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舉辦漫畫個展的第一人,他畫的諷刺漫畫針砭時弊,如今無人敢畫

2021-02-07 時尚芭莎藝術


方成,漫畫家,雜文家

幽默理論研究專家

祖籍廣東中山,出生於北京

2018年8月22日逝世於北京友誼醫院

享年100歲


他與丁聰,華君武並稱

「中國漫畫屆的三老」

(從左到右依次是丁聰,華君武,方成自畫像)


方成本姓孫,全名孫順潮。老先生在自己的自傳裡寫道:「方成,不知何許人也。原籍廣東中山,但生在北京,說一口北京話。自謂姓方,但其父其子都姓孫。非學畫者,而以畫為業。乃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但宣讀論文是在中國化學會。終生從事政治諷刺畫,因不關心政治屢受批評。」


方成自傳書影


從小方成就喜歡畫畫。小時候他老愛看別人家牆上掛的山水畫,看完走在路上,就在牆上學著畫。四下畫出房子,畫一下彎的就是山。九歲回北京上的是教會辦的小學。教課的有位「密教士」,教圖畫,手工和英文,方成最愛上她的課。當時用的課本是英文原本,插圖十分精美,方成常常拿來臨摹。平時課間的時候,他幾筆就勾勒出同學的形象,老是能吸引一大批同學圍觀。


方成的小學

北京銘賢小學

(缸瓦市教堂北院)


初中的時候,生物,地理兩門課筆記都要畫插圖,有時候畫得順手,就開始畫老師。有一次被生物老師捉住了,方成頓時心驚膽戰,完了,要挨罰了。不料老師很和氣,還誇他畫的好,只是叫他不許上課畫畫,把畫還給他了。


上初一的方成


到了初三,他的父親孫笑平見他愛畫,就託人帶他到畫家徐燕蓀先生家裡拜師。雖然兩個月後因父親被裁員失業,導致學畫中輟,但因此學會傳統繪畫描線技法,這段經歷影響了以後方成的漫畫創作。


老師徐燕蓀


這段經歷影響了成年後方成的漫畫創作

方成漫畫作品擅長用水墨,線描手法

將古代文人畫與西方時政諷刺畫結合


《魯智深》


張白苦吟圖


如此「家教」



一個正把式

一群「副把式」

車就那麼大

都沒地方放東西了


民主二字

苦讀未悟


《腦瘤手術》

改革的殼子

封建的腦子


「你們工廠一開工,

河裡就剩這一種魚了。」


方成高中正趕上「一二·九」運動,學校聽說有個學生很會「畫小人」,就把方成拉去畫宣傳畫。方成畫了一把滴血的大刀,標題寫著《中國人的刀,哪國人的血?》。


角度犀利,不留情面

這是方成的第一幅漫畫


後來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寫到:「作為一個漫畫家要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第一要緊事是誠實,我手中的筆要毫不留情。」


方成的漫畫針砭時弊

常用借古諷今的手法


「孔明同志,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諷刺唯學歷論選拔人才


「求您給我兩斤蘋果一斤梨,挑大的。」

諷刺官商勾結

籃子裡的酒瓶子

不知道夠不夠換的


「不要叫我老爺,叫公僕。」

說好的為人民服務呢?


苦讀多年

民主這本書

還是沒讀懂啊


「伯樂」相馬系列

不知道相的什麼馬



上樹摘白菜



考大學的時候,方成受信佛的叔父影響,一心想學醫,遂報考了燕京大學醫預系,沒考上。其中有一門智力測驗不及格。又考武漢大學化學系,想學製藥,沒想到人家化工不是幹這個的。老老實實念了四年書,畢業後順順利利去了四川黃海化工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員,又呆了四年。要不是當時失戀,夜不能寐,痛苦不堪,遂而辭職,可能就沒有後來的漫畫大師了。


當時正值1945年日本戰敗,四川也能看上海報紙了,報紙上登了很多時政漫畫,方成當時想起了自己「一二·九」運動時的經歷,大學期間也辦過許多次壁報,以此謀生應該沒什麼問題,失戀了嘛,去上海換換心情。


1946年,方成只身前往上海。第一份工作是在聯合廣告公司做繪圖員,老闆是美國猶太人,皮特先生。方成平時就住在公司的雜物間裡,工作之餘畫點小畫。兩個月後,方成正在畫一幅諷刺美國人的漫畫時,被皮特先生發現了,一把搶過去。方成當時就急了,腦子一熱,抄起酒瓶子就衝上去了。第一份工作就這麼沒了。當時《觀察》周刊的主編儲安平先生看過他的畫,就聘請他做漫畫版的主編。


