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男孩自願成為強姦犯:我只有這麼做,才能救下那個女孩 | 老友記61

2021-02-08 天才捕手計劃

你們還記得自己的初戀嗎?

 

發小和我說,他結婚那天,邀請的客人裡就有自己的初戀。

 

他和初戀我都認識,我們仨初中一個班,都坐在後排。每次上課,他們之間傳紙條,都讓我幫忙傳遞。紙條溫溫的,書寫它的應該是兩雙緊張的手。

 

這段戀情只持續了一個學期不到,來去如風。

 

我很期待發小的婚禮,結果什麼都沒有,那個女生沒來,我也就沒再提這茬。但我覺得不見也挺好,畢竟初戀就像那些紙條一樣,那麼多年了,會泛黃變色的。

 

有個叫亮亮的男生,就老忘不記自己19歲的初戀。那個女生扎著馬尾,很瘦弱,令人憐惜。亮亮為了她什麼事都願意幹。

 

何俊義在監獄服刑的時候,遇見了亮亮。亮亮被判了十二年,原因是他強姦了自己的初戀。

亮亮剛來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輪姦犯感興趣。

 

輪姦是所有罪犯中最令人不齒的。亮亮被判十二年,所以一來就有了個響亮的外號——奸十二。

 

按《服刑人員行為規範》,監獄裡不允許犯人之間互起外號,但亮亮的到來卻讓所有人都寧願冒著被罰的危險,也要打破這一規定。警官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於是,這個十九歲男孩在監獄裡的日常,就成了被排擠、嘲弄。

 

那天我作為服刑人員,帶領嚴管區的犯人做行為規範訓練時,看到亮亮,也忍不住調侃他:「強姦爽不爽?」

 

他說不爽。

 

「既然不爽,你為什麼要去強姦人家?」

 

「我想保護她。」

 

我有些詫異地打量他:皮膚黝黑,個子挺高,卻耷拉著腦袋、雙手無力地垂著。最讓我不解的是那雙眼睛,單純得像小動物,似乎沒覺得自己剛剛說的有何不妥。

 

我突然對這個人產生好奇,就跟他聊了起來。

就這樣,我聽說了他和婉兒的故事,婉兒就是被他強姦的女孩。

亮亮生活在一個蠻荒世界。

 

從懂事開始,他就沒怎麼見過離異的父母,跟著爺爺奶奶在農村生活。爺爺平時在地裡種青菜,奶奶每天擔去縣城的國道邊上擺攤,都沒時間管他。

 

他雖然上過小學初中,但在校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年,所以他不識字,連拼音都不會,用微信只能發語音。

 

逃學的時候,亮亮加入了鎮上未成年人組成的小幫派,平日裡以欺負、洗劫小學生為樂趣。後來,弱肉強食成了他的生存方式,凡是想要的就直接去搶。

 

因為身上沒錢,他總被派去打前鋒,凡是要出面嚇人或者遇到反抗時,都由他提著刀去解決。他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什麼叫怕,朋友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要麼他打人,要麼被人打,還不到十五歲,亮亮已是鎮上人人厭惡的地痞流氓。

 

一天晚上,他和朋友在燒烤攤吃東西,鄰桌有一對男女,男的有些胖,長得毫不起眼,女的很消瘦,瓜子臉上鑲著明珠一般的眼睛。

 

朋友平日裡橫行霸道慣了,又沒見過這種驚為天人的美女,於是上前詢問她的微信。胖男人氣不過,張口大罵,還揚起巴掌。朋友不甘示弱,兩人吵了起來。

 

亮亮見狀,二話沒說,掄起屁股下的凳子衝到胖男人身前,砸了下去。胖男人腦袋像是破了洞的椰子殼,鮮血不停湧出,搖搖晃晃地倒下了。

 

場面極其混亂,各種尖叫聲不斷發出。亮亮和朋友以為打死了人,才害怕得撒腿就跑。

 

在朋友家躲了幾天後,亮亮以為風聲已過,去遊戲機室玩。剛坐下,一伙人就衝了進來,把他拎出門口,甩到路邊。他還沒明白髮生了啥事,腦袋就遭到一陣亂踩。

 

原來那個胖男人叫虎哥,是個毒販,手下頗有幾個小弟。那天跟女朋友去兜風,沒想到無端被打,去醫院簡單包紮後,就帶著小弟們滿鎮搜刮肇事者。

 

看著亮亮被打趴在地,沒想到虎哥竟蹲下來說:「小娃兒,我看你膽子挺大,給你兩條路,要麼跟老子混,要麼今天老子就把你打死在這裡!」

 

