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暗夜行路——《陳明忠回憶錄》後記

2021-03-04 保馬

【破土編者按】大部分讀者也許不太熟悉臺灣左翼運動的歷史,破土今天特地為大家帶來臺灣老地下黨員陳明忠先生的回憶錄手記,和大家一道回顧臺灣左翼在日本殖民、國民黨獨裁和藍綠對壘背景下的坎坷經歷。如果說,自日據時代以萌生以來,臺灣左翼運動是一連串的挫敗史,那看看20世紀的世界,又豈止是臺灣左翼呢?後輩只能踏著前輩的挫敗往前走,同時認真地檢討「失敗」,才能推動兩岸社會共同進步。本文為臺灣人間出版社《無悔:陳明忠回憶錄》的後記(大陸的三聯書店即將刊出簡體版),作者李娜授權破土網絡首發全文,以饗讀者。— G R O U N D B R E A K I N G . C N —第一次見到陳明忠先生,就被他的「蹣跚」吸引。拖著被當年酷刑毀掉的膝蓋,他走得吃力卻堅定,身無所求、心無旁騖的堅定,這堅定從什麼生命經驗中來?得知要做回憶錄,我就「自告奮勇」了。2011年6月-9月之間,我有時和呂正惠老師,有時和福裕大哥、博洲大哥一起,對陳先生還有他的愛人馮守娥老師,做了大約十九次訪談。呂老師主持整個工作,我做了整理和初步的編輯工作,交與陳先生往復修訂,呂老師再做進一步的編排校訂,同時請福裕大哥、傑哥增補。最後由夏潮聯合會的李中和人間出版社的鈺凌做統合出版。總之,《陳明忠回憶錄》是臺灣統左陣營的一個集體工作,我有幸參與其中,要感謝陳先生、呂老師和大家的信任。對我,這也是一個不平靜的學習過程,帶著我的「大陸背景」,我試著從統左派的血脈和現實,來理解臺灣、思考我們欲求共同進步的未來。「我的回憶有意義嗎?」訪談中,陳先生好幾次這樣問。他難得「猶疑」,但這「猶疑」不需回答。他的一生,無論作為臺灣百年離亂的見證,還是紅色理想在戰後東亞的一種艱困實踐,其可貴价值,一讀便知。「有意義嗎」?這問號只是讓我再度感受他的壯心不已:他的回憶,不是八十歲老人的悠然抒懷,而依然是面對現實的鬥爭。陳明忠先生,大家叫他「陳桑」(以日語發音),這是一個包含著親切關係的尊稱。1987年以保外就醫出獄後,他很快成為統左派各路人馬的核心和紐帶,政治受難人互助會、夏潮聯合會、工黨、勞動黨、原住民部落工作隊的先後成立,他都是個關鍵人物。這二十餘年的活動,在這本回憶錄裡,他講得不多,但這二十餘年活動的根本與精神,念茲在茲,都貫注在他對早年經歷的敘述裡。陳桑1929年出生於高雄岡山的小村落五甲尾。戰後改名「嘉興裡」(大高雄改制後,又改名嘉興區)。2011年夏天我去尋訪時,問路「五甲尾」,年輕人多已不知。建於1920年的小學還在原址,教導主任說,日據時代唯一留下的,是操場邊那株綠蔭如傘的雨豆樹。當年他和同學在雨豆樹下練習相撲,他們「五甲尾分校」得了岡山地區小學比賽的第一名。因為不少孩子是1937年戰爭爆發後推行「皇民化運動」,才強制入學的,五年級生十八、九歲的都有,跟別的學校十二、三歲的孩子比,「當然第一」。此時日語的推行也從學校延伸到村落,鄉村生活因此多了不少笑話。班上同學用日語請假「我家豬的媽媽發神經了,我要去找豬的哥哥給它打」(豬母發情了,我要去牽豬哥來交配),把日本老師聽得目瞪口呆;電影公司來村裡拍片,宣傳「國語運動的成果」,老農緊張到指著「腦袋(あだま)」說「睪丸(ぎんだま)」;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村民被組織壯丁團操練,用「碗筷碗筷」代替「左右左右」的口令……這些笑話都極其生動,無論當年總督府宣揚的模範村,還是贊助臺灣獨立論述、貌似學術化的「日據時代日語的普及是臺灣形成共同體意識的基礎」,都得在笑聲中遁形。同時,陳桑回憶農民所受的壓榨,學校裡的軍事化訓練、以及隨時準備當炮灰的恐懼,來反駁李登輝對殖民統治的美化,「李登輝大概是個很特殊的臺灣人吧。」陳桑自己出身地主家庭,父親是接受殖民教育的順民,還因為戰爭的機會,開設牛奶牧場和榻榻米工廠,與日本人做生意。戰爭來了,一般鄉下人吃不起白米吃番薯籤的時候,他家的飲食變化,是從吃海魚改吃「有泥土味」的河魚——因為漁船被軍隊徵用了。以為自己「是臺灣人也是日本人」的小學生陳明忠,考上高雄中學,受日本學生的欺負,才知道自己是「清國奴」,不是「日本人」。

