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看什麼電影,他說了算

2020-11-19 澎湃新聞

原創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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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紐約對於電影愛好者來說是一個理想的地方?不僅僅因為這個城市培育出了一大群氣質獨特的電影人,比如在小義大利區成長起來的馬丁·斯科塞斯,將紐約浪漫化和知識分子化的伍迪·艾倫;不僅僅因為關於這座城市的好電影數不勝數,比如七八十年代的《曼哈頓》《美國往事》,和最近的《弗蘭西絲·哈》《好時光》;還因為紐約有太多提供電影體驗的地方,AMC、Regal 等主流院線和Metrograph、Film Forum、IFC Center、MoMA等藝術機構一起點綴在紐約的大街小巷,其中林肯中心電影協會(Film Society of Lincoln Center)是一個耀眼的存在。

林肯中心是表演藝術的重要舞臺、美國最高級別的藝術活動場所,除了電影院,還有劇院、音樂廳等等藝術場所。每年秋天的紐約電影節(New York Film Festival)便是由林肯中心電影協會主辦。九月底到十月中旬,在歐洲三大電影節和多倫多電影節之後,這座熱愛電影的城市將迎來一次觀影盛會,因為挑剔的林肯中心電影協會的策展人們會選擇當年最好的電影,並把它們呈現給紐約的觀眾們。除了聲名遠揚的紐約電影節,著名的電影雜誌《電影評論》(Film Comment)也隸屬於林肯中心電影協會。《電影評論》是嚴肅而專業的電影刊物,在美國的影響力可以類比法國的《電影手冊》(Cahiers du Cinéma)和英國的《視與聽》(Sight and Sound)。

Dennis Lim是一位常駐紐約的撰稿人和電影策展人。從2013年起,他成為林肯中心電影協會策展部門的主管。他是紐約電影節的選片委員會的成員,新導演/新電影電影節(New Directors/New Films)的聯合主席。這位做文化評論出身的策展人對我們這些生活在紐約的電影人、從業者、影迷和觀眾能看到哪些電影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深焦的記者有幸採訪到了Dennis Lim,在林肯中心的Indie Cafe與這位把握著紐約電影文化脈搏的人物面對面喝了次咖啡、聊了點天。

採訪 | 2miao

編輯 | 饅頭

從電影批評說起:

深焦:您是如何愛上電影(cinema),選擇電影(cinema)作為職業的?

DL: 我覺得一切都是循序漸進地發生的。從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我就一直很喜歡電影。我沒有非得要從事電影方面的工作的抱負。我最初想從事的是寫作。在成為策展人(programmer)之前,我是評論家(critic)。我對很多方面的寫作都很感興趣,包括電影、文學、音樂。所以我是做評論起家的,我更像是一個文化評論者,然後我覺得更專注於電影會是很好的選擇。對我來說,電影是有最多可能性的媒介。和其他藝術形式來比的話,電影也還是相對來說很年輕的,到現在也不過百餘年歷史。而且電影能包容其他的藝術形式,這是很令人激動的。

在我事業的起步階段,有些電影人對我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他們都不是那種不尋常的、驚人的選擇。大衛· 林奇對我非常重要(註:Dennis Lim在2015年出版了關於大衛· 林奇的專著《David Lynch: The Man from Another Place》)。當我開始探索世界電影,戈達爾對我來說也很重要。當我在大點、開始讀研究生時,我接觸到布列松、香特爾·阿克曼的電影,喬納森·戴米和侯孝賢在這段時間也非常活躍,我也受到了他們的影響。之後電影的大門便向我徹底打開了。

《David Lynch: The Man from Another Place》

深焦:您最初是《村聲》(註:Village Voice,以特別報導、文化批評和作者專欄見長,18年8月宣布停刊)雜誌的電影編輯,然後成為《紐約時報》的撰稿人。再後來到了林肯中心電影協會。從電影評論者到選片人和策展人,很好奇您在什麼階段或者在什麼情況下把事業重心轉向選片和策展?

