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3 15:50 |浙江新聞客戶端 上虞區融媒體中心 通訊員 王水堂 文 記者 朱勝鈞 攝
上虞嶺南是一處神奇的地方,山靈毓秀、景色怡人。歷史上,是最早被文人高士作為洞天福地、展示浪漫情懷的地方,文化根基十分深厚。作為上虞地域最高山峰的嶺南覆卮山,那還是東晉詩人謝靈運給領的「身份證」;其山上有一種先苦後甘的苦丁茶,被謝靈運命名為「天茶」。由此,曲曲折折、層層疊疊的群山峻林中,從白道猷的足跡始,此後有過三次文人大進聚,歷史文化星布嶺南山鄉。據此,做好奇麗山水、山珍異果與歷史文化等的整合文章,使在遊樂中更具品味文化的厚重,對嶺南未來的發展,意義深遠。
白道猷與泰嶽廟
據史料記載,秦漢時期,道教進入上虞,魏伯陽、淳于翼、吳範等都是成長並成熟於上虞的道家人物。道教名家于吉、葛洪等結廬於陳溪鄉的太平山,修煉、著經、傳道,有「葛仙井」遺存於世,唐代詩人顧況、任翻都有詩以證。顧況《山中》詩言:「野人愛向山中宿,況在葛洪丹井西。門前有個長松樹,半夜子規來上啼。」任翻描繪更具體:「古井碧沉沉,分明見百尋……自從仙去後,汲引到如今。」而嶺南現屬立功村的煮煉自然村,據傳就是當年葛洪煮藥煉丹地;後聚居的先民,就以此名村。據此,近在咫尺高聳險峻、雲霧繚繞的覆卮仙境,當是他們登臨抒懷之地。嘆於記述不彰,然他們是嶺南地域文化之嚆矢當屬無疑。
至三國時期(220-280),佛教傳入上虞。兩晉時期,佛教發展很快,傳播極廣。這一時期,白道猷來了。道猷足跡,就有了泰嶽寺的興建。據清光緒《上虞縣誌校續·卷四十二》記載:「在縣南四十五裡,劉宋時(420—479)白道猷尊者乘青牛降魔及諸怪魔地也。宋文帝(424年—453年)賜恩舊錫於此。後唐清泰(923年—936年)甲午陳思益舍地拓建為寺。」初名泰嶽廣福禪寺。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泰嶽寺
白道猷,東晉高僧。據南朝梁時名僧慧皎撰《高僧傳》又稱《梁高僧傳》卷十一載:為「竺道猷,又雲曇猷,或雲法猷,敦煌(今屬甘肅)人。少苦行習禪定。」據載,道猷石室坐禪,有猛虎數十蹲在猷前,猷誦經如故。一虎獨睡,猷以如意扣虎頭問,何不聽經。俄而群虎皆去。
道猷至上虞嶺南,據推約在公元360年前後。在泰嶽山一帶除魔安民後,嶺南的天高雲深、峰奇水清,村落掩映、民風純樸,讓他不忍離去。由此,他築舍居住一個時期,傳佛布道,留下鮮明的印記和影響,為嶺南開創了文化繁榮興旺的先河。他的《南峰採藥觸興為詩》,對嶺南是這樣描繪:「連峰數千裡,修竹帶平津。雲過遠山翳,風至梗荒榛。茅茨隱不見,雞鳴知在人。閒步踐其徑,處處見遺薪。始知百世下,猶有上皇民。開此無事跡,以待疏俗賓。長嘯自林際,歸此保天真。」在詩中,「連峰數千裡」「雞鳴知人在」,居住在空間如此開闊的叢山峻林中,生活如此自由自在,這世如桃源的仙境,不是「百世下」的「上皇民」嗎?
