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我走出了東城門外,那兒有許多美麗的女孩,她們美得像天上的雲彩。雖然美得像天上的雲彩,卻沒有我的意中人。只有穿白衣戴綠佩巾的那個女子,才能贏得我的心。
我走出了東城門外,那兒有許多美麗的女孩,她們美得像天上的雲彩,雖然美得像天上的雲彩,卻沒有我的意中人。穿白衣戴綠佩巾的那個女子,才能同我共歡娛。
讀到《詩經》中的《出其東門》,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這樣的畫面。杭州城內,佳木蔥蘢,七夕簪花大會上,名媛雲集。為了奪得花魁,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女孩們紛紛拿出看家本領,展現才藝。在大家面前,陸繹大人只得隨口誇讚了上官姑娘。眾人離開,他與今夏落在後面,附耳對今夏說:「唯有琴音,深入我心。」是啊,只有母親最愛的那首《桃夭》,也是心中最愛的女孩兒今夏彈奏的《桃夭》最能打動我們冷峻傲嬌的陸大人。而隨著琴音,那個叫今夏的討喜的女孩子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坎上。
在歷史上謳歌愛情的詩詞不少,但歌頌男子專情的不多,而以男子為第一人稱來表達的就更少。所以《詩經》中這首《出其東門》就更可貴。
詩中這位青年男子走到東門外的繁華之地,花枝招展的女子多如雲朵,讓人眼花繚亂。可是他的心一點沒有亂,他只愛著那位衣著簡陋樸素大方的姑娘。雖然美女如雲,卻能坐懷不亂,所需要的堅定意志,大概不會遜於疆場上刀光劍影下的英雄氣概。英雄可以視死如歸,卻不一定能身在萬花叢中不亂心。而詩中的男子,堅如磐石,洞徹世間迷霧:如花如雲固然足以打動人心,但是花易凋,雲易散,而能找到自己的永恆,固守著它,才是令人衷心嚮往的!美麗的花兒千萬朵,最心愛的只有那一朵。
就像《錦衣之下》裡的陸大人,「妻子一個就好。」而他認定的人只有今夏。
這部《錦衣之下》無疑是今年電視劇的開門紅,雖然特效有五毛錢之嫌,但劇情好,演員演技好,尤其是劇中詮釋的愛情如細水長流,潺潺動人,直流進每個觀眾的心中。
劇中的陸繹,既是鐵血錦衣衛,斷情絕愛,冷麵冷血,辦案手段鐵腕殘酷,沒有絲毫情面可講。在未遇到今夏之前,他心中唯一的柔情是屬於對母親的回憶。但畫面很快會轉到母親慘死在面前的情景,那一縷柔情很快被掩藏起來。要想打動這樣的男子,走進他的心,是有多麼不容易。撼山易,撼陸大人的心難。但他又是專情男兒,只要認定,誓不相負。所以,後來陸繹為了不傷害今夏,提出分手,今夏傷心欲絕,衝口而出,「我終究是錯付了。」她哪裡知道陸大人為她著想的一片苦心呢。
這樣的陸大人,必定會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才能走進他的心。不必有多麼高貴的身份,也不必有多麼傲人的美貌。果然,今夏出現了。她只是一個混口飯吃,貪財的小捕快。她鬼馬精靈,會研製火器。她重情重義,嫉惡如仇。她熱情如火,對人對事一片丹心。她是他生活的反面,她是闖進他人生的另類,是異數。
相信以陸繹的身份、地位、長相,一定是京城貴族女子擇偶的上選。陸繹也一定見識過不少名媛佳麗。當他身著帥氣的飛魚服,走在大街上辦案,要俘獲多少少女心啊。在杭州,就連今夏都調侃他,「您穿上這一身,真的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啊。……杭州城的姑娘一看見您,怕是都走不動道兒了。」但偏偏就是這樣的陸大人,卻情有所鍾,獨愛今夏一人。專情代表的就是負責任,守信用,有專情加持的男人,這是何等魅力啊。
一個男人痴情起來會怎麼樣呢?在杭州,陸繹去前線抗倭,今夏留在杭州城。敵人出其不意來攻城,今夏與祁夫人兩位巾幗英雄率兵守城,直到援軍到達。聽聞杭州城有失,陸大人不顧自己有傷在身,飛馬趕回杭州。兩個人在戰場上相見。那一刻,才明白什麼是生死相許。更打動人的是,甦醒後,陸大人的一番情話,「我擔心你啊,擔心戰火刀槍無眼傷及你,擔心倭寇殺進城裡殺害了你,擔心所有人撤了,毀了城,你還在傻傻的等著我。」當今夏說:「我當然會等你啊,但我也不會傻到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吧。」然後大人深情篤定地回答:「但我可以。」情話誰都可以說,但滿懷真情發自內心地說出來,才能直抵人心。難怪追劇的姐妹們欲罷不能,追完劇還腦補了很多番外劇情。
但自古以來,負心男人多,痴心男子少。唐代霍小玉戀詩人李益,遭負心背叛。有人作詩云:
一代名花付落茵,
痴心枉自戀詩人。
何如嫁與黃衫客,
白馬芳郊共踏春。
但世上沒有如果,即使這個負心人後來作詩似乎表達追悔,「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但,女子的深情已被辜負,生命如煙花消散。再表白,只能讓人覺得虛偽。
讀《詩經》,讀到《出其東門》中男子這般深情,著實令人感動。跨越了兩千多年,人類情感依然相通。人的一生中,能打動你的人一定不止一個。但只要堅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懂得這「一瓢」的彌足珍貴,做愛情忠貞的囚徒,不求被赦,但願無期,那麼不管是水做的女人還是泥捏的男人,都會得到獨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幸福,並且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