DL: 這些工作都是有所交集的。當我還是電影編輯的時候,我不時也會從事一些策展的工作。而我現在是策展人了,我還是會寫電影。除此之外,我也有在教書(註:Dennis Lim是紐約大學新聞系的兼職教授和哈佛大學視覺與環境研究部門的訪問講師)。教學能幫助我理清策展的思路,和學生們的互動過程也會激發一些主意。我很樂意把我在做的不同事情看作是密切相關的,我能在不同角色間轉換,做其中一件會對我擔任其他職務有所幫助。但是從評論者過渡到策展人肯定是一次轉變。當我在《村聲》時,我們和布魯克林音樂學院(BAM, 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有策展上的合作,我們創立了一年一次的電影活動。在我受邀到林肯中心的幾年前,我是紐約電影節的策展委員會的一員,我開始了解這個特別的機構在電影節方面的策展工作。我也策劃了一系列的電影研討會(film seminar),這是面向學者們和從業者的年度活動。

我承認我變得對以電影批評為主業而感到沮喪,因為我越發強烈地感到,作為評論者我需要對影片做出回應,我很難自己控制我該呈現什麼內容,我時常會為我不得不寫的東西而困擾。一定程度上,向策展方向發展,是讓我自己擔任主動性更強的角色。電影批評可以被視為對某些概念或者某部作品的擁護,可以解釋為什麼一部電影是重要的。

深焦:您一直在非常活躍的進行電影寫作,但是您會不會覺得身處電影行業之中,您的寫作會變得不那麼自由,因為要顧及和電影創作者和各個發行商的關係?

DL: 的確,我會為不能進行某些電影的批評而感到懊惱。當我的主要身份是評論者時,我特別不願意寫一些非常負面的影評,雖然有時存在例外,因為我相信有時負面評價是相當必要的。但總的來說,我所接觸的更多是(美國)獨立電影和世界電影,我不覺得負面的電影評論對這些作品來說是有幫助或者有意義的。所以我在為《紐約時報》撰稿時,我儘量只寫做我覺得有趣的電影。我不覺得我現在可以是那種每周寫作的影評人,因為這些年來我和不少電影創作者和業內人士建立了聯繫。但影評人和策展人也會有相似的苦惱,他們共同的工作是去讓公眾接觸到形形色色的電影。

對策展人的另一個要求是,你得和許多人說「不」,即使你和電影人或者發行商有事務上的聯繫。這和寫負面評論一樣,你不去展映一部影片,這展示了你對電影的判斷力,這點很關鍵。

《村聲》Village Voice

深焦:那您怎麼看待當下的電影批評?

DL: 我要坦誠地說,我現在閱讀和寫作的影評遠不及從前的多,我也無法持續關注世界各國電影屆正在發生的一切。我有我的專攻和興趣所在,我關心和我當下工作有關的事情。我認為電影評論變得更廣泛了,但我不確定當下是否有最好的電影評論,但我認為一種有益的對話是從前不曾有過的,即使我並不確信對話的力量。我對此有混雜的看法,我不持全然消極的態度,現在有各種機會讓不同聲音的發出和公開,但我有時也會覺得現有的對話是狹隘和固步自封的。當我們堅持讓人們交流時,危險總是存在的。

深焦:深焦DeepFocus一直在關注歐美最重要的電影雜誌並從中學習,《電影評論》(Film Comment)是我們經常參考的雜誌。想請問《電影評論》是如何組稿的?

DL: 我對組稿沒有什麼發言權,我並沒有在雜誌的編輯部擔任職務。他們給我的感覺是,他們有很寬闊的電影視野,即使《電影評論》隸屬於林肯中心電影協會,他們的職責不是報導我們的片單,他們報導新片、電影節、發生在各處的電影活動。我覺得任何好的電影雜誌都應該做到這一點,著眼於世界電影的版圖,對什麼是重要的有獨到的見解,而不是只關注他們喜歡的一部分電影,而是從好萊塢到獨立電影屆,從美國到國際。我作為曾經的電影編輯,我會覺得找新奇的角度構建雜誌的板塊不是容易事。匹配一部電影和一個適合寫作它的評論者是一種藝術,不是最喜歡這部電影的人總是最合適寫它的人。有人的知識儲備能給一部電影帶來專業的分析角度,有人能對其提供意想不到的看法,而出其不意的評價是有新鮮感的。

深焦:《電影評論》的七八月刊有登載您的文章,寫的是畢贛和他的兩部電影。怎麼確定由您來寫這篇文章?

