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講了「黛」,這期就講講「粉」吧。相較「黛」而言。「粉」似乎更能代表美女。放眼古代的文字,似乎沒有比「粉」更具有廣泛性的了。不管是「脂粉」也好,「紅粉」也罷,抑或說「寸寸柔腸,盈盈粉淚」,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裡的「粉」,都是指的女子。「粉」代指女子,此點毋庸置疑,今天,我們來梳理一下「粉」的本義:當然,還是從名物角度,看看古代一些物件兒。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說:「粉,傅(敷)面者也,從米分聲。」只看這個字面來講,粉和米脫不了關係,它是用米研磨而成的。最早的時候,人們用於敷面的妝粉,就是米粉。不過,此米粉可非吃的那種米粉哦。
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中有這樣的記載:「粱米第一,粟米第二。必用一色純米,勿使有雜。臼市使甚細,簡去碎者。各自純作,莫雜餘種。其雜米—糯米、小麥、黍米、穄米作者,不得好也。於木槽中下水,腳踏十遍,淨淘,水清乃止。大甕中多著冷水以浸米。春秋則一月,夏則二十日,冬則六十日。唯多日佳。不須易水,臭爛乃佳。日若淺者,粉不滑美。日滿,更汲新水,就甕中沃之,以酒杷攪……」從這段描述可知,做米粉的米以梁米為首選,必須使用純色的米,將米研磨成粉,反覆淘洗,直到水變得清澈。然後再將米粉放到冷水中浸泡,時間越長越好,最好是能泡到腐爛發臭的地步,接著漂去粉中的醋氣,將泡好的粉慢慢研磨成漿糊,晾乾後變成粉餅,將四周粗糙且沒有光澤的部分削掉,中間剩下的就是用來敷面的「米粉」了。
這活兒可真是個細緻活兒啊!應該算是純天然無添加的化妝品,就是感覺有點費糧食。
米粉之外,古人又發明了另一種妝粉,那就是鉛粉。鉛粉,便是將白鉛磨成粉,晉代張華《博物志》上說:「紂燒鉛錫作粉。」由於它質地細膩,色澤潤白,並且易於保存,所以深受女子的喜愛。東漢劉熙《釋名》:「胡粉:胡,糊也,脂合以塗面也。」糊,只是就其形制而言,多呈糊狀。後來隨著製作工藝的改進,鉛粉大都吸乾水分製成粉末或固體形狀,而便於攜帶且易於保存。
出土文物中,就有很多用來裝粉餅的粉盒。粉盒質地有陶瓷器,也有金銀器,造型多種多樣。1988年江西德安縣義峰羽絨廠南宋周氏墓出土一個金屬粉盒,盒中不僅有粉,還有一個絲綿粉撲。如下圖所示:
上面這個粉盒是金屬質地的,下面這個在西沙-華光礁出土的則是瓷製的粉盒:
下面把話題從「盒」拉回到「粉」本身吧。鉛粉雖然白,但長期大量使用的話,還是對身體不利。古人想了很多方子去除鉛所含的有害成分,比如有的利用高溫加熱的方式——《千金翼方》:「取胡粉三大升。盆中盛水。投粉於中熟攪,以雞羽水上掃取,以舊破雞子拾枚去黃瀉白於瓷碗中,以粉置其上,以瓷碗密蓋之,伍升米下蒸之,乃暴千研用,傅面百倍省,面有光。」有的則添加其他的原料——《事林廣記》:「每十兩,別煅石膏二兩,滑石、蚌粉各二兩,胭脂一錢,共碎為末,同殼麝一枚,入器收之。久能去風刺、滑肌肉、消瘢黯、駐姿容,甚妙。」
清代趙學敏的《本草綱目拾遺》「玉簪花」條上面云:「今人取其含蕊,實鉛粉其中,飯鍋上蒸也雲能去鉛氣.且香透骨內,婦女以勻面,無廢幹痣之患。」《紅樓夢》裡就有對「玉簪花棒」的描述:
平兒聽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見粉。寶玉忙走至妝檯前,將一個宣窯磁盒揭開,裡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向他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平兒倒在掌上看時,果見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攤在面上,也容易勻淨,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別的粉青重澀滯。
不過《紅樓夢》的「玉簪花棒」並非由純粹的鉛粉製做,而是用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這種粉也叫茉莉粉,是明清特有的一種妝粉,因為紫茉莉原產於南美,明清時期才傳入中國,因為其種子呈白色,點類似珍珠的樣子,所以也有人稱其為珍珠粉。當然,也有真正使用珍珠做妝粉的,稱為「珠粉」,價格非普通人所能問津,它除了有螢光效果外,還有一定的殺菌作用。
說起這個紫茉莉粉,我想起了小時候媽媽使用的一種香粉。那種粉的顏色有點像是粉紅色,但抹在臉上卻是白色的,最重要的是它香香的,經常被我偷偷地抹在臉上和手上(之所以是偷偷地,想必同齡人皆能體會,那時候的小孩子只用鬱美淨,包裝盒上一個捲髮小女孩託腮的圖片那種,大人的護膚品是不允許小孩子「染指」的)。下面奉上這種香粉的包裝袋的圖片,有沒有似曾相識之感?
說起這些花兒粉兒的,不止是女子的最愛,在古代,很多男子也非常熱衷塗脂傅粉,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尤盛。《顏氏家訓》中說:「梁朝全盛之時,貴族子弟,不學無術……無不燻衣剃面,傅粉施朱。」三國時魏國尚書何晏非常愛美,有「傅粉何郎」的雅號,史書上說他「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在路上也要隨時補妝。徐克拍的電影《梁祝》就取的這個時代為背景,祝英臺的父親就熱衷於傅粉化妝:
不過這也太誇張了吧?個人認為,男人傅粉這件事,還得分對象。祝老爹傅粉不好看,但是像衛玠宋玉這樣的男子傅粉就很俊啊!這樣的美男子一出場,才真的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