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迅:時代困局中的末代歌王

2021-02-09 今日叉燒

2004年,香港中文金曲獎第一次設立最優秀男歌手獎項。除了第一屆是李克勤之外,之後的12年裡,這個獎項的得獎者都是陳奕迅。曾經的盛典越來越冷清,後來大量獲獎歌手缺席。

 

2017年,十大中文金曲頒獎典禮上,陳奕迅一個人連著上臺下臺,拿了5個大獎,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開心。

陳奕迅讀中學一年級時,被父親陳裘大送去英國留學。即便每月學費生活費要2萬多港元,陳裘大仍沒有猶豫。後來陳奕迅想學音樂,父親又掏錢讓他學了小提琴和鋼琴。陳裘大幼年貧困,身體瘦小,母親按照暖瓶的大小給他織毛衣,她擔心兒子活不下來,給他改名「求大」(後被小學老師改為「裘大」)。由於母親不識字,父親只有小學文化程度,陳裘大一直認為,有學歷有錢才會受人尊重。成年後,他學了建築,一路打拼,成為總工程師,拿到百萬港元的年薪。陳裘大希望陳奕迅子承父業做建築師。為了幫兒子提前打通人脈,他每年安排暑期工讓陳奕迅接觸工程界前輩。陳奕迅確實按父親的意願學了建築,但興趣全在音樂上。在英國留學時,他學了七八種樂器,拿下了最高級別的「八級樂理證書」。1995年暑假,21歲的陳奕迅背著家人跑回香港,參加了香港無線衛視舉辦的第14屆新秀歌唱大賽。陳奕迅一舉拿下金獎,很快,他籤約唱片公司,進了樂壇。陳裘大極度憤怒,他認為兒子選了條找不到飯吃的路。兩人冷戰了兩年,連同桌吃飯也不說話。

但陳裘大還是寵愛小兒子,開始在暗地裡幫忙,他經常在工程界聚餐晚會安排陳奕迅做演出嘉賓,還從唱片公司進貨,向同事和生意夥伴兜售兒子的唱片。

 

新秀歌唱大賽是個傳奇的選秀節目,張衛健、梅豔芳等一大批明星都從這裡獲獎出道。不像前輩們迅速走紅,陳奕迅遲遲沒有遇到機會。當時公司給陳奕迅的定位是張學友接班人,讓他模仿張學友的唱腔和風格。陳奕迅是張學友的粉絲,但對公司的安排不太滿意,他說:「他也在上班,我怎麼接班?」1996年,何韻詩參加第十五屆新秀歌唱大賽,唱了梅豔芳的《女人心》。她從小的偶像梅豔芳為她頒發獎盃。之後,何韻詩籤約唱片公司,進入娛樂圈。但那時資源都在老牌藝人身上,公司並沒有幫她出唱片。她只能幫TVB唱唱兒歌,做做主持。何韻詩入行10年才獲得一些知名度,且與陳奕迅遠不在一個量級。再往後,新秀大賽的選手幾乎沒有我們熟悉的名字了。

其實,陳裘大的擔心不無道理,那時的香港樂壇剛剛走上下坡路。父子兩年冷戰結束,陳奕迅仍未嶄露頭角,香港卻迎來了新的變局。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董建華就職香港第一任行政長官。香港回歸第二天,由於美國金融家索羅斯的「狙擊」,泰國宣布放棄固定匯率,泰銖大幅度貶值,金融海嘯突然而至。一些人不知香港前景如何,選擇去往國外。香港的高房價一直引發民憤,報紙媒體都在聲討香港的高房價摧毀了香港人的夢想,壓制了香港的經濟。頗有雄心的董建華提出了「八萬五公屋計劃」——每年興建的公營和私營房屋單位不少於八萬五千個。如果計劃順利推行,十年之內香港七成的家庭可以買得起房子。「公屋計劃」的執行機關是香港房屋署,而房屋署的屋宇裝備總工程師正是陳裘大。趕上政府政策,陳裘大的職位含金量上了一層樓。而陳奕迅也迎來了自己事業上的春天。90年代末,叱吒風雲多年的四大天王逐漸退出歌壇,新人開始獲得娛樂圈的資源。1998年,陳奕迅通過《天下無雙》嶄露頭角。2000年推出的《K歌之王》,直接奠定了陳奕迅在歌壇的地位。這時,36 歲的梅豔芳與 22 歲的何韻詩結為師徒,何韻詩事業慢慢出現轉機。與華星約滿之後,陳奕迅準備更換經紀公司。陳裘大對他說:金錢對於未來是很重要的。聽從父親的建議,陳奕迅選了英皇。當時的英皇財大氣粗,通常會預先支付藝人一大筆錢,之後再按合約工作。剛進英皇還好,陳奕迅只是唱歌、開演唱會,沒有拍廣告和演戲。但很快,香港經濟下行,網際網路又攪亂了傳統的版權收益模式,唱片行紛紛倒閉。張學友對陳奕迅說:「你們真是生不逢時,我們那時候出專輯在香港都賣幾十萬張,新人最少也有五萬張。但是現在呢?」單靠音樂已經掙不到錢了,為收回投資成本,英皇給陳奕迅安排了很多電影。剛開始陳奕迅也一心想掙錢,欣然接受。很快,掙錢的代價開始顯現,公司給他接了很多爛片,與音樂有關的事越來越少。因為公司提前預支了費用,陳奕迅必須遵守安排,他成了徹底的打工機器,和英皇關係越來越差。2003年,陳奕迅的合約即將到期,英皇再次拿出大筆預付工資,但陳奕迅心生退意,並不買帳。英皇知道後將陳奕迅「雪藏」。約滿之前,陳奕迅只能繼續接拍爛片,歌唱事業全面停滯。