DL: 我和編輯部的人都去了坎城,我和他們達成統一的意見,包括在坎城期間推出什麼報導內容。我告訴他們我有多喜歡《地球最後的夜晚》,我也非常欣賞他的前作。畢贛的兩部作品都在林肯中心放映過。對我來說,《地球》是今年坎城最好的電影之一,因為影片告訴我們它來自一位年輕的電影創作者,而這位創作者是汲取了電影史營養,在受到前人影響的基礎上冒了風險和進行了自己的創造的。近來我很少公開談論那些我不怎麼喜歡的電影,我也不覺得表明我對我欣賞的電影的喜愛有什麼不妥之處。我不會刻意迴避通過雜誌的內容預告什麼影片會被選入紐約電影節。我通過寫作來梳理清楚我對電影的看法,我利用這篇寫畢贛的文章來看清楚他究竟在做些什麼。寫作讓我明確我的一部影片的觀點,儘量了解創作者會想些什麼。這和向讀者推廣畢贛的電影沒有關係,我只是感到這部電影代表了電影創作一個非常有趣的新趨向。要知道,畢贛真的很年輕,他能拍出這樣的電影是讓人驚訝的。畢贛顯然看過非常大量的電影,他對影像創作的熟練程度是以前這個年紀導演幾乎無法做到的。我也會好奇會不會有一代新的電影人,不管在中國還是世界範圍內,以這種方式來思考和創作電影。

《電影評論》(Film Comment)

深焦:您覺得一個電影雜誌在現如今能發揮怎樣的功能呢? 您相信它能起到培養觀眾、甚至是塑造出一批特別的影迷的作用嘛?

DL: 我覺得我是相信的。無論是雜誌還是網站,我覺得我期望獲得的是理解方式或者鑑賞力。不是說所有的文章都需要是口徑一致的,而是說雜誌整體能傳遞出一種辯論的氛圍。做雜誌當然是一種培養觀眾的方式,培養一種了解和參與電影文化的方式。雜誌提供的內容顯然和報紙上的評論不一樣,後者更像是提供服務,告訴讀者去看或者不去看某部電影,並解釋為什麼讀者該這樣或者那樣做。如果我們回顧那些歷史上著名的法國電影雜誌,其實重要的是觀點,是處理當下電影的緊要之事:哪些電影值得被關注,誰是當下重要的電影人,我們該去回顧電影史的哪一段,以及怎麼將過去和現在聯繫起來。對我來說,想法驅動型的電影雜誌是可以營造社群感、培養觀眾的。

深焦:如何看待現在紙質媒體衰落?

DL: 其實我對此沒有強烈的想法。讓我感到傷心的只是,有些之前能規律產出優質內容的人失去了機會。我不太懷念紙媒時代,也不為其衰落感到悲觀,我挺無所謂我是通過紙張還是手機屏幕來看文章的。比如我會看《紐約時報》,但現在有多少人看的是紙質版呢?我覺得我們要現實看待這個趨勢,即使電影雜誌可以是很美好的事物。相比之下,我更注重的是寫作的質量。

現在做電影批評還有其它的方式,比如影像論文(video essay),多年前這對大家來說是很難做到的。我當然更支持文字評論,但影像論文顯然是非常有用和有趣的補充。

Dennis Lim在紐約電影節

深焦:一個相關的問題是,大家越來越常在電腦上看電影了,去電影院看電影只是眾多觀影方式中的一種。對此您會感到悲觀嘛?您怎麼看這個現象?

DL: 大銀幕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我不會說大銀幕應該對人人都很重要。我也在電腦和電視上看電影,因為當我做策展工作時,我不得不在小屏幕上看片子。樂觀點想,我們現在有多種多樣的觀影選擇。但我會對在電影院看電影持有浪漫的、懷舊的情結,因為和周遭的人分享一次觀影體驗是有特別的,是不能被取代的。人們應該在電腦上看電影,也應該去到電影院看電影。

深焦:但您的工作是引導大家到電影院來。

DL:是的,但同時我想讓大家多看電影。

關於電影節策展:

深焦:您怎麼看電影節和媒體們的關係?

DL:我們當然願意媒體來看電影節會放的片子,所以我們為媒體提供相應的渠道(註:紐約電影節有產業&媒體場,且不收取媒體的註冊費費用)。我們是非盈利機構,當然我們需要賺錢來負擔開支,但我們不是為了在這個產業裡賺錢。這個城市裡還有一些其他和我們一樣的機構,比如Film Forum, BAM, Anthology Film Archives等等,我們都是負有使命的機構,展出電影是我們的職責。讓對話流轉起來則是媒體們的工作。我們和樂意為媒體提供便利。

深焦:如果把電影節分為產業型和觀眾型兩大類,那麼紐約電影節是觀眾型的電影節,不涉及任何的競賽單元,也不會有評委會。可以說紐約電影節的目標是服務紐約廣大的電影觀眾群體嘛?