陸續出版和將出版的老政治犯回憶錄中,有部同樣以真率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賴丁旺回憶錄》。[1]賴丁旺和陳桑相差一歲,生在臺南楠西村,作為貧家子弟,他更細緻地了講述了日據後期農民生活的困苦程度,譬如即使是麻袋片做的衣服,一家四個孩子也只有兩個有得穿;還有習武結社的鄉村習俗的起起落落,比如「宋江陣」與地方勢力、日本人的關係。頗可與陳桑的回憶對照。

1920年代生發的臺灣新文學,以殖民地現實揭露與文化啟蒙為職志,鄉村社會是主要題材,1930年代中期殖民政府越來越嚴厲的鎮壓和管制,讓新文學的生存空間日益逼仄。盧溝橋事變後,陳桑喜歡讀的楊逵、呂赫若、張文環等人的小說,即便仍以鄉村故事寄寓對殖民地問題的思考,都難以正面處理鄉村的民族與階級衝突(除了楊逵寫於1938年的《模範村》)。就此而言,陳桑和賴丁旺的回憶錄,正是了解皇民化時期的鄉村實景的可貴材料。陳桑和賴丁旺的回憶都提到了他們的村莊之「偏遠」,賴丁旺的楠西村近山,不若臺南市區以及海邊或平原上的村莊,有地利有交易。陳桑自覺殖民記憶的「城鄉差異和階級差異」,那是否只有城市或經濟較好的鄉村,以及地主階層,才會對殖民時代有好感呢?以檔案史料、文學作品和口述回憶搭建一個多層次的途徑,可以了解的是:日本殖民臺灣三十年前後,水利、發電設施的修建,農地產出的提高,讓一般人在資源掠奪式的殖民地經濟發展中,仍能維持生活;小學教育普及率在日據後期達到8-14歲兒童70%就學,高等教育方面,有條件讀書的臺灣人被限制有刺激不穩思想之虞的文法學科,卻頗有機會入農林醫各類專門學校,習得一技之長。如此,生產力的提高、導向明確的殖民教育,配合嚴密的警察制度,得以維持所謂社會秩序的良好。這大概是陳桑的上一代人中,不只是陳桑的父親這樣的地主階層,會對「日本時代」抱有好感的原因。這也意味著一種滲透於日常生活的殖民意識形態的建立。1937年後戰爭逐漸破壞了生產和生活,但意識形態的鬆動要複雜得多。陳桑在高雄中學被日本同學欺負,由歧視喚醒民族意識,這是殖民地人,特別是受教育者覺醒的常見形式。他曾請求父親給自己轉學到臺南二中(以臺灣子弟為主的中學,「總督府臺南州立臺南第二中學校」,1945年改名「臺灣省立臺南第一中學」),如果在那裡,陳桑自問,是不是他也會成為一個「讀書就好」的順民呢?階級是事實,階級立場卻是主觀能動性。如果不是「背叛了自己的階級」,從雨豆樹下走出的陳桑,大概難以這樣得見殖民地生活的城鄉差異和階級差異。1949年後國民政府通過土地改革、白色恐怖和情治體系,以及以儒家為底的道德倫理規訓,完成一套新的意識形態管控,卻與日據時代的殖民意識形態具有本質的連貫性。正如「清理奴化思想」,取而代之的是「人人腦中有個警備總署」。之後反體制運動和解嚴,也不曾動搖從日據時代確立的「知禮守法」和現代化價值。或也因此,雖然如今以美化殖民經驗來建構「我族」的認同政治,不那麼有效了,卻不妨礙它以「多元文化」的名義,轉為從官方到民間通吃的溫情懷舊,或曰「殖民地鄉愁」,如大熱的《海角七號》裡的日臺之戀,如建成文物景點的金瓜石日本員工宿舍;也不妨礙國民黨一樣鄭重紀念烏山頭水庫和八田與一,不妨礙文化界熱衷「跳舞時代」各種「現代化初體驗」。從學界的戴國輝、許介麟到陳桑,都曾用了各種資料和譬喻來破解殖民現代化建設的神話,「小偷為了偷東西帶了梯子來,離開時帶不走,我們就該感謝他帶來梯子嗎」。但人們似乎並不在意小偷的正義與否,而是這個梯子仍然符合當下的審美。而對許多年輕人來說,日本殖民、國共內戰、兩岸分斷……或者沒那麼要緊關心,或者「尊重多元記憶」就好了。