虎哥其實不是什麼大人物,江湖俗稱「發零包子的」,每次發貨不到10克。量雖然少,也能開上奧迪A4。

 

在亮亮的概念裡,這就是標準的「大哥」、有錢人了。他心裡從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能賺錢、能活下來,什麼都願意做,因此他看到虎哥給機會,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一條路。

 

跟著虎哥到縣城之後,亮亮算是真正踏入了幫派社會。虎哥黃賭毒樣樣在行,亮亮有樣學樣,很快也捧起了吸毒用的自製水壺,開始「溜冰」。

 

到那時為止,亮亮完全活在一片黑暗叢林中,沒有底線,打架越狠,虎哥越喜歡他,他以為生存的不二法則就該這樣。

 

直到他遇見了婉兒,才發現一道光照進了黑暗。

亮亮常和虎哥去一家名叫「豔紅」的按摩店。但每次來,他都獨自在外面等。

 

他看不起妓女。朋友患上了愛滋病,他不知道這個病具體是啥,只知道那東西要人命,是因為男女關係混亂得上的。

 

所以他想,自己要找女人,一定要找純潔的女人。可是他的圈子註定很難遇到這種人。

 

在「豔紅」,當他發覺自己居然被店裡的頭牌吸引時,吃了一驚。

 

那是個不化妝的女孩,只穿純色T恤、牛仔褲、運動鞋,再配上簡單紮起來的馬尾辮,像個學生。一米六的身高,體重估計還不到80斤,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到天上去。

 

她就是婉兒。

 

每次虎哥來,看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婉兒,都會調侃:「妹妹,今天伺候一下哥哥吧?」

 

可是婉兒從來不接虎哥的單,不是說月經來了,就是說性病沒治好,然後給虎哥推薦其他女孩子。虎哥脾氣暴躁,但是也不敢對她動粗。

 

亮亮平日裡習慣了虎哥的欺凌,謾罵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送貨稍微遲幾分鐘還會招來拳打腳踢。但他覺得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妓女能讓虎哥吃癟。

 

從那時起,他就對婉兒產生了好奇。他發現這個女孩好像和別的妓女都不一樣。

 

婉兒讓他發現,似乎不聽虎哥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婉兒也注意到了亮亮,他看起來年紀很小,話不多,每次都安靜地等在外面,眼神從不在女孩們身上遊來蕩去。

 

婉兒知道亮亮也注意到了自己,卻從不敢搭話。每次她跟虎哥說話,他就會在一旁投來好奇的目光,可一旦她看過去,他又會迅速垂下眼睛。

 

後來婉兒說,亮亮懵懂單純的樣子,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婉兒的家裡條件不好,只能供一個孩子上學,因此她小時候放棄了學業,把機會給了弟弟。

 

弟弟讀高中時,父母務農的積蓄加上她在餐廳當服務員的收入,勉強夠用。可到了大學,學費、生活費和購買電子產品的支出,就讓整個家庭陷入了債臺高築的局面。

 

為了提高收入,婉兒從餐廳服務員變成酒吧小蜜蜂,但還是沒有辦法撐起弟弟的大學生活,所以選擇投身到按摩店。

 

剛入行的時候,她每次出臺只能拿一百元的提成。但因為長得漂亮,她很快成了「紅人」,出臺費也逐漸漲價到兩千元。

 

身價漲起來後,婉兒出臺的次數就少了。她給自己定了目標,每個月掙夠五千元錢就「歇班」,所以一個月只提供三次服務。更多的時候她就像吉祥物,只是來「豔紅」坐著。

 

為什麼是五千?因為這個數目剛剛好能覆蓋她的生活,和弟弟讀大學的費用。

 

她原本打算這麼瞎混幾年,等弟弟大學畢業就脫身。沒想到弟弟還有讀研的夢想,脫身計劃只能一再推遲。

 

但她確信,自己遲早要離開這片爛泥潭。她保留拒絕的權利,是刻意將自己與別的妓女區別開來,極力維持著作為人的尊嚴。

 

然而在多數男人眼裡,妓女是為了錢出賣自己的人,並沒有尊嚴。每個進入按摩店的男人投向妓女們的那種眼神,讓人噁心。

 

亮亮和他們都不一樣,這是婉兒第一次見到來按摩店卻不嫖娼的男人。對方的眼神閃躲,婉兒覺得自己在亮亮面前像個普通女孩。

 

那天,虎哥又帶著亮亮來了。跟往常一樣,亮亮把虎哥送進房間後,自己就等在外面。

 

婉兒走出來,正好看到他百無聊賴地站著飲水機旁。這次,婉兒忍不住主動對他笑了笑。

 