DL:是的,紐約電影節百分比是面向觀眾的。我們沒有電影市場,我理解柏林、坎城、多倫多成功的方式,但對於我們來說,把電影介紹給本地的觀眾就是一種成功。這也是我們不計較北美首映、美國首映的原因之一,今年沒有影片在紐約電影節舉行全球首映。我們每年都會討論首映的事情。在我看來,因為首映的要求而不去展映一些好電影,是對我們整體片單的損害。紐約電影節在威尼斯和多倫多、特柳賴德之後,如果我們不去選擇一些已經在它們那放過的電影,我們自己的片單會不好看,觀眾們也跟著遭殃。大多數參與到紐約電影節的觀眾是沒有機會飛到威尼斯或者多倫多看電影的。首映對我們來說完全沒有對產業型電影節那麼重要,他們需要去吸引產業人員,而我們需要吸引觀眾。

深焦:紐約電影節在美國有很多對手,包括聖丹斯、西南偏南、特柳賴德等等。您覺得紐約電影節和它們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最大的特色在於什麼方面?

DL:我們是非常不同的電影節。聖丹斯和美國獨立電影有非常密切的聯繫,可以說是對獨立電影最重要的一站。西南偏南電影節也很特別,屬於更大的藝術節的一部分。它們是有產業參與的。而我們提供當年的世界電影,我們希望通過紐約電影節來發表一個集體聲明,關於當年哪些電影是最值得矚目的,也就是我們選擇到主版塊(main slate)的25到30部電影。這些電影可以是我們覺得最好的,或者說是我們最喜歡的,但無論如何我們希望這些電影能定義當年的世界影壇,是能夠被記住的。這些電影不一定都會被評論讚譽的或者受觀眾認可的,但它們是我們覺得最有可能受好評和被喜歡的。我們在過去幾個月的觀影經驗告訴我們這些是最好的選擇。

紐約電影節(New York Film Festival)

深焦:所以紐約電影節會囊括來自儘可能多的國家的電影?

DL:這是我們考慮的多種因素之一。但最主要的還是,我們考察我們自己對電影的反應,反思怎麼看待電影的優劣。我們也會從各個角度來思考多樣性,無論是電影的製片地區、電影人的國籍、性別和種族,地理意義上的多樣性,還有電影類型的多樣性。我們想呈現各種各樣的電影。有些電影節期待的是「電影節電影」,我不希望觀眾來紐約電影節卻發現他們看到的其實是同一種電影。那會是一種假象,因為我們把目光放開放遠,我們會發現各種各樣的電影在不斷地被創作出來。我認為我能勝任和有動力來做這份工作,是因為電影的發展態勢是好的,我能找到為電影而激動的好理由,而不是為電影的變化感到失落。雖然電影界面臨著我們提到的種種困難,但做電影從來不是一件簡單事。在我看到,有創新和在冒險的電影仍在不斷出現。

深焦:您是紐約電影節的Projection單元的策展人。我在紐約電影節看了《迪亞曼蒂諾》和蔡明亮的新片《你的臉 》,在MUBI上看了入圍這個單元的幾部短片。Projection顯得非常開放和先鋒,我很好奇這個單元的選片工作是怎麼推進的。

DL:紐約電影節關注先鋒(avant-garde)電影有很長的歷史了,在我入職前就開始了。呈現非傳統的、實驗的、非敘事的電影,無論是長片還是短片。我和另外一位策展人Aily Nash一起聯合策展。你剛剛提到的兩部電影,簡直不能再不一樣了,即使它們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電影。

深焦:怎麼定義這裡的「非傳統(unconventional)」?

DL:我認為我們看重電影的冒險精神,這可以有很多種解讀方式。這個單元曾被叫做實驗(experimental)電影單元,而我覺得「實驗」這個詞可能太窄了。我們用這個單元囊括各電影人、藝術家或者美術館工作者的影像作品,去展示什麼是用影像可能達到的。

深焦:MUBI贊助了這個Projection單元。這個合作是怎麼發生的?

DL:MUBI是近幾年參與進來的,對入選電影的推廣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這些電影的流通和傳播往往非常有限,它們缺少發行商,也無法在院線上映。MUBI非常支持這些電影,他們的贊助和支持幫助了部分影片在紐約電影節之後的曝光。

林肯中心電影協會 (Film Society of Lincoln Center)

深焦:除了紐約電影節,還有每年3月舉行的新導演/新電影電影節,您是這個電影節的聯合主席。怎麼理解「新」的意思? 你們期待怎麼樣的處女作?