方成1947年在上海


從此漫畫就成了方成的職業追求,1949年輾轉回到北京在《新民晚報》任美術編輯,1951年起受華君武邀請,在《人民日報》當職。


方成(右二)於人民日報幹校與同事合影


每天晚上九點確認選題

十二點畫好送去製版

期間只有三個小時的創作時間

有時候沒有靈感了,就去衝衝涼水

畫的不滿意了,編輯說停一天吧

他又不肯,非得趕著時間改好

哪一天都沒有耽誤過


方成作品


1957年「反右」,漫畫家丁聰,李斌生被抓

方成也被抓了,沒揪出什麼,又放了

然而後來文革爆發,終於沒躲過去

其間方成妻子,女漫畫家陳今言

不忍折磨,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方成全家合影


方成諷刺階級鬥爭的漫畫


自此方成便甘於沉寂

直到1979年第四次文代會


在此期間,方成老先生創作出了促成中國第一次漫畫個展的佳作《武大郎開店》。看畫中只見店內貼著一副對聯,上聯曰:人不在高有權則靈,下聯曰:店不在大唯我獨尊,橫批是「王倫遺風」。店員皆是身材短小之人。一個大個兒來找工作,小二如此回答:我們掌柜的有個脾氣,比他高的都不用!來諷刺嫉賢妒能的人。


《武大郎開店》


對於創作的過程,老先生並不居功,他說:「華君武先生曾對《武大郎開店》提出過建設性的寶貴意見。他說:『畫是不錯,只是那副對聯太一般化了。』他的意見很中肯。畫上的對聯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陳腐得很,而且與畫的主題無關……我冥思苦想了三天,終於從《陋室銘》中獲得靈感,把對聯換成『人不在高……』。」


方成與華君武私交甚篤

1979文代會其間

兩人做掰手腕的遊戲


後來還被方成畫了下來


這一年(1980年),《武大郎開店》相繼在《工人日報》和《人民日報》發表,獲《人民日報》新聞作品優秀獎,這也是漫畫作品首次獲得該項榮譽,引起轟動,促成了方成的漫畫個展在中國美術館舉辦,這也是新中國第一個漫畫個展。


方成畫展


此後的方成佳作頻出

一種公家事

左手罰,右手拿


借國家隊形象

提醒人才招募


諷刺運動會興奮劑現象


面「幣」思過


這讓我想起個人

我們的趙處長~


如此為人民服務

背後漏了餡了


一邊精打細算

一邊請客吃飯


漫畫中的內容多是當時時事有感而發

而誰又能保證如今的某個角落裡

同樣的事不會再發生呢?


生活中的方成老先生非常幽默

也是頗有幾分自嘲精神的

朋友拜訪,問他怎麼沒有白頭髮

老先生摸了摸光禿禿前額:白的都掉了


又問:血壓多少?200

怎麼這麼高?

高壓120,低壓80,加起來200


胃口怎樣?

人吃啥我吃啥,咬得動就吃得下

有不愛吃的嗎?

有,那是藥!


人家問方成如何養生

方成如此答道:

「生活一向很平常

騎車畫畫寫文章

養生就靠一個字

忙」


八十多歲時方成還騎自行車走街串巷


九十多歲還擔任過奧運會火炬手


方成在中國水墨漫畫藝術探索方面屬於『領軍人物』之一。他的漫畫是地地道道的『中國水墨漫畫』,中國漫畫界很多後來者都以他的漫畫作為藍本進行臨摹和效仿。晚年方成筆耕不輟《方成漫畫選》《方成連環漫畫集》《幽默漫畫》,以及文集《漫畫入門》《笑的藝術》《幽默、諷刺、漫畫》等著作。


方成理論作品書影


2009年12月22日

中國美術家協會授予方成終身成就獎


20世紀中期至21世紀初的漫畫大家中,丁聰於2009年逝世,華君武於2010年逝世。方成是20世紀10年代出生的漫畫大家中最後一位去世的人,也是中國漫畫界最高齡的一位漫畫大家。


2017年報紙還在祝老先生百歲壽辰

採訪時老人神採奕奕


而今又僅僅一年不到

「漫畫三老」中僅存的碩果也仙去了

方成遺體告別式



方成老先生一生中

以漫畫挑社會膿包

使人笑中思忖

以幽默對人生百態

亦可苦中作樂


先人各個遠去,大師漸漸凋零

我們學著冷眼觀察這個世界

我們開始戲謔調侃這個人間

我們希望明天會變得更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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