而道猷除有與泰嶽寺相關的記載外,在章鎮牛埠「有飲牛溪又有隱身巖及龍潭」留跡其間。有詩為證:「好是道人巖畔月,夜深清照飲牛溪」。據此,道猷應是由曹娥江經章鎮而至嶺南的。離開嶺南後,晉興寧年間(363-365),道猷與曇蘭遊歷江左止剡(浙江東部)之石城山,還海遊瑞雲山麓、香山等,先後建普濟院、龍翔院。
泰嶽廣福禪寺建成後,嶺南此後建起許多寺廟,寨嶺口關帝殿,下灣村新嶽廟,下許村相公殿、章山村大王廟、章山廟,阮莊村獅山廟,白龍潭村玄壇廟、大王廟等等。無異,道猷是嶺南文化之門的開啟者,他的到訪和傳教使得嶺南的歷史文化顯得悠遠流長。
謝靈運與第一次文人大進聚
道猷影響所極,引來嶺南第一次文人大進聚。有中國山水詩鼻祖之稱的東晉詩人謝靈運(385年-433年),為道猷描繪所神迷,帶著一批文友欣然而至。風流倜儻的謝靈運,是很不簡單的人物。他原名公義,字靈運,出身陳郡謝氏,祖籍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縣 ),生於會稽始寧(今浙江紹興上虞區)。晉安帝元興二年(403年),謝靈運繼承祖父爵位,被封為康樂公並在朝中擔任要職。他身邊自然集聚著一批文友和志同道合者。當年,他攜酒邀友登臨覆卮山,與友人賦詩詠文,互相唱和。把酒臨風、得意忘形間,眺望依山環繞下的隱潭溪和遠處奔波不息的曹娥江,俯視綠樹掩映中山野村莊,心中自是萬景在胸。隨即,一飲而盡的他,將手中的空酒杯瀟灑地倒置於崖頂。於此,這山不僅充滿了故事,更有了身份名號:覆卮山。而覆卮山有了謝靈運的足跡,又溶入他的名作《山居賦》中,自然就成了文人們關注和嚮往的「網紅」地。
覆卮山第四紀冰川遺蹟
之後,直至南北朝有很多文人循蹤到虞南探奇攬勝。以《北山移文》傳揚至今的孔稚圭來了,陶弘景也來了,並在太平山創作了《日門館碑》。而跟隨他們的還有什麼人,因種種原因,包括他們創作的很多詩文,多被湮滅於歷史長河中。然被保存並流傳的孔稚圭《太平山》詩和陶弘景的《答謝中書》,卻能看到他們描繪嶺南山水景勝無限。孔稚圭《太平山》詩以開頭「訪逸追幽蹤,尋奇赴遠轍」,導出遠赴覆卮山觀景的初衷。而「制芰度飛泉,援蘿上危岊。萬壑左右奔,千峰表裡絕」,這景象當是覆卮山頂觀賞到的壯闊之美,其神奇可與天下名山媲美。而陶弘景的《答謝中書》所描繪之絕勝:「山川之美,古來共談。高峰入雲,清流見底。兩岸石壁,五色交輝。青林翠竹,四時俱備。曉霧將歇,猿猴亂鳴。夕日欲頹,沉鱗盡躍。實欲界之仙都,自康樂以來,未復有能與其奇者。」據筆者推測,此江南山水景包涵其在覆卮山所觀。一年四季雲霧繚繞的覆卮山頂,山下隱潭溪的清沏溪流,雲蒸霞蔚而成的「兩岸石壁,五色交輝」奇觀,必然讓陶弘景筆下生輝,把虞南山水描繪的天下堪絕。一孔之見,方家可予論證。
有此絕勝,嶺南山水,不僅成唐詩路上的重要仙遊地,更是宋代文人的打卡地。唐代詩人顧況、南宋詩人王十朋、元代大畫家王冕等等,都留下莊美詩篇。猶是南宋詩人王十朋,他把悠遊嶺南與謝靈運的淵源關係直接道了個明,其「覆卮山」詩云:「四海清澄氣朗時,清雲頂上採靈芝。登山須記山高處,醉向崖頭覆一卮。」謝靈運