亮亮一下子局促不安起來,手都不知道放哪裡。

 

「小兄弟,不挑個女孩子嗎?」婉兒問。

 

亮亮憋紅了臉。

 

「你這小弟弟真有趣,來這裡不玩女人,難道是蹭wifi?」婉兒繼續調侃他。

 

亮亮低下頭,臉更紅了。

 

「你虎哥不會那麼快的,溜了冰的人特別久,我有些餓了,你陪我去吃麻辣燙好不好?」

 

亮亮抬頭看了一眼婉兒,立刻呆住了,只覺得她很美。但他後來向人形容的時候,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美,「反正就是很美很美」。

 

就在那一瞬間,亮亮放下了所有對妓女的偏見,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陪她去吃麻辣燙。

 

那頓麻辣燙花了三十二元,是婉兒付的帳。她說,「你不容易,要拿命換錢。我還好些,兩腿一開,黃金自來嘛。呵呵,你肯定看不起我吧?」

 

亮亮想否認,又不知道怎麼說,連連搖頭。

 

婉兒哈哈大笑,伸過手捏住亮亮發燙的耳垂,說:「你好可愛,以後就當我弟弟吧?」亮亮又趕緊點頭。

 

他後來知道,這就是初戀。

 

很快,兩人的生活都被改變了,並引來了巨大的麻煩。

婉兒在與亮亮交往的時候,總教給他一些與原來的生存法則不一樣的東西。

 

她發很多語音給亮亮,每一段都很長,絮絮叨叨地叮囑他不要吸毒、不要打架、不要幫人送貨、不要嫖妓。

 

亮亮滿口答應,但沒往心裡去,一旦婉兒讓他做的和虎哥讓他做的事起衝突,他還是會聽虎哥的。

 

有時候亮亮沒有吃晚飯,婉兒還做好飯菜送過來。亮亮很感動,從沒有人對他如此關心。

 

婉兒常用羨慕的語氣說起自己的弟弟:「讀書人真好,可以無憂無慮地做夢。你要學學他,不要混社會了,讀點書,以後找份正經工作。」

 

什麼是「正經工作」,能掙錢嗎?亮亮完全不明白。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這樣的話。

 

亮亮更在意的是,婉兒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她心心念念的「脫身」。於是他問婉兒,還需要多少錢?

 

婉兒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上面記有一大串讓亮亮眼花繚亂的數字,「家裡欠了五萬多,弟弟讀大學還要三四萬,讀研可能要七八萬,出來工作前可能還要個一兩萬,總共二十萬左右吧。」

 

亮亮聽罷便說:「那你多接點客!」

 

話音剛落,空氣頓時凝結。

 

婉兒沒有說話。亮亮一抬頭,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那天兩人不歡而散。後來婉兒給亮亮發了語音,只有一句話:「我把你當弟弟,但你沒把我當姐姐。」

 

儘管不明白那天婉兒為什麼流淚,但亮亮把二十萬這個數字記在了心裡。

 

一直以來他沒思考過人生,習慣了當別人的跟屁蟲、被指使的刀槍,從未想過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但從那天起,他心裡有了個隱隱約約的目標——賺二十萬。

 

這是他第一知道人可以為別人而活。

 

亮亮問虎哥,怎麼樣才能掙錢?虎哥說不難,每天多發幾個「包子」就可以了。

 

此後,亮亮每天去各個遊戲機室晃蕩,遇到吸毒的人就強迫人家買他的毒品,凡是有「腦殼打鐵」的頑固份子,就拔刀揮去。

 

很快,亮亮的名聲便傳遍縣城,「藥娃兒」討厭之,其他毒販想殺之。虎哥看到他如此拼命,一邊假裝和善地告誡他要注意安全,一邊眉笑眼開地數著遞上來的鈔票。

 

亮亮此時已經做起了春秋大夢,總感覺「一刀在手,天下我有」,仿佛只憑這股狠勁便能打出一片天下,到時候別說二十萬,也許連自己都能當大哥了。

 

三個月以後,他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巨款——一萬元。

 

亮亮拿著現金去按摩店找婉兒,想請婉兒吃麻辣燙。

 

婉兒沒有領情,端起亮亮伸過來的手聞了聞,冷冷地說:「這錢怎麼有股月經的味道?」

 

亮亮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

 

婉兒見他一臉迷惑,又說:「錢上有血。」

 

亮亮驚奇地把錢拿回來聞了聞,說沒有呀。

 

婉兒終於笑了,又捏起亮亮的耳垂,說:「你真是個傻孩子。以後不要這樣了,好不好?你這樣幹得罪了很多人,我不放心。」

 

「可我不這樣幹,就不能掙錢幫你了。」

 