如果這是一種普遍的怠惰,那麼沿著殖民史觀批判,或許我們可以進一步推進殖民意識形態的反思。我想陳桑可以略寬心的是,也有許多為社會變革投身鄉鎮、社區等具體實踐的年輕人,「藍綠」魔咒不能再捆綁他們,則殖民地經驗也得以更清醒、有歷史感地對待。幾次訪談之間,得知我去了五甲尾,陳桑在一個信封上默了一首詩給我看:(所謂故鄉,是唱著悲傷的歌、從遠方想念的地方……)[2]「家沒了,地沒了,母親走了……小時候的同學,這些年也一個個都走掉了。十幾歲就離開家,故鄉就一直是遠遠想著才有。回去,什麼都沒有。但五甲尾是這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回憶即便有著強烈的現實戰鬥指向,它仍是個感性的力氣活,不時讓他陷入唏噓激動。他也從不迴避他身上的日本印記,他記得許多日語詩與歌謠,坦言日本「二二六」士兵和臺中農學院的日本老師對他的影響;日語,更是他日後閱讀馬克思理論、獲得中國大陸信息的重要渠道。這樣一種既有立場又坦然開放的殖民時代回憶,對於大陸理解臺灣的殖民地經驗和兩岸文化差異,當大有幫助。大陸人多有「臺灣人有日本情結」的印象——熱衷於報導臺灣政黨鬥爭的媒體與有功焉——也同樣難於了解這一經驗的複雜性。想到這裡,如果陳桑和賴丁旺的回憶能拍成電影,不會遜於《稻草人》或《海角七號》的有趣有味,一定會引發兩岸,特別是年輕人了解的興趣吧。

2013年底,北京西山國家森林公園落成了一個「無名英雄紀念廣場」,紀念碑銘文寫著:「1949年前後,我軍按照中央關於解放臺灣的決策部署,秘密派遣1500餘名幹部入臺,被國民黨當局公審處決1100餘人。」這是大陸官方第一次公開這段歷史。有雜誌報導:這是國共雙方綿延三十年的角力過程中,鮮有的中共在「隱蔽的戰線」上遭遇的沉痛挫敗,也陰差陽錯地開啟了島內的一段「慘史」。[3]

「慘史」指的臺灣1950年代白色恐怖。它當然不是「陰差陽錯」被開啟。可見「白色恐怖」於大陸人,還不如被藍綠政治捆綁的「二二八」來得熟悉。陳桑說,去大陸,曾有人問他,你是藍的還是綠的?他說:我是紅的。聽者嚇了一跳。從黨外運動到民進黨執政,「二二八」是用以控訴威權體制的武器;「白色恐怖」少被提及,因為反共意識形態並未改變,而對彼時運動分化、通過了臺獨綱領的民進黨來說,不分省籍的受難也無利於「國殤」建構。「白色恐怖」遲至1990年代才因六張犁公墓進入公眾視野,並不奇怪。「夏潮聯誼會」、「中國統一聯盟」等成立後,統左有了組織,也有意識地以報告文學、口述史、紀錄片等文化形式,以推開白色恐怖和冷戰的鐵幕,爭奪戰後歷史的論述權。(其實1980年代中期陳映真和藍博洲的作品都已開啟了這一工作。)近年來形勢悄然變化,隨著兩岸經貿、文化交流的日益開放,政治打「省籍」牌已不是萬靈藥,民進黨也開始「看見」白色恐怖。而陳桑的回憶,一方面以「二二八臺獨起源論」為對手,另一方面,更有意味的是,他的親歷帶出了「人民」的視角:從日據時代的抵抗,到「二二八事件」,到「白色恐怖」,是臺灣人民反抗奴役、專制與腐敗的連續歷史。「從高雄到臺中讀書以後,最讓我吃驚的是,街上十字樓口旁常有20-30個年輕人,圍著圈彈風琴一起學『國歌』……深深感覺在思想上我真的比那些人落後太多。二年後二二八事件發生,我在『二二八最後一役』之地的埔裡看到了當年教唱國歌、教學國語的那些人圍在謝雪紅旁邊,聽謝雪紅指揮的情形。三年後白色恐怖肅殺全面展開,我更在保安司令部軍法處看守所裡,看到了那些人從容就義的最後一幕,也就是,由於二二八事件而拋棄「白色祖國」,走向「紅色祖國」的那批愛祖國愛人民的熱血青年的下場。」陳桑和賴丁旺的講述裡,時時可以感受到一種屬於移民鄉村社會傳統的草莽氣息。賴丁旺回憶,光復後,楠西和附近的村子迅速恢復了曾被日本人禁止的「宋江陣」,人們結社練武,交朋友,行俠仗義,「心裡很暢快」。陳桑雖然已經是讀農學院的「讀書人」,從幼年時就表現出來的機敏好勇,在這個才從日本軍隊的暴力和謊言中走出來的青年身上,更顯旺盛。「會武功」的祖父和反抗日本人的「土匪」姑婆,似乎把反骨都隔代傳給了他。