2000年,第一批廉價公屋建成入市,受供需關係影響,香港房價一路下跌。2003年初,房價跌進谷底,之前買入房產的人悉數被套,很多人因為還不起貸款,買的房子被沒收,還倒欠銀行幾百萬元。不少人選擇了自殺。2003年7月1日,數十萬人走上香港街頭,要求房價上漲。「八萬五公屋計劃」被迫暫停,公屋計劃中的重要角色陳裘大失去了光環。更糟的是,他貪汙受賄,毀了大好退休前程。香港廉政公署很早就接到投訴,開始跟蹤調查,後來在陳裘大辦公室的天花板上安裝了微型攝像機。除了拍到陳裘大在挖鼻孔外,還拍到他在數錢,看上去很是興奮,連門也不關。2003年11月官司開庭,陳裘大被控買賣工程合約,還向承辦商和供應商收取「保金」,以便日後發生事故提供庇護。其實陳裘大薪水很高,退休之後還能拿到600萬港幣的退休金,但他仍不滿足。法庭上,陪審團指責他為「極度貪官」。多項罪責成立,陳裘大仍在庭上狡辯,說自己沒有受賄,只是有數錢怪癖。控方律師大怒,說:「垃圾,簡直是侮辱陪審員的智慧!」陳裘大被判入獄7年。那天陳奕迅和女友徐濠縈去了法庭,退庭時,陳奕迅走到犯人欄與陳裘大吻別。2003年,香港娛樂圈似乎多災多難。梅豔芳確診癌症去世,張國榮跳樓自殺。兩個最耀眼的明星隕落。1999年,陳奕迅第一次在紅館開演唱會時,大師姐梅豔芳做了嘉賓捧場。2003年11月,在忙於父親官司的間隙,陳奕迅做了梅豔芳告別演出的嘉賓。梅豔芳拉著陳奕迅說:「陳奕迅是個很有天才的人,未來的日子,他必會讓你們見到他的另外一面。」

2005年,董建華離任,香港房價一路飛漲,讓港人不堪重負。房價壓制香港經濟活力的論調再次出現,人們再次要求政府控制房價。同年,陳奕迅離開英皇,加盟環球唱片旗下新藝寶唱片公司,接著憑藉《浮誇》打開了內地市場。因為在曾經的官司中徐濠縈與陳奕迅一起奔走,又拿出兩百萬存款傾囊相助,陳裘大有些感動,認可了兩人的關係。2006年,陳奕迅婚禮前,徐濠縈打算買下6000萬港元的豪宅。陳奕迅母親嫌兒媳大手大腳,怕兒子供樓吃力,起了矛盾。陳奕迅站在徐濠縈一邊,對母親破口大罵。氣得陳母當即飛去英國,沒有參加兩人婚禮,之後與陳奕迅幾乎不再聯繫。2008年,陳裘大查出肝癌。陳奕迅又花錢打官司,讓父親假釋出獄。之後接他到北京治療,安排換肝手術。打官司和治病花去了近千萬港幣。陳奕迅再次埋頭掙錢,到美國、上海、臺北、貴陽、蘇州、佛山和北京舉行9場演唱會後,又去廣州和馬來西亞舉行個唱。2012年的一場演出上,陳奕迅與師妹何韻詩同臺演唱《芳華絕代》。唱到動情,兩人在臺上撫摸激吻。何韻詩說是向梅豔芳、張國榮致敬,只是相比梅張二人,兩人的畫面不太好看。那天徐濠縈也在臺下,她捂住女兒的眼睛,自已一邊看一邊笑著起鬨。