婉兒搖了搖頭,說自己有辦法脫離這裡。

原來,婉兒和另一個女孩接到了一個新店媽咪的邀約,說是去那邊每次能提成三千元以上,接客也不再是躺在簡易床架上叉開雙腿,而是跟老闆們出去花天酒地。

 

不久,婉兒就和那個女孩一起跳槽了。沒幾天,「豔紅」的老闆就找到虎哥,問他能不能幫忙出手,教訓一下婉兒讓她回來。

 

虎哥早已對婉兒垂涎三尺,此時有人挑起事端,正中下懷。他立刻招呼小弟們抄傢伙,但沒有叫上亮亮。

 

亮亮聽到了老闆與虎哥的對話,想給婉兒報信,奈何自己不會打字,用語音又太明顯。時間緊迫,眼看虎哥一夥就要出發,他心裡著急,於是主動問虎哥,自己能不能跟去?

 

虎哥猶豫了一下,問敢不敢先奸後殺。亮亮毫不猶豫地說敢。虎哥讓他去拿刀。

 

一伙人魚貫上車,虎哥親自拿方向盤,亮亮提刀坐在副駕駛位,後座還有兩個小弟。

 

一路上亮亮的腦子就像是漿糊,一會兒想起婉兒的笑容,一會兒想像婉兒被人撕爛衣服的畫面,一會兒又想起婉兒哭泣的樣子。

 

他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希望汽車會突然死火。

 

但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

 

到了新店,虎哥先讓人去看兩個女孩子在不在。確認都在,他打電話給新店老闆,說想帶兩個女孩子出臺,只用一個晚上,可以給一萬元。

 

此時的婉兒估計在暗自高興,以為剛來就接到生意,開了個好頭,卻沒想到這是早已布好的陷阱。

 

她腳步輕盈地走到車前,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就看到了副駕駛座的亮亮,他的嘴撐得極大卻沒有發出聲音。

 

亮亮之後總在後悔,當初在看到婉兒的時候,應該立刻推開車門,下車拉起她就跑。反正自己手上有刀,他們追過來的話,大不了是用自己的命換婉兒的命。

 

可是這都是假設。就是那一瞬間的猶豫,婉兒和那個女孩就被兩個小弟強行拉上了車,虎哥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車一路疾馳開往城郊,前排虎哥邊發號指令邊開車,亮亮在用他不開竅的腦袋拼命想脫身辦法。

 

後排中,兩個小弟把兩個女孩子夾在中間,既緊張又興奮,手上動作也不太老實。另一個女孩已經嚇呆了,而婉兒則稍微冷靜,問虎哥能不能好好談。

 

虎哥顯然不想談:「我知道你認識幾個厲害的人,但老子沒怕過誰,今天就是要讓你長長記性。兩條路,要麼當老子的玩物,老子護著你;要麼你端著架子,但老子要打死你!」

 

婉兒氣得掙扎了起來,一邊嘶吼著「跟你拼了」,一邊奮力掙脫衣服內外的髒手,往車門邊擠。車裡頓時亂成一團。

 

婉兒的力氣小,又得不到另一個女孩的幫忙,很快被死死摁在座位上。

 

此時的汽車已經駛離了市區,周圍荒蕪人跡。虎哥氣瘋了,他停車,從腳下拿起刀,下車,拉開後排車門,一把將婉兒拖了出來。

 

婉兒橫在地面,一聲不吭。另一個女孩子被拖下車後,爬起來跪在地上求饒。亮亮也下了車,手上拿著刀,但似乎忘記了,大腦只有一片空白。

 

「狗日的,寧死不從是吧,老子滿足你!」虎哥說著,拉起婉兒的腿,想把她拖進路邊的草叢。

 

亮亮終於反應過來,衝上前去拉開虎哥的手:「虎哥,你冷靜冷靜,我跟她說說。」

 

虎哥冷靜了下來。他或許是想起自己只是來掙點錢,嚇唬嚇唬兩個女孩子,再免費嫖一回就完事兒了,何必要弄出人命。他命令亮亮:「你搞定這個,老子去搞那個。」

 

然後他拉起另一個女孩子進了草叢,把婉兒留下給亮亮。悶熱的空氣中,傳來了另一個女孩子的哭泣。

那是十二月,天寒地凍,沒有一絲風,一輪慘白的圓月在空中。

 

亮亮扶起婉兒,靜靜地抱著她,一瞬間什麼都忘了,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著他們,只感覺周圍很空曠。婉兒沒有哭,沒有叫,沒有任何語言,像棉花一樣軟在亮亮的懷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虎哥光著屁股走過來,問婉兒想好沒有?