從憑著血氣參加「二二八」,到「認識到國民黨的腐敗不代表中國」、「為了建設一個公平、平等的新中國」秘密入黨,陳桑踏上紅色理想的不悔路。1950年代白色恐怖,中共地下黨的「潛伏在臺灣」是大肆抓捕的由頭;韓戰爆發、冷戰格局下得到美國的庇護,是大肆殺戮的背景。國民黨檔案資料中,被捕叛變的「中共臺灣省地下工作委員會」領導人蔡孝乾供認,當時發展的臺籍地下黨員900多人,大陸來的人數不明確,但一共被抓的黨員約1300多人。而據臺灣多年來官方公布或民間調查(至今爭議)的數字,被抓的人達到9萬(或說13-15萬),被處死的約9000人(或說1萬)左右。退守臺灣的國民黨再度「清共」,抓捕殺戮至於瘋狂——獅子的兇心裡都有兔子的怯弱,陳桑說,「他(國民黨)是太害怕了。」對死難者,許多人是通過陳映真、藍博洲等人的小說如《鈴鐺花》、《山路》、《趙南棟》,《幌馬車之歌》,或者電影《悲情城市》得以了解的。那些為理想拋家舍子、義無反顧,甚至拒絕「感訓」從容赴死的革命者,從幾十年的壓抑歷史中浮出,其震撼和動人,可想而知。陳桑說,「判死刑的人,許多人是像陳映真小說寫的,視死如歸。他們選擇了共產主義,知道是掉腦袋的事。但那時候,共產黨在臺灣的力量薄弱,為了壯大,採取了比較寬的路線,凡是反對國民黨的,都爭取進來。所以有許多年輕人,有左傾或者同情共產黨的,還談不上對共產主義有多少認識,或多深的信仰。所以,在獄中,面對死亡的命運,不好受。」他停下來,「心有不甘啊。」陳桑自己在誤以為被叫出去槍斃時(實際是轉移),走在獄中過道上,天靈蓋突突地跳,「才知道人的腦袋上面還有動脈」。也因此,無論外省人張伯哲對周圍人的關懷撫慰、上刑場時的平靜從容,羅東鎮青年馮錦輝與難友告別時溫暖如常的手,還是那些心有不甘者的痛苦,都成為陳桑一生的精神印記。回憶獄中生活的時候,陳桑的講述常常急促而跳躍,提到一個個人名,一個個故事,如斷簡殘編卻驚心動魄。許多人如武俠小說人物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他所固執的,是想要為他看到的每一個生命的瞬間光華留下記錄。再之後,他嘆息復沉默,要講的是:「慷慨就義易,活下來難。」第一次坐牢的十年,一方面,他看了太多逃亡、發神經、成為告密者的悲劇,一方面,他見證了許多被牽連或無辜被抓的臺灣人,原不知共產主義為何物,卻在獄中走向「紅色祖國」。那些喊著口號赴死的人震動他們,「共產主義到底是什麼?」對這些人,叫做「新生訓導總隊」的綠島監獄,的確是他們的新生之地、他們的「學校」。所以出獄後往來,他們互稱:「老同學」。有知識的教沒上過學的,英語,代數,幾何,什麼都教。外省人教福佬人和客家人國語。思想上的學習則冒著風險,他們利用監獄「政治學習」課上的教材:投降的共產黨理論家葉青寫的《毛澤東思想批判》,「大段大段引用毛澤東的話」,簡直有「為匪宣傳」之嫌。他們略其批判而讀。有人甚至偷偷抄下來藏在牢房裡,幾十個人因此被安上「暴動」的名字槍斃。但仍有人冒生命危險做小抄,藏匿在廁所便池下的水泥地裡。伴隨這樣饑渴的學習熱情,還產生了「極左」和「修正主義」的派系。「極左派」攻擊較為知識分子型的,開展各種形式的獄中反抗,譬如多盛飯然後倒廁所裡,來消耗敵人的糧食,譬如用做「狗仔」(奸細)的方式「打入敵人內部」,等等。回憶牢房裡的「鬥爭」,陳桑嘆惋:「極左」雖有熱情,但徒勞而已,甚至白白犧牲。「什麼都反抗」讓一整個牢房的難友受罰。十年間,母親路迢迢地來綠島兩次都不得接見,從此黯然不再來。有次,為了讓一個難友扮「狗仔」「打入敵人內部」,他們選出叫石滄柏的來做「被打報告的人」,結果石被隨之而來的審訊逼得「發了神經」。「是很勇敢啦!」陳桑不願對難友們批評,在那樣殘酷的處境中,即使是荒謬的反抗,也是種光亮,是活下去的意義。「老同學」多未親炙過大陸,在獄中,除了共匪毛澤東的思想,還有共匪的戰俘,帶來「紅色祖國」的信息。