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講,扶貧劇本來是不打算看的,但豆瓣9.4的高分委實有點吸引人。
結果一入《山海》便成自來水,逢人安利還得解釋,不,不是講妖怪的,是扶貧劇,但是好看。
「好看」,不是一句廢話,至於這弦外之音,咱後面再細講。
「正午」作為國劇招牌,戲骨的雲集,服化道的嚴苛都是標準配置,毋須贅言。
不是拉踩《清平樂》,這次《山海情》包裝華麗的同時,終於把故事講好了。
首先敘事直截明了,毫不拖沓,甚至像按了快進鍵,開局十分鐘就能知道主線劇情的劇還真是好久不見。
故事從1991年的「吊莊」說起,吊莊移民,即將寧夏西海固貧困區的村民搬遷到銀川附近的平原。
搬遷,這不好事嗎?前提是,得白手開荒,將一片風沙肆虐的戈壁灘改造成未來的「塞上江南」。
於是一開場,扒了一輛煤車顛簸回來的馬主任就被縣長劈頭蓋臉一頓罵,為了七個「逃跑戶」。
而剛從農機站借調來的年輕人馬得福,恰好來自「逃跑戶」所在的湧泉村。
而馬得福他大,也就是他爹,正是玉泉營的代理村主任,也是兒子口中的「人精」。
從縣到村,三人成行,算是搭起了「吊莊辦」的辦事班子,開始挨家挨戶勸人。
有到跟前了說自己不在的。
鏡頭所在即是戲,寫實的同時,也奠定了這部扶貧劇不一般的基調:苦但不煽情,甚至還有點搞笑。
而這只是開局的十分鐘,主角團有了,「吊莊移民」是目的,本以為「釘子戶」是老大難,結果第二集就順利移民,進入戈壁灘的建設新篇章。
第6集通電,第7集通水,第8集開始閩寧合作種蘑菇,節奏之快有人說像一路通關打怪的「男頻爽文」。
但改革的發展本就迅速,24集的體量註定了詳略得當的講述方式。
因而在我看來它更像一個經營類遊戲,是一步一步陪伴著玉泉營從一個不毛之地起高樓,奔小康。
所以看到得寶花了三個月種下的蘑菇一茬茬長出來的時候。
內心也會湧起同樣苦盡甘來的喜悅,吾家有菇初長成啊,再也沒人說得寶是瓜慫了!
事業線完了還有愛情線。
熱依扎飾演的水花,天資聰慧,卻不能繼續上學,和馬得福兩情相悅,父親卻為了嫁妝將她賣給了鄰村。
馬得福回村的第二天,她逃婚到火車上,得福奉命來追。
兩人相見,萬千思緒在心中,得福眼中有愧與難,看著心愛的女子落淚,卻只能搜羅出身上所有皺巴巴的現金放她離開。
熱依扎捏著紙錢委屈卻克制的眼神,看的人心溼漉漉的。
從動作到神態,都說她把一個農村婦女無法自主的悲慘命運和不屈進取的良善堅韌演活了。
而這只是第一集,棒打鴛鴦,不走尋常路。
水花當然沒有離開,為了她爹選擇回來嫁人,而她與得福未來又將如何,就先劇透到這裡了。
其次是鄉土的鮮活與生動帶來的審美愉悅。
窮山惡水是生產的不利,就風景而言,卻是祖國的大好河山。
印象很深的一幕是得寶見到麥苗後在山坡上相會,買了好多縣裡的吃食,結果被兄弟們偷拿,少年們一時打作一團。
藍黃間染的天帷下,奔波在夕陽即將隱沒的山頭,一腳跨過半懸夕陽,大口呼吸、黃土四起的自由與舒放,把屏幕前褶皺的心啊,都能給熨平了。
而原聲版的方言不僅「上頭」,戲劇效果在郭京飛飾演的福建籍陳金山到來以後達到極致。
當福建話遇上銀川話,場面一度「雞同鴨講」,但語言並不能成為阻礙。
《山海情》改名自《閩寧鎮》,起初不解其意,後來發現,寧夏就是山,福建就是海,牽連其間的不正是一段情麼,瞬間覺得意境更為廣闊。
只是看完一天的後遺症大概是,晚上睡覺前的顱內小劇場,大腦裡的配音都能換成方言版的。
坦白講,是《山海情》在基層工作、農業種植、工人生產多個方面都做了美化。
得福的工作雖然艱難,鄉民淺薄卻算不上刁,使絆子的幹部也自有好官來治;得寶去新疆尋人被賣去黑煤礦,塌方事故後四肢健全,老闆還留下一筆錢;第一次去賣未面市的雙孢菇,結果銷售一空。
不說比起實際情況的困苦程度,同期湖南臺另外一部著眼湘西扶貧的《江山如此多嬌》,羅晉飾演的幹部濮泉生,面臨的傳統宗族勢力、官僚主義、留守兒童、村醫、環保等問題,就更複雜而立體。
但我不想稱它為「失真」。
戲劇有它自身的世界,一幀一幀摳出來的細節,一茬一茬過硬的戲骨,一個又一個原型素材,讓這個故事真實而令人動容。
畢竟一個扶貧劇拍這麼好看的「後果」是啥?
是年輕人看進去了,而且看的心裡暖洋洋的,充滿感恩與希望。
所謂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產品,我想除了滿足父輩的追憶,禮讚為之奉獻的幹部學者,更重要的是面向當代不願下基層的新青年。
所謂扶貧要扶志,除了鄉民奮鬥脫貧的志氣,也有亟需投身基層工作的更廣大基層幹部攻堅的意志。
在這個意義上,我願意稱它為理想的浪漫主義。
它讓我們相信,勤勞就真的能致富,善良的人們也會有自己的福報,只要生活有奔頭,我們就不再懼怕那個未來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