 

婉兒抬起頭,幽怨地看了一眼亮亮,轉過頭對虎哥說,自己願意回去上班。

 

虎哥卻大罵,上不上班關老子屁事,趕緊脫褲子。

 

婉兒指了指亮亮,說自己只願跟他,要不寧願死。

 

或許是精力不濟,虎哥答應了,催促趕緊的。

 

婉兒哦了一聲,緩緩褪下褲子。

 

亮亮曾幻想過跟婉兒發生關係後,自己像嫖客一樣付錢。但他更想的是跟婉兒談戀愛,然後順其自然,期待她在某個難過的深夜撲到自己懷中。

 

他曾日日夜夜地期待著自己的第一次,卻從未料到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當時已經是半夜,在鄉村的泥路上,道路兩旁都是雜草,月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一些,大地明暗不定。

 

回想起那個片段,亮亮只能用「麻木」來形容。他聽到另一個女孩在痛哭,男人們在鬨笑。他不敢看婉兒,只記得她沒有發過一絲聲音。

 

整個過程中,他沒有一點感覺,很快就想著要幫婉兒穿起褲子。

 

直到此時,亮亮都還覺得自己是在救婉兒。他不知道,婉兒的自尊和對他的信任,已經在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撕得粉碎了。

 

虎哥似乎意猶未盡,一邊嘲笑亮亮陽痿,一邊招呼小弟上。

 

看著小弟們一臉淫笑地躍躍欲試,亮亮的怒火瞬間燃起,撿起地上的刀,摟緊婉兒吼:「誰他媽的敢過來試試!」

 

虎哥氣瘋了,抄起刀衝過來:「你個吃裡扒外的龜兒子!老子早知道你們兩個關係不簡單,反了是吧!」

 

得益於往日幹架經驗的積累,亮亮不僅沒有跑,反而是推開婉兒,揚起刀直面衝向虎哥。

 

可是明明佔了上風,他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哭著求饒虎哥,放過婉兒。

 

兩個小弟趕緊把他們拉開,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時間仿佛停止了。

 

那場悲劇在尷尬的對峙中倉促結束。虎哥招呼小弟把亮亮拉上車,回去家法伺候。然後警告兩個女孩子,不回「豔紅」後果自負。

 

之後的兩天,亮亮一直被虎哥綁在房間窗子的防盜欄上。虎哥用木棍掄他的屁股,用針刺他的手心,用打火機燒他的腳板,可是他一點兒不覺得疼。

 

他滿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婉兒平安了沒?

婉兒確實如亮亮所願,平安了,但卻是用屈辱換來的。

 

那天晚上,虎哥把兩個女孩扒光了衣服丟在路邊,她們只能光著身子,赤腳在泥地裡走到早上五點多,才到了一個村落裡,跟一個老大爺借了衣服。

 

可是那天之後,婉兒還是沒有回去上班。

 

虎哥又接到「豔紅」老闆的電話,問他有沒有去教訓婉兒,並質疑他的專業水平。虎哥又一次氣瘋了,聲稱不刮出婉兒決不罷休。

 

亮亮的榆木腦瓜像突然開了竅,他聽說虎哥要行動,就跟虎哥說自己已經知道錯了,願意戴罪立功。

 

虎哥放了亮亮,叫他帶人去新店搜,找到人就拖出來活埋,找不到人就砸店。亮亮連聲應承,一邊抄起刀具,一邊偷偷地拿起自己的手機,找機會給婉兒報了信。

 

婉兒得到報信後,提前讓所有人都離開了。亮亮到店後,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房子。

 

他和其他幾個小弟把店鋪砸得稀巴爛,一心想著只要沒有這個店,婉兒就能回「豔紅」上班,然後平平安安地湊夠20萬。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亮亮還是太單純了。

 

新店被砸後,老闆決定撕破臉皮,報了警,並且發動一切社會資源搜刮這幫「發零包子的」。虎哥和小弟們四處逃生,想將風頭躲過去。

 

亮亮也躲了起來,可即便在這時,他還是擔心婉兒。他總覺得虎哥無所不能,害怕這場對抗會最終以婉兒慘死作為收場。

 

婉兒給亮亮發微信,安慰他,自己得到了大領導的承諾,抓到虎哥是遲早的事;而且自己跟某黑道頭頭有過命的交情,人家派了幾百人來幫忙,「你虎哥的實力根本不夠看的」。

 

在婉兒的循循善誘下,亮亮說出了其他在逃小弟們的位置。警方立刻開始搜捕,才兩天,就僅剩亮亮一個人沒有落網了。

 