1952年10月,國民黨襲擊莆田的南日島,俘虜八百多名解放軍,軍官全被處死,士兵被送到綠島,編入「第三大隊」,成了與臺灣政治犯一起上訓導課的同學。陳桑印象深刻:他們很多人沒上過學,卻能認字,是在部隊學的;他們的軍官都死了,但在綠島,他們竟然摸清碉堡、機關槍的位置,策劃了搶奪補給船、逃回大陸或者上山打遊擊的「暴動」。颱風拖延了補給船,暴動失敗。曾經幫他們送報紙「國際版」的「老同學」也受到牽連,陳桑在內的一批「不老實」的政治犯趁機被整肅,與南日島戰俘一起押赴臺北的軍法處。時逢七月一日,「反正要死了」,南日島戰俘與臺灣政治犯一起唱起了「五星紅旗的國歌」。南日島俘虜最後都被槍決了。臺灣政治犯們,因為其中一人的父親賣掉醫院的奔走營救,再次得免一死。「南日島的俘虜,大陸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事情。」考古學家張光直1949年也曾入獄一年,他的自述《番薯人的故事》裡,記錄了與金門戰俘的兩次相遇。一段是在情報處監獄時,十來個解放軍戰俘,被允許與單獨關押的團長見面,一坐下來,他們討論的是「這一仗怎麼打輸的」,如同開戰後檢討會,連監獄的所長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另一段更有意思,是送到內湖「感訓」後,聽到一個國民黨教官對金門戰俘的「指導課」:教:(穿軍裝,二十出頭,可能已在軍校畢業)「你在這裡與原來的部隊有什麼不同?」俘:(穿俘虜裝,二十上下。剃光頭,華北農村中的典型老實人的樣子):「不一樣!就像我走出走進營部的時候,還要給衛兵敬禮。看見了個官,又要敬禮。「教:「這是非常重要的『禮』。軍隊裡沒有禮貌就沒有秩序。給衛兵敬禮是尊敬他的守衛的職務;給官長敬禮是尊敬他比我高的階級。這是從三千年前孔子的時候就傳下來的。」俘:「我們那邊不敬禮,也照樣有秩序。看誰輪到站崗,點一個頭;我們沒有階級,照樣也有發命令的,有把命令接過來照做的。」[4]這特殊環境下兩岸接觸的吉光片羽,讓人聽來五味雜陳。1950年代的中國共產黨軍隊,透露如此清新昂揚的面貌。它不只是以暴力打破了舊世界。部隊是學校,除了識字,他們在具體的戰鬥中認識和實踐平等、秩序的新含義。這本是革命是的精神所在,也是建國後百廢待興的基礎。相應1950年代的臺灣,如內湖的小軍官所言,偷渡於「三千年前孔子的時候就傳下來的」仁義禮智信中的等級與規訓,正在重新整合臺灣的移民傳統和殖民地經驗,形成三十餘年戒嚴的基礎。那是高度有效的管控、是思想喑啞、消失了「左眼」的時代。但在獄中,疑似的共匪經過「訓導」,成了真正的共匪,恐怕是當政者怎麼也想不到的。張光直在北京度過童年,日本佔領北京時,上學路上可見城外常常被八路軍扒開的鐵路;報攤上可買到偷運來的「解放區」的任何報刊。到臺灣後就讀建國中學,又受到國文老師——大陸來的地下黨羅鐵鷹的影響,以左傾學生入獄。一年後張光直終於被父親張我軍輾轉保釋出獄,即報考臺大考古人類學,走上研究「器物與古人」的學問之路。比他大兩歲的陳桑則繼續他的暗夜行路。白色恐怖施加於他們的,在未來,還要讓他們殊途同歸:在民族情感與社會主義信仰的問題上。總之,在綠島這所學校,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們成了「老同學」,完成了社會主義的啟蒙,奠定了對「紅色祖國」的嚮往。獄中學習資源局限,也無從實踐。無需迴避:作為臺灣左翼思想的殘存繼承,這一血脈先天不足。但他們所走過的是煉獄,有逃亡,有瘋狂,有為「激進還是修正」勢不兩立,也有相濡以沫、拼死衛護的情誼。陳桑說,獄中每天24小時相對,彼此全無遮掩,相互太了解了。所以「老同學」的信仰中有無從撼動的情感。1988年政治受難人互助會成立後,是以成為臺灣統派最堅定的母體。2010年我跟隨藍博洲去苗慄探訪當年地下黨最後逃亡的山區。陳映真曾以此寫下報告文學《當紅星在七古林山區沉落》(1992):客家青年曾梅蘭苦苦尋找1950年代以「二條一」處死的哥哥的屍骨,終於讓六張犁公墓與白色恐怖浮出淹埋的歷史。