可以幫我們學習理解人物——去嘗試分析他們的行為,或是至少意識到這裡有心理喜劇元素可資利用。但從中發展視覺化的矛盾衝突會很難。
要是你看電視情景喜劇的話,就能見到舊套路的完美範例。情景喜劇都是情節驅動的,名字已經說明了:是情景在逗觀眾發笑。有人來你家,你以為他是檢查官,實際只是個蠢職員。只需撐滿半個鐘頭就行,哪怕是最簡單、平常的情景喜劇都有非常高端的段子創作。出色的段子。
話說回來,我愛段子。沒人比我更欣賞鮑勃霍普的片子。但因角色而笑,這樣很棒。拿《The Honeymooners》裡的Jackie Gleason舉例好了。真正滑稽的是他的角色,所以(那場戲裡)他和Art Carney以為在喝酒實際喝的卻是蘋果汁,然後心理作祟越喝越醉,這很搞笑。順便說一句,儘管鮑勃霍普噴過無數段子,真正讓他不朽的是這個霍普形象。我會忘記他的段子,卻忘不掉他的角色。
所以在我和戴安合演的電影裡,她總顯得更搞笑,因為我把段子都寫給自己了——我能把段子演好,逗觀眾發笑——但戲裡的她總是很搞笑,因為她的東西總是基於角色的。像《安妮霍爾》這樣的電影,我能輕鬆扮滑稽,而她是在按角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