婉兒勸亮亮自首,可是亮亮不願意,他想帶著婉兒一起遠走高飛。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亮亮問婉兒,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婉兒那頭沉默良久,發了一條語音消息過來,只說一句:「告訴我你在哪兒。」

 

亮亮想了幾秒鐘,像賭徒把所有籌碼推上賭桌一樣,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的位置告訴了婉兒。

 

然後,他蹲在路邊抽了整整一包煙。他不知道自己等來的將是警察,還是婉兒。

 

最終,警察還是來了。

 

被拷住的時候,亮亮問是不是婉兒把位置告訴他們的?警察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的是,不管婉兒有沒有透露他的位置,警方也能根據手機定位找到他。憑他的能力,遠走高飛不現實。

 

他渾渾噩噩地被抓到看守所,現在已經想不起自己說過什麼辯解的話,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判了十二年。

亮亮進了看守所,所有人都叫他「奸十二」,說他「十二秒快感,十二年負擔」。他一開始無比憤怒,後來卻完全麻木了。

 

他變得像機器人一樣,每天只是吃喝拉撒。偶爾清醒,就不停地嘗試各種自殺的辦法,吞過牙刷把柄、撞過鐵門、吃過外用的消炎藥。

 

被轉移進監獄後,他依然不參加勞動,不跟民警談心,不尊重規矩。被嘲笑也好,被怒罵也罷,都沒有一絲波瀾,甚至穿著約束服被綁在操場籃球架上烤太陽時,也沒有一點求饒的意思。

 

在他臉上我只看到六個字:哀莫大於心死。

 

如果這就是亮亮和婉兒故事的結局,那確實挺悲哀的。明明是可以相互攙扶走出叢林的兩個人,卻以這樣的方式落入更漆黑的陷阱。亮亮失去了十二年的自由,婉兒則帶著被粉碎的自尊繼續求生。

 

但故事並沒有結束。亮亮入獄後,收到了婉兒一封信。他說如果沒有那封信,他大概活不到現在。

 

婉兒在信中說,特別恨亮亮,恨他為什麼第一次不通風報信;為什麼沒有早點兒舉刀;恨他當眾侮辱了她,「是,我是妓女,但我也是個人,我有尊嚴。」

 

聽著民警把信讀完之後,亮亮哭了很久,他不明白婉兒為什麼會這麼恨他。在他看來,當時的情形下跟婉兒發生關係是唯一的選擇。

 

他甚至以為婉兒生氣是因為自己沒有給錢。

 

聽到這裡,我哭笑不得,想起之前亮亮說讓婉兒多接客的話,瞬間理解了婉兒對他的「恨」——

 

她是太失望了,本來以為終於遇到一個不會看低自己的人,沒想到在亮亮眼裡,她終究還是一個妓女。

 

聽民警讀完信,亮亮哭著說:「我早叫她不要幹這個了,去販毒多好,來錢也快。」

 

民警搖了搖頭:「你真的有點笨。」

 

亮亮一直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告訴他,妓女也有自尊的。

 

但他又問,自尊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他懵懂的眼睛,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一直被人指使的男孩解釋,什麼叫「自尊」。

 

婉兒的來信讓亮亮很痛苦,卻打消了他尋死的念頭。他覺得婉兒還會寫信,於是天天等著。

 

我覺得,亮亮的笨真不只是「有點」。他曾在眾目睽睽之下強姦了婉兒,卻還希望婉兒能跟他遠走高飛;現在婉兒寫信來說恨他,他卻還期待收到她的下一封信。

 

這讓我勸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覺得他有些可憐。

 

但亮亮還是抱著這個唯一的期望,每天行屍走肉一樣地活著。

 

有一天傍晚,我路過嚴管區時準備抽菸,又看到亮亮站在那裡,警官則提著警棍站在他面前。

 

我發現這次警官的表情異常嚴肅。

所謂的嚴管區,就是民警用黃色油漆在操場下水溝旁劃出來的空地。

 

當天違紀或者是沒完成勞動任務的犯人,在收工回來後就去那兒待著,不能跟其他犯人說話,不能抽菸,吃完白米飯直接進行體能訓練,直到睡覺時間。

 

其他犯人每天辛苦勞動,就為了討到當天的抽菸資格,在吃完飯後愜意地抽上一根。而亮亮卻每天傍晚都在嚴管區接受懲罰。

 

我聽到警官冷冷地問:「確定不參加勞動?」

 

亮亮耷拉著腦袋,臉上沒有一絲畏懼,雙手隨意交叉在身前,頹廢地說:「不想幹,隨便你打。」

 

警官捏緊了手中的警棍,理智似乎在迅速飛離腦子。

 