陳映真隨之探尋1950年代撲殺的左翼青年中「覺醒的農民」,為何農民中之最「誠懇、正直」的會投身革命,且「一旦覺醒,英勇異常」——這是土地改革幾十年後,當代人難以理解的。作家朱天心則以出獄的親人為原型寫下小說《從前從前有個浦島太郎》,地主出身而試圖解放自己的佃農的「寶將」,在小說中,只是一種因青春血氣導致的誤會,一場龍宮歸來猛然驚醒的悲情。陳映真的報告文學,每讀之如文中所言:「即使嚎啕失聲,也不為失態」。但我們必得從這一情感重擊稍微抽離,來面對異議:那並不遙遠的歷史,卻已經要問「誰的記憶算數」。陳映真的敘述脈絡裡,臺灣人的紅色理想在光復前後有其階級矛盾的土壤,也有短暫而具體的實踐。而朱天心對土改前鄉村社會的描寫,無疑更符合當代人的感覺:地主和佃農在各就其位的鄉村秩序中,大可能溫情脈脈。(這一想像分歧,與大陸社會近年來對土改歷史的翻案和爭議,頗有一比。)地主的良善與否自然可有別,但地主與佃農土地、生產關係上的根本衝突,卻不取決於地主的品格。朱天心在小說中盡其可能地對「寶將」和他的革命理想做同情與了解,已是人道主義話語面對歷史所能達到的進步。在苗慄,望著茂密山林和幽谷,藍博洲說,1949年開始的土地改革,使得逃亡的地下黨漸漸不易得到農民的支持了。當年在苗慄山區逃亡的蕭道應等人試圖「重建」省工委,他對同志說:國民黨土改可能讓我們失去農民的支持,但我們還是要鼓勵他們去減租、分土地。「耕者有其田」的口號源遠流長,1920年代臺灣農民組合運動不曾做到,日據後期覺醒的地主子弟,比如陳桑,比如朱天心筆下的「寶將」,也曾想把家裡的土地分給佃農。諷刺地是,自己革命做不到,關在牢裡,卻被敵人做到了。從「三七五減租」到「耕者有其田」,農民逐漸轉化為自耕農,與地主的關係得到緩解,也為1960年代工業發展提供了自由移動的勞動力基礎。從只管種地到只管賺錢,一樣的是莫問政治。這裡有個有意味的對照,中共在大陸發動土改時,不管是在抗戰和內戰期間以「打土豪、分田地」來獲得農民支持,還是建國初期新區土改的「群眾運動」,都極為重視這過程中鄉村結構的改變和「人的覺悟」。很多檔案和運動的觀察者,細膩地記錄了生產關係變化中人與人的關係變化、鄉村新政治形態的產生,比如「幹部」和「群眾」的關係,群眾的分化,暴力的問題等等。農民與政治的關係是被正向鼓勵的。1950年代,在臺灣的國民黨則有意以共產黨土改中的暴力為反面教材,正當化「自上而下」、和平贖買的方式進行土改,而其作用,恰是去政治的。土改讓農民安分守己。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白色恐怖得以實行並令社會長期喑啞的「民意基礎」。所以十幾年後「老同學」陸續出獄,無不感嘆從「小牢」到「大牢」,體制監控與民間歧視的無所不在。1990年代以來,以「走出白色恐怖」為號召的出版物,從官方到民間,所在皆是。如何走出「白色恐怖」?恐怕並不依賴「從吞恨到感恩」的劫後餘生心態。對罪行的控訴或有時盡,深入個體意識肌理的恐怖,才更難走出。第二次出獄後,在「民氣可用」的形勢下,丟失工黨這個陣地,是陳桑最感痛心之事。1970年代,他偷印禁書、與反對黨接觸乃至策反黃順興的行動,多是獨立、秘密進行,也不可能有什麼組織工作。到了他出獄後的1987年,《夏潮》、《人間》雜誌十幾年來凝聚的力量和影響,已有所積累,如果與社會民主派合作的工黨組黨成功,統左派將有一個真正的陣地,公開戰鬥的陣地。「那個勢,過去了就沒有了。」陳桑詳細講了他認為的造成工黨分裂的多重因素,或許也會引起當事人或關心者不同角度的意見。若以20餘年來各自發展的經驗,重新檢討這個「失敗」,是否能提供一個左翼各方實踐重新合作的想像呢?無論如何,陳桑認為,這是他們該給後輩的交待。比工黨的分裂更讓他揪心的,是「統」與「左」的分裂。陳桑認為,對改革開放後大陸社會性質的認識差異,是「統」與「左」分裂的原因。代表正義、平等、窮人過上好日子的社會主義理想,還在嗎?