2012年,新就職的香港特首梁振英說,如果有「前後眼」預知未來的話,當初就應該堅持推行八萬五公屋計劃。可惜香港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董建華在任期內提的「數碼港」以及「矽港」計劃都化作泡影,香港的經濟發展始終在高房價的陰影之下。跟著經濟走向,香港娛樂業再沒掀起輝煌,香港的新人把眼光投向大陸。陳奕迅出道二十年,沒有再出現一位能與他比肩的歌手。陳奕迅出道很多年裡,唱片銷量不斷低迷,他只能靠演唱會獲得收益。二十年裡,他巡演了幾百場。2014年,陳奕迅已經40歲了,他每周仍在不同城市輾轉巡演。由於身體吃不消,他把五月的南寧演唱會挪到了八月。他說:「我覺得我已經快用盡我過去40年所有的武功了,我還有精力,但我沒有新的技能,我需要一些新的啟發。」陳奕迅在電臺上說自己不想再工作,等合約到期錄製完唱片後就暫別歌壇。何韻詩知道後在社交平臺發了消息:「整個樂壇應該一起休業半年,重整方向。」她說:「香港樂壇很明顯已經太過疲倦。老實說,這三四年來各公司跟大部分歌手都是用最後的力量在求生存。」事情引發討論後,何韻詩解釋說:「當年沒有網絡,樂壇也因為唱片賣出而比較健康,公司也沒這麼小心翼翼,大家可以真正靠作音樂來維生。當時很多得獎歌都是改編來的,試問一下這麼小的地方一年又怎麼可能生產這麼多的原創歌曲呢?最重要的是,來來去去的作曲作詞人都是那幾個,多天才都沒有靈感啦!」當然,陳奕迅最終沒有退休,只是休息了一段時間。而他的師妹何韻詩卻走上了另一條道路。2014年,何韻詩支持「佔中」事件,參與製作「港獨」歌曲,她鼓動學生罷課示威,又去警方清場區域滯留。很快,她被警察帶走。2016年,何韻詩在Instagram上說,要學習李嘉誠從內地「撤資」,她關掉了自己的淘寶店。後來被網友扒出這家淘寶店的保證金只有1000人民幣。這之後大陸網友稱她為「襪子精」。6月,何韻詩在社交媒體上宣布自己得到了來自蘭蔻贊助的商演。消息一出,愛國網友說要抵制蘭蔻旗下所有品牌的產品。蘭蔻官方立即表明立場,說何韻詩不是品牌代言人,直接取消了這場促銷音樂會。何韻詩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說:「沒有大財團敢碰我,大家怕被連累。」她在社交平臺發起眾籌,希望中小企業或個人能贊助她10月的香港紅館演唱會。在紅館唱了一百多次的梅豔芳也許不會想到,自己的愛徒會走上「港獨」這條路,去紅館要靠眾籌。

2019年,闊別紅館六年的陳奕迅準備回歸,開辦第一個香港大型演唱會。連月籌辦,票已售出,卻遭遇了意外情況。6月以來,香港陷入「反修例風波」。雖然特區政府已多次表示修訂《逃犯條例》工作徹底停止,但遊行示威活動仍未停止,並逐漸演變成暴力行為。連續的暴力示威讓香港陷入一片混亂,大量公共設施被毀,交通幾度癱瘓。8月12日,黑衣人進了香港國際機場,導致機場癱瘓,何韻詩去現場做了Facebook「直播」。之後,她一邊鼓動暴亂繼續,一邊逃去了澳洲。12月底,暴亂仍未停歇,陳奕迅原定的25場演唱會只能取消。從陳奕迅參加選秀出道以來,位居高位的父親落馬,母親賭氣遠走英國。娛樂圈難得的大師姐過世,師妹又成了「港獨」分子,成了阻礙演唱會的勢力。不管陳奕迅願不願意接受「末代歌王」的稱號,在如今的政治經濟困局中,香港似乎難有新的歌王出現了。2003年中秋,梅豔芳家裡去了很多圈裡的朋友,張衛健、何韻詩、陳奕迅都在。所有人心知肚明,這是梅豔芳的最後一個中秋,但只有陳奕迅知道,自己的父親即將站上法庭。吃完晚飯,所有人上了天台,圍桌坐著。每個人都帶著笑容,儘量讓梅姑開心。陳奕迅尤其賣力氣,不斷想出點子維持氣氛。他模仿「1985年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的全部嘉賓,把譚詠麟、梅豔芳的歌挨個唱了一遍。梅豔芳被逗得很開心,興致起來,她拿了個魚燈扮金魚,讓陳奕迅扮海豚追她。兩個人在天台上嘻嘻哈哈,竄來跑去。[1] 《陳奕迅:末代歌王,他也唱累了》,搜狐娛樂《頭條人物》

今天這篇文章來自我的好友王大姨,她的文章寫得比我還好。

在我的勸說下,她終於開號了,名字叫「大姨有話說」,專注文娛熱點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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