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噠噠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傾聽一代宗師李泰祥的演唱
文：河西
前兩天，83歲的臺灣詩人鄭愁予來南京和上海籤售他的新書《鄭愁予的詩：不惑年代選集》。
我第一次聽到的李泰祥自己的演唱是1985年他的個人專輯《錯誤》，主打歌《錯誤》就譜曲自鄭愁予的同名詩作，當開首三句：「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傳入我的耳膜時，我就大吃了一驚，特別是第二段副歌時的直衝雲霄，仿佛內心中無限悲愴蒼涼亂石崩雲，與器樂弦樂的交織，輕易就撥動了你的心弦：
我噠噠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我不是歸人
是個過客，是個過客，是個過客
絕不是齊豫似的輕吟淺唱遠山如畫，而是有如裂帛的金石之聲，苦難，而不平凡。那張專輯封套上居然寫「李泰祥演奏專輯」，也算是個美麗的錯誤吧。
鄭愁予的這首詩，實在太美，臺灣音樂人愛之者大有人在，李建復唱過，收在滾石1995年的《牧歌》專輯裡，羅大佑的版本，則完全被《之乎者也》裡更多精彩的名曲給淹沒了。作曲者都不相同，李建復版，由建築師張世豪作曲，羅大佑當然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但相較之下，李泰祥技高一籌，羅大佑李建復的版本說實話只能說是四平八穩規規矩矩，而李泰祥呢？上天攬月下海擒龍，氣魄，非羅李在此曲上的處理可比。要聽這首歌，請點擊文末視頻，請用心聆聽。
一提李泰祥，總讓人想到他作曲的《橄欖樹》和《歡顏》，想到齊豫、唐曉詩、許景淳……他那些有著不食人間煙火天籟之音的女弟子。1994年，華特國際出版過一張《李泰祥和他的女弟子》專輯，將李泰祥的7位女弟子一網打盡，聽者當有耳福。其中，有一位在臺灣出生後來在香港大紅大紫的歌手，名叫葉倩文，她在這張專輯中演繹了一首《一根火柴》，清新可人，和投入華納旗下成為天后時的演繹方式還多有不同。《一根火柴》也收在她第一張專輯《春天的浮雕》中，她在去香港拜林子祥為師之前，是李泰祥門下女弟子，曾在臺灣第一唱片發過五張碟（最後一張是1983年的《再好的離別也會思念》），你聽過就知道了，完全是齊豫唐曉詩的空靈風格。
在《李泰祥和他的女弟子》中，李泰祥自己唱了三首。一首和許景淳的《相遇》，另兩首都和唐曉詩合作，一為《為你唱一首我們的歌》，一為大名鼎鼎的《告別》。李泰祥的演唱風格也盡顯其中，有一點點高亢，有一點美聲，和女聲充滿田園氣息的嗓音互成映照，確實成就了臺灣民歌時期的對唱經典（和林子祥葉倩文、張學友湯寶如的對唱時代相比顯然更顯年代感）。
提到《臺灣流行音樂百佳唱片》，我們往往只留意百佳唱片本身，卻忽略了此榜還有好幾個附錄的小榜單，比如「曲的排行榜」，考量的是專輯整體的旋律、編曲和演奏水平。李泰祥作曲的《你是我所有的回憶》排名第一榮登榜首（同時在百佳唱片中排名35位）。我太喜歡這首歌了，作詞是寫過《龍的傳人》和《酒幹倘賣無》的侯德健，李泰祥作的曲，齊豫、許景淳、殷正洋、徐芊君、飛輪海的辰亦儒等人都唱過，尤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臺灣盲人歌手萬花的演繹驚心動魄，起一身雞皮疙瘩，這個版只有蝦米有，你們可以去搜索。
曲排行榜中，李泰祥有三張專輯分列一、三、六位，僅次於羅大佑三張個人專輯和兩張參與作曲專輯的數量，但排名高於羅大佑，亦可從一個側面看到臺灣音樂人和樂評人心目中，李泰祥地位之崇高。
在音樂上，他極少犯錯，但在情路上，李泰祥就不免有些坎坷了。因女方家裡反對，他和初中音樂老師許壽美以私奔開場，婚禮時他遭大漢持傘痛打，這都沒拆散他們，半年後他們自己卻選擇了分道揚鑣。這是他唯一的一段婚姻。
不是對的時間，或不是對的人，那都是錯誤。
2014年1月2日晚8點，飽受帕金森症和甲狀腺癌折磨的臺灣音樂一代宗師李泰祥先生在新北市新店慈濟醫院安寧病房去世，享年73歲，題圖是臨終前油盡燈枯瘦骨嶙峋的李泰祥。
告別儀式上，李泰祥眾多弟子都來送恩師一程，遺憾的是齊豫未現身（她的前夫是李泰祥的弟弟李泰銘），滿頭白髮的許景淳現場演唱恩師的歌曲，看到許景淳的時候，我眼淚就下來了，時光真是一把殺豬刀啊。
感恩李泰祥留給我們這麼多好歌，送別李泰祥。
視頻：李泰祥演唱鄭愁予詩《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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