陳桑為此大量閱讀有關中國革命的歷史材料,思考現實,得出大陸是「特殊過渡階段的國家資本主義」,仍朝著社會主義革命的方面。而臺灣戰後經濟和政治美國無遠弗屆的滲透,讓臺灣一度成了新形態的美國殖民地。因而,統一亦立是立足於反帝基礎上的民族主義。基於此,陳桑認為臺灣社會的基本矛盾雖是階級矛盾,但現階段的主要矛盾卻是統獨矛盾。因此陳桑的回憶錄有著貫穿始終的對話對象:關於獨立的論述,和漸行漸遠的(不願意統或消極於統的)左派。臺灣左翼的光譜並不只是以統獨分,還有保釣左,毛派、學院左,運動左,道德左,假左,還有不願被歸派別的、進入臺灣社會變革的具體面向的新一代實踐者……那麼如何對待不贊成或消極於統一的左派呢?除了社會主義性質的爭議,在其實踐領域內,還有怎樣值得聆聽的聲音?譬如對兩岸經貿往來模式偏於圖利資本的追問,對大陸「惠臺」政策的反省。外因要透過內因起作用,只有臺灣的農業自主、合作化打下基礎,大陸的「採購」和支持,也能成為可持續性的力量。何況,採購團若沒有站得穩的中間人,沒有在地組織——遠有臺南學甲蝨目魚、近有金鑽鳳梨的案例,「惠」的落實何其難。然而或許也是從這裡,可以重新構想統與左的攜手。特別是,在兩岸文化、學術的精英交流之外,如何打開兩岸基層民眾的實質交流?2014年3月臺灣發生的「反服貿」事件,無疑有政黨政治與冷戰格局的遺留或內化,但從臺灣的年輕人的表現看,民進黨和國民黨的政治操作,其實已經越來越罩不住他們。大陸人無須對臺灣民主抱有什麼薔薇夢,但也無法輕鬆地以一句「學生哪有什麼主體性,只有被煽動的份兒」,而錯過與這一代青年以及他們所內涵的臺灣社會的深層矛盾的對話。所幸,新任國臺辦主任從臺灣「反服貿」得到的啟示是:「要全面了解臺灣,了解臺灣基層民眾的想法。」有時,陳桑會說:我的一生是失敗的,沒能革命!也只能如此了。陳桑的路,貫穿著一個想做真正的、不被奴役、勇敢的人,不為自己苟活的人的理想,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他堅定了統一和社會主義的信仰,心無旁騖走到今天,而兩岸的往來,一直在以種種新問題提出挑戰。有誰說,自日據時代以萌生以來,臺灣左翼運動是一連串的挫敗史,看看20世紀的世界,又豈止是臺灣左翼。後輩只能踏著前輩的挫敗往前走,如果對「失敗」的檢討能推動兩岸共同進步,我想,該是陳桑最樂見的。回憶錄的整理,我也有幾點遺憾。首先是我不懂閩南語,陳桑用國語講述,先得經過他自己的一番翻譯。我的記錄又常需補足,這過程中一定失落了他的許多生動。這是我覺得遺憾和抱歉的。但我也相信,他的經驗僅只是最平白樸實的保留,都無損其價值。我盡力保留他的口語,希望能把他的氣息和氣概留在文字中。再一個遺憾是有關陳桑的愛人馮守娥老師的部分,馮老師故事的精彩動人、歷史內涵的豐厚,不遜於陳桑;而他們和兩個女兒一起經歷的,足可以另成一本書。但為了陳桑回憶錄的主題集中,只能留待他日。又,馮老師的個人回憶,此前曾有周芬伶整理,收在《憤怒的白鴿》一書中(元尊文化1998版)。感謝陳桑和馮老師,帶我走過這一程,兩年多前所聞所談,在今日仍是我的動力和思考資源。感謝呂老師和傑哥成全我的學習,無論資料還是實地踏訪,他們都是堅強後盾。呂老師身兼主持、外聯和校對,最為辛苦。感謝博洲大哥把多年訪談的資料、影像都複製給我;福裕大哥以豐富的經濟學知識幫我了解許多背景。感謝夏潮的同仁的幫助,其實他們比我勝任整理工作。感謝陳桑的大學同學林淵源先生接受我魯莽的訪談。最後,還要謝謝俊憲載我去五甲尾和高雄的踏訪和討論,最後,很重要的,是李中、鈺凌、美編瑪琍、琪椿、敏逸為出版所做的統合工作,她們不只是「敬業」,也是珍惜這一臺灣記憶,傾注了許多感情。因為她們,回憶錄才以這樣恰切的面貌問世。整理後記我借用「暗夜行路」,這是陳桑曾經想給回憶錄的名字,來自志賀直哉的小說。或許是覺得小說裡孤獨的思想探索終究太文人氣?陳桑最後用了「無悔」。我覺得,兩個詞語合起來,是對他的人生最好的描述。[1] 收錄於《綠島老同學檔案》,龍紹瑞整理,人間2013年出版。