這段時間來因為亮亮拒不配合,警官的好脾氣幾乎被磨沒了,已經處在爆發邊緣。眼看事情有失控的趨勢,我沒多想便連忙拿著煙上前插嘴:「報告警官,能借個火嗎?」

 

警官看到是我,冷靜了下來,掏出打火機丟給我。我接過打火機的同時,聽到警官說:「聽說你跟他關係不錯,這個人今天交給你,明天你告訴我他是什麼情況。」

 

「一定完成任務!警官,我帶他去抽支煙吧?給他醒醒神。」

 

警官警棍一揮,讓我們快去。

 

我扯過亮亮趕緊跑。

 

其實我根本沒有把握能勸服亮亮,他是頭油鹽不進的犟牛,但沒辦法,警官已經把任務丟過來了,我不得不認真考慮。

 

那天在操場,我跟亮亮聊了很久,一直到天很黑,其他人都早已進監室休息,操場上只有我們兩點香菸的火光。在不遠處的值班室內,警官耐心地坐著,並沒有著急催促。

 

我突然想起那封信,問亮亮,婉兒的來信上有沒有地址?

 

亮亮說有,但他不認識這個地方,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婉兒的新住處。

 

我說,你要不試著給她寫封回信。

 

亮亮聽了有點頭大,說自己不會用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寫。

 

我告訴他,這不難解決,我可以教你,問題是你想不想向她解釋?

 

亮亮說當然想。

 

於是從那天起,不識字的亮亮有了人生的新目標——給婉兒寫一封情書。

亮亮在監獄裡第一次拿起筆,從「a,o,e,i,u,v」開始學習。

 

他看過別人拿筆的樣子,但嘗試了一下,覺得不順手,寫下第一個「a」的時候,是用抓的動作。

 

我沒有糾正他,讓他就先這樣寫,看他寫了幾天,才告訴他應該用捏。他一開始用三根手指加大拇指捏,後來才慢慢地改成正確的姿勢。

 

可能是年紀大了,他背了一個星期才背好拼音,但還不懂怎麼用。再後來慢慢教,他開始在《服刑人員行為規範》上一個字一個字注音。這是他讀的第一本書。

 

在我教會亮亮查字典後,帶著他開始讀第一本小說——《巴黎聖母院》。

 

本來我以為會讀得很困難,但沒想到他剛一接觸這個故事就完全入迷了,每天捧著書,茶飯不思。

 

讀書後,亮亮也開始參加勞動。他的勞動能力非常強悍,我們下午五點半才能幹完的事情,他三點就幹完了。

 

按規定我們不能把內監的東西帶到勞動車間,但他硬是跟警官爭取了隨身帶書的特權。每天把該做的做完後,他也不爭取額外的勞動產量去換消費額,就端坐在工位上看《巴黎聖母院》。

 

這行為卻給我帶來了麻煩。

 

因為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來找我討論。可是我的勞動能力不行,每天完成份額都很困難,哪有心思聊天啊。

 

而且車間是禁止聊天的,我因此被紀律委員警告了幾輪,賄賂了幾包煙才壓過去。

 

可亮亮不管,他有話就說,有問題就問,我明示暗示了好幾次,他還是一如既往,冷不丁就捧著書問我,這讓我很尷尬。

 

更尷尬的是,他心裡感激我,但嘴上不會說,每次都是做了很多活兒,再把多餘的勞動產品直接抱到我面前。這是不合規定的,要是被警官發現得扣分,我只能每次都拒絕他。

 

我發現這小夥真是愣頭愣腦,認準什麼事就只會一股直勁地衝。

 

但好歹他不再那麼消極了,像是變了一個人,也會跟別人說話了。大家依然嘲笑他,但他不衝動,只是鬱悶的時候找我聊天。

 

幾個月以後,亮亮的改造分竟然在四百多人的監區裡排進前二十,勞動報酬更是佔據月榜前五,把我遠遠甩在身後。

 

他依然每天看《巴黎聖母院》,前後看了十多遍,記住了裡面的每個細節。有天他跟我說,覺得自己很像書裡的那個鐘樓怪人卡西莫多,婉兒就是艾絲美拉達。

 

我想還真有點像,只是小說裡的卡西莫多沒有笨到去強姦艾絲美拉達,還認為自己是救了她。

 

他說自己願意當婉兒的隱形人,一直守護她,要把這些話寫在信裡。但是他字還是太醜了,還得繼續練。

 

然而還沒等亮亮的字練好,一個突然傳來的消息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

 

那段時間有幾個亮亮的老鄉進來了,他向他們打聽「豔紅」按摩店和婉兒的近況。結果大家都說,「豔紅」已經被警方打掉,至於婉兒,後來再沒有人見過她。

 

