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決定在無意中被一片落葉擊中,幾乎可以概括他一生中所有的成就。這恐怕也是他遭人非議的原因。
他不打算主動為自己辯解什麼。但是如果有人質疑他,他會解釋:我不覺得我們比主動的人殘缺什麼,或者更無能,我們只是他們的簡單對立。事實上,我們確信我們擁有世界上一半的自由意志。他們只對自己操作的事情有自由意志,而對自己承受的事情沒有(缺乏預見和控制,採取防禦的架勢)。我們則恰好相反,對於我們選擇承受的事情,是我們意志使然,此外我們無力採取任何行為,無法成為主體。
被動的人說完這席話,就靜止了。他也不覺得累,直到無奈的質疑者說,回去吧。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真的是這樣。一日被動的人飯後被妻子拉著去散步,走在街上,感到周圍有股負罪的遊息,他突然決定要被別人打一拳,他無需事先朝別人吐口唾沫或者咒罵別人,也做不到。他只需作出決定挨那一拳,事情就會發生,一個陌生人走上前來無緣無故揍了他一拳。他跌倒在地上捂著臉困惑不已。這個時候如果質疑者說,這不合理!被動的人會忍痛回答,你們只佔有世界上一半的合理性。他的妻子打電話報警,叫他原地別動,他想制止妻子,因為他不想被圍上來的人們看熱鬧。但他沒有這麼做,也沒有自個兒逃走,人們竊竊私語,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正當他極度難堪之際,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打!原本看熱鬧的人群統統衝上來揍他。現在他心裡好受多了。她妻子驚嚇過度,尖叫起來。頂著雨點般的拳腳,他雖困惑到了頂點,心裡仍解氣般念道,我讓你們看熱鬧!讓你們!看。
別把他當作消極的敗類,他是有使命感的人。他的使命是矯枉自由意志被安插在主體上的謬誤。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因為這樣相當於他在行使自由意志,成為主體,這可是一次致命的違例。換個說法,他自己先成為那個謬誤,然後等待著被矯正。當然,他並不需要真的去等待,因為這件事情他想讓它發生,就發生了,這是他的天賦。
客觀說,兩個陣營都在徒勞。但是至少被動的人更加明白意志之虛幻。他總得默默堅守著這一點直到被彼岸的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