[2] 室生犀星詩作《小景異情その二》(1913)。[3]黃毅修、許智博:《潛伏在臺灣》,《南都周刊》2014年4月801期。[4] 張光直《番薯人的故事——張光直早年生活自述》,北京:三聯書店201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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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巡迴檢察組》大結局:陳明忠被收買出賣張友成,想要逃離出境
    黃雨虹明知道陳明忠這次是來興師問罪的,卻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字裡行間透露著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魯春陽背著我幹的,你要是想要追究責任,我立馬就報警把魯春陽給抓了。
  • 《檢察組》陳明忠攜款潛逃?張友成被停職?別急,真相出乎意料
    與此同時,那個記錄儀莫名其妙就到了張友成秘書陳明忠的手裡,而視頻中,似乎就是馮森怒起殺人,這是怎麼回事呢?而且在下面劇情的預告中,陳明忠拿著記錄儀的視頻找黃雨虹手下魯春陽做了交易,索要三千萬,然後帶著家人潛逃國外。看著預告的劇情,很多觀眾驚呆了吧,沒想到陳明忠真的是壞的。而這件事的影響可不簡單,很輕易就動搖了張友成政法委書記的位置,有可能被停職調查。
  • 水利部農水司司長陳明忠來我市調研
    陳明忠司長在陵城區徽王莊鎮橋頭孫閘水利建設現場調研陳明忠司長查看陵城區水廠陳明忠司長在潘莊灌區溢流堰工程現場聽取匯報陳明忠司長在李家岸灌區渠首了解我市引黃情況12月17日,水利部農水司司長陳明忠帶領調研組來我市調研農村飲水安全和引黃灌區農業節水工程建設工作
  • 陳明忠受賄只是表面現象,更深入的原因你必須要了解
    在最新劇情中,張友成的秘書陳明忠搜查馮森的住處,拿到了馮森當初進入站臺超市的執法記錄儀,並且記錄儀顯示馮森殺害了宋麗敏。令人意外的是,陳明忠並沒有將執法記錄儀上交,而是約了魯春陽,將馮森殺害宋麗敏的消息告訴了魯春陽。並且通過魯春陽將執法記錄儀賣給了黃雨虹,聲稱這個記錄儀是在張友成那裡找到的,黃雨虹因此有了威脅張友成的籌碼。
  • 《巡迴檢察組》熊紹峰黑化,同為男二號的秘書陳明忠是好是壞?
    而與熊紹峰同為男二號的秘書陳明忠此前卻戲份很少,這也說明後面的劇情,陳明忠在劇中的重要性會越來越重要。 海報中還有熊紹峰和陳明忠兩人,這兩位男二號戲份同樣非常重,並且這兩人都不是巡迴檢察組的組員。 由此可以推斷出,熊紹峰和陳明忠站在檢察組對立面的可能性會很大。目前的已知劇情是,熊紹峰開始黑化,而陳明忠也剛好是張友成妻子鄭雙雪這一派的人,可見陳明忠黑化的可能性會很大。
  • 陳明忠身份成謎!大結局才表明自己驚天身份!馮森卻早就料到!
    巡迴監察組這部劇整個電視劇主要圍繞三個案子展開,從時間線上來說先是十年前馮森的妻子鄭瑋麗的「事故」,兩年前沈廣軍的「冤案」,以及近期發生的關於黃四海在歌廳的案子在最新的劇情裡張友成的「小跟班」陳明忠,拿到了馮森「謀害」宋麗敏時的執法記錄儀,影像中清晰地記錄了馮森「謀害」宋麗敏的全過程
  • 電影《李娜》正式殺青,預告片誠意滿滿,主演相貌與李娜神似
    2020年,我國終於有一部以體育明星為主人公的個人傳記式電影,它就是陳可辛導演,李娜、胡歌、張欣兒、文森特卡索主演的《李娜》。|根據李娜真實故事改編《李娜》電影取材自網球明星李娜的真實故事,從她六歲進入網球隊講起,描繪了李娜從武漢到北京再到巴黎倫敦一路上對網球由恨至愛跌宕起伏的賽場傳奇,展現了她對網球事業的艱辛付出與無悔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