有傳言說,她自殺了。

亮亮不相信,他紅著眼圈問我:「婉兒還有父母,還有弟弟,還有我,她怎麼會捨得自殺?」

 

我沒辦法回答,但怕他情緒崩潰,只能趕緊說:「只是傳言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你給她寫封信寄去試試。」

 

亮亮終於鼓起勇氣,開始寫信了。

 

正式下筆之前,他特意做了個儀式,把一本《心經》立在高牆邊,前面擺上三根燃起的香菸,煞有介事地跪在地上,求菩薩保佑。

 

亮亮在信中說:「以前的事情對不起,請您原諒。我一定聽你的話,多讀些書。如果我出去的時候你沒有結婚,我願意娶你。如果你已經結婚了,我願意當你的隱形人,在你看不見的角落保護你一輩子。」

 

我把這封信反覆看了幾遍,跟亮亮說,對於稱呼,要不全部用「您」,要不全部用「你」,但這裡用「您」會顯得有點怪。還有,「我願意娶你」的說法是不好聽的,應該說「我想娶你」。

 

亮亮乾脆說,要不你幫我寫吧,我來說,你來組織語言。我答應了。

 

在信中,亮亮回顧了自己的前半生,說自己腦子簡單,對人生沒有思考;自己的行為不尊重婉兒,對不起她;但對她是一種懵懵懂懂的愛,他反思了很多,覺得這種愛沒有錯。

 

後來他又在信中加了很多生活細節,包括介紹最近讀過的書,寫過的字,失眠的夜晚,想婉兒的次數,柔和的月光。

 

我突然覺得他的語言似乎沒有那麼不堪,於是讓他把之前自己寫的剪下來,貼到新信件的最後。

 

信終於寄出去了,帶著亮亮最後的期望。

最開始的幾天,亮亮每天都期待收到回信。可是一天天過去,這封寄出去的信就像是丟到大海深處的小石頭,一經脫手便無跡可尋。

 

一周又一周過去,我看到亮亮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來,他無數次問我,婉兒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反問他如果婉兒真的不在了,他打算怎麼辦?

 

亮亮沒有猶豫,說:「我去下面找她。」

 

我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但又很擔心亮亮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我想起《巴黎聖母院》中的結局,鐘樓怪人卡西莫多在愛絲美拉達死後,選擇自殺。我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給他挑了這本書。

 

三個月以後,2019年的春節,亮亮被通知說有人給他寄錢了。那是他入獄以來收到的第一筆匯款,五百元。

 

我想可能是他奶奶寄來的,把匯款單子遞給亮亮。他看了一眼匯款人的名字,猛然嚇了一跳。

 

匯款人備註欄裡,寫著婉兒的名字。

 

亮亮有些不敢相信,拿出筆,在匯款人的名字下方劃上直線,一遍又一遍地跟我確認,是不是那幾個字。

 

我說是。他激動得手舞足蹈起來,當即跟我借了一包煙,奔到吸菸區,見人就發,好像自己快出獄了一樣。

 

後來,亮亮又拿著匯款單子問我,婉兒給他寄錢是什麼意思?

 

我哪兒知道。我說,也許是原諒你了。

 

亮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還要寫一封信,問問婉兒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了。

 

但我沒能看到的第二封信。不久後監區改制,我們再也沒見過了。

 

現在,我已經出獄了,但我還會想起亮亮。我在網上找到了亮亮的判決書,裡面記載了2016年12月31日,他強姦了受害者,來年二月,他又去打砸了另一家按摩店。此外,我再也找不到他更新的信息。

有時我特別同情婉兒與亮亮,更多的時候,我覺得他們都是可悲的人物,生活沒有給他們喘息的「縫隙」。

「縫隙」就是逃離當下生活的可能性,沒有「縫隙」的話,生活便總是壓迫著他們做最壞的選擇,永遠不會有光明的未來。

我總在猜測他和婉兒後來的故事,我很想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各自的「縫隙」,逃出各自的叢林?

看完《巴黎聖母院》之後,亮亮把自己當做鐘樓怪人卡西莫多,因為兩人都是遇到了一個女人而改變。

但我覺得,與其說是婉兒改變了亮亮,不如說是亮亮在和婉兒交往的過程中,發現了自己究竟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他一次又一次對抗虎哥,也是對抗曾經的自己,並在學習寫信的過程中,完成了與過去的決裂,成為了一個新的人。

亮亮如果會對此有感慨,我想卡西莫多在書裡留下的最後一句很適合他:「這就是我所深深愛過的一切呀。」


插圖:小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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