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創作了《小明上廣州》的主唱李家仁、詞曲作者韋然、監製何沛澄(從左至右)在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2009年晚宴上的合照。
吳頌今自1960年代開始從事兒童音樂創作,被稱為「兒歌爺爺」。
南都記者 朱燕霞 實習生 黃丹婷
上周三南方都市報刊出「香港兒歌之父」韋然的獨家專訪(詳見本報5月25日B03- 04版),很少被提及的粵語童謠再次進入大眾視野,勾起不少人對孩童時代所唱歌謠的懷念。自報導刊出後,韋然這位創作人身份重新被認知,耳熟能詳的粵語童謠也令不少人倍感親切,在網上引起很大迴響。同時,韋然為作品發聲、要維權的境遇也令同樣有參與兒歌創作的本土音樂人吳頌今產生共鳴,他日前主動聯繫南都記者,以自己一次親身購買音像製品的經歷,揭開內地兒童音樂作品嚴重被侵權的境況,他說希望透過此次採訪呼籲社會對音樂著作權給予保護,對兒童音樂作品給予更多的關注。
讀者反響
重拾童謠,銘記創作人
「噢!原來是他」、「好親切呀」、「好經典!80後的童年記憶」、「《氹氹轉》唱了N年,現在才知道原來作者還健在」……來自讀者的反響證明,童謠的確在許多人心中佔據過重要的席位。對粵語童謠的重新提及,既有作為個人單位的網友、媒體人的推介,也獲得了致力於廣州本土電影拍攝的「粵拍粵掂工作室」的大力推介。當《何家公雞何家猜》、《氹氹轉》、《排排坐》等一系列童謠歌單出現並附上了真正的作者名時,不少人除了重溫孩提時的童謠記憶外,還多了許多的驚訝,童謠創作者是被大多數人忽視的存在。
網友「豬兜朱景輝」在微博上為報導做推介時,在網絡上搜尋韋然資料的有限性也令他頗為感慨,認為「網絡上對傳統文化的遺漏是我們該去『拾起』的事情,很簡單,卻很有趣」。南都記者也私底下聯繫了該位網友。
「豬兜朱景輝」是一位廣州土生土長的80後,目前於媒體單位任職,談起粵語童謠,他也有不少感觸。他坦言兒時對童謠曾心生厭惡感,但現在卻發現童謠是能讓自己釋放壓力的一種途徑,「(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小宇宙》,還有《氹氹轉》,到後期就是動畫片的主題曲了,那時『哆啦A夢』還叫『叮噹』,那個主題曲是我的最愛。」對兒歌的印象在許多人腦海中都不同,這位廣州80後透過自己的觀察也看到了一些新的變化,「我印象中小朋友是會把兒歌當作走在路上亂吭的段子,會是對著家長『表演』的樂子,會是一些朗朗上口的順口溜可以大街小巷隨處叫的,不過我現在很少能夠聽得到,就看表面現象的話,會發現現在的小學生不怎麼唱兒歌,平時在公交車上、地鐵上聽到一些家長和孩子的對話都會在聊學習;現在隨處可見的兒歌是依附在那種兒童教育視頻的,商業味道很濃,且很花哨、很奪目、很多元素,但是卻沒有了兒歌本身的那種簡單、淳樸。」
當事人回訪
韋然:來自民間的創作,流傳得更好
「在三十年前,我寫兒歌時出來做訪問,很多人期待著會是一個老頭子出來。咦,為什麼是一個靚仔(指太年輕,不成熟),當時還蠻搞笑的;現在變成老頭子了,但是人們就以為我不(健)在了,因為傳唱了三十多年……」前晚,韋然拿到了報紙樣刊,透過手提電腦閱讀著網友們對粵語童謠報導的回應時,他忍不住笑著感嘆道。
當晚,在與南都記者見面前的幾分鐘空隙裡,韋然還完成了一首新兒歌的創作,幫香港一間小學填寫活動主題歌——— 在他隨身帶的A 5紙張大小的筆記本上,藍色原子筆跡的歌詞整齊排列,語句淺顯易懂。至今,他仍然堅持兒歌創作,帶著他一貫的熱情。童謠維權不容易,再次提及這個話題,問多年來並未獲得太多「名分」的韋然會否感到灰心,他倒顯得十分淡然:「我覺得不會(灰心),音樂最重要是分享,這是遲早的事。過了幾百年後,繼續唱時,這些就會變成民歌,現在只不過是(時間)提早了。」韋然創作過的童謠數百首,歌曲流傳數個年代,成為許多人童真年代的共同記憶,問其會否希望再創作新一批能流傳30年的歌曲,他就表示一切順其自然,「我發覺什麼歌曲可以流傳?就是來自民間的東西,能得到很大的共鳴。譬如《小明坐火車》是因為來自《小明小明小小明》,所以迴響很大;《小明上廣州》就(來自)《阿哥行路上廣州》,這些是大家已經說了很多年的同民間息息相關的東西,作品都會流傳得更好。」