DL: 這個命名方式不是我定的,這個電影節存在有47個年頭了,一直是MoMA(即Museum of Modern Art,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和林肯中心合辦的。從字面意思理解,我們是在搜尋新導演和他們的第一、二部作品,但我們也會破例,有的導演拍了多於兩部的電影,可是他們的作品在美國還是沒能取得關注,無法找到發行方,沒能在大範圍內收穫應得的認知。但絕大多數的電影都是前兩部。

MoMA

(Museum of Modern Art,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深焦:電影節的命名包含新導演和新電影兩個關鍵詞,我可以理解為電影節支持電影作者論嘛?

DL:我覺得是。但這個命名更多地反映了在什麼時候這個電影節被創建,畢竟70年代作者論很時興。即使我們不把這個電影節看作是作者論驅使下的產物,我們也仍然會談論導演們。我承認在藝術電影的領域,電影是導演們的表達媒介。當然,我覺得提醒大家,電影是集體工作的產物。我沒跟電影節的創始人們談過話,但現在的我在策展時,我所尋找的電影人,是那些我會期待他們後續作品的。拿畢贛的例子來說,《路邊野餐》就是完美的新導演作品。所謂的「新」包括電影提供的新鮮的風格,我能在影像裡看到對電影的一種非同凡響的理解力。這當然也是在用作者論去評價一部電影。總而言之,我同意這個電影節是擁護作者論的。

深焦:紐約電影節和新導演/新電影電影節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

DL:這兩個電影節都是林肯中心電影協會主持的,它們有5個月的間隔。我們也有全年的策展,但這兩個電影節是我們每年最大的活動,電影節的選片委員會有共享的成員。兩個電影節有完全不同的任務,一個聚焦新導演前兩部,一個展示當年最好的電影。我們也會在紐約電影節的片單裡加入前兩部作品,有時這取決於一部電影在什麼時候能夠在紐約展映。一切都不是全然被計劃好的。如果有的電影在夏天首映,而我們確實非常喜歡,即使它是處女作,我們也會考慮把它囊括到這年秋天的紐約電影節而不是第二年春天的新電影/新導演電影節。無論如何,紐約電影節的使命不是去發現而是提供一種視野,而新電影/新導演電影節要去發現電影,去呈現新鮮的聲音。

深焦:每年新導演/新電影電影節都會選華語片,我特意搜索了過去華語片入選情況,今年選了《大象席地而坐》,去年選了《八月》,16年有三部入選,15年入選的華語片都屬於合拍。我很好奇你們如何選擇華語片? 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有怎樣的考慮?

DL:我很難提供一個籠統的說法,我們選每部影片都出於不同的原因。我們一共有六個策展人,對一部電影集體的熱情挺重要的。華語片太多了,中國是大國,每年產出的電影數量龐大。法國、美國的電影也是一樣,我們盡最大的努力去關注更多的電影。我認為今年的中國電影可喜的一年,單單紐約電影節就選了好幾部華語片。王兵的特展也在紐約各大藝術機構舉行了。我不能概括互不相同的華語電影。

《大象席地而坐》 / 《八月》

深焦:那跟日本或者韓國電影相比呢?

DL:這也很難說。但我覺得日本電影沒有過去那麼繁榮了。即使我們也會選擇日本電影,但總體來說它們沒有從前那麼令人驚喜了。我認為在過去的一段時間,特別是數碼時代到來後,中國獨立電影發展壯大起來了。特別是紀錄片,它們尤其豐富,覆蓋了寬闊的版圖。無論如何,我們一直會在兩個電影節裡留有華語電影的位置。《大象席地而坐》顯然是部優秀的作品,這是我今年的最佳影片之一。我們之後會在林肯中心放《大象席地而坐》、《江湖兒女》以及《地球最後的夜晚》。

深焦:除了MoMA,林肯中心電影協會和紐約其他電影機構還有合作嘛? 和Metrograph、Film Forum等放映機構會是競爭關係嘛?

DL:我覺得更多時候是在合作的,我們會分享信息,知道對方在幹什麼。紐約為藝術電影提供了很棒的展出環境,總的來說我們都是在為了豐富這個城市的電影文化而努力的。電影文化越豐滿,對我們每個機構來說越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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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在紐約看什麼電影,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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