另外,在閒聊中韋然還透露,他近日擬計劃重遊廣州一趟,為自己即將起筆的《小明上廣州》漫畫本做更多的準備。所以,最近的你我,絕對有可能在廣州的街頭撞見這一位「小明爸爸」。
創作人專訪
「兒歌爺爺」吳頌今:寫兒歌的人 越寫越傷心
「香港兒歌之父」韋然作品被侵權、粵語童謠需維權的文章刊出後,同樣創作過大量兒歌作品的內地音樂人吳頌今對此頗有共鳴,並於日前主動聯繫了南都記者,道出內地兒歌創作人面臨的困境以及兒歌創作的不景氣。在音樂作品侵權行為泛濫、兒歌創作越加式微的今天,吳頌今說:「寫兒歌的人寫得很傷心。」
三大箱子都是侵權光碟
吳頌今自1960年代開始從事兒童音樂創作,是國內較早從事兒歌創作的音樂人。粗略統計,他譜寫的兒歌作品已有上千首,這些作品版權都已於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登記。從1970年代的成名作《井岡山下種南瓜》,到1980年代的《小手拍拍》、《走呀走》、《拾豆豆》,再到1990年代的《拾稻穗的小姑娘》和新世紀的奧運兒歌《福娃祝福歌》、《我愛魯西西》等,都陪伴著一代代人走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在吳頌今看到粵語童謠需維權的報導前,一次偶然的購碟經歷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作品版權遭到極大侵害。
上月,吳頌今偶然經過一家購書中心的音像櫃檯,無意間發現了收錄有自己作品的唱片,但唱片並無對詞曲創作者署名,於是他開始有意識地查找並留意其他音像製品有沒有類似的情況,結果讓他大為吃驚。「看了發現很多,後來就找大概幾十盒,每個不同品種買了一盒,找了一大堆,最後結帳的時候,紙箱子裝了三大箱,把我們的汽車尾廂塞滿了。我當時很吃驚,沒有想到這麼多(侵權光碟)。」在這堆涉嫌侵權的光碟中,有六百多首歌曲沒有合法署上著作人的名字,有些甚至擅自將作品名改掉,讓人不易辨認。
音樂著作權亟待保護
「我現在也很矛盾,一方面想維護自己的著作權,另一方面如果打官司耗時耗力,(根據)著作權法(法院)肯定判我贏,我能勝訴,但要真正得到賠償的話,這又是一個大難題。」吳頌今表示,其實更願意通過媒體呼籲這個社會對音樂著作權給予保護,「本來大家都不寫兒童歌曲了,孩子們幾乎面臨無歌可唱的境地;加上寫兒童歌曲本身就不掙錢,一再被人侵權,勞動果實不能得到保護,這是很悲傷的事情。」
不過,儘管兒歌作品被任意盜用,對兒歌創作環境的每況愈下甚為感慨,但是吳頌今就表示會繼續堅持歌曲的創作,「只要孩子們在唱、在聽這些歌,我就會繼續創作。錢的問題是次要的,希望能鼓勵更多的人創作兒歌。」
一種觀察
版權問題老生常談,聽歌的人要感恩
兒歌,原本不應用來「緬懷」的,但是當我們重新談及這些兒歌創作人以及現今的兒童音樂環境時,卻多少帶著一些懷念和感慨,那個童謠相伴的年代、那些年代久遠的兒歌早已漸行漸遠。韋然一句「這是一個沒有兒歌的年代」道出多少兒童音樂創作人的無奈與惋惜。
有人慨嘆兒歌在媒體中露面越來越少,除了一首《喜羊羊與灰太狼》,電視機專門播放兒歌及M V的時段已越來越短,基本是流行歌曲稱霸;報刊中兒童音樂已是被邊緣的內容品種;有人慨嘆當年兒歌多「流行」,「隨口一抓」就是大把流行歌手演繹的兒童歌曲———如範曉萱的《健康歌》和《刷牙歌》、陳奕迅的《超人迪加》、周慧敏的《美少女戰士》、何韻詩的《小丸子的心事》、陳慧琳的《哆啦A夢》、李宇春的《藍精靈》、Tw ins的兒歌專輯等。不過,近年來這些流行歌手身上「大哥哥」、「大姐姐」的印記逐漸模糊,他們演繹兒歌作品的情況越來越少見。而小朋友參加個唱比賽時選唱情歌,雖覺得年齡與歌曲不相符,卻又屬於平常事。
童謠,理應是一個輕鬆、趣致的話題,但是一與版權掛鈎,免不了讓人多了許多深思和反省。童謠的音樂版權受侵犯,放在華語樂壇,其實仍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歌曲被傳唱、創作人卻遭淡忘的境遇著實讓人感覺不公平。香港的韋然、內地的吳頌今兩位兒歌創作者遭遇相似境遇,不祈求收回版稅,卻都希望通過媒體發聲獲得一個「名分」。我們所能做的僅此而已,唯有希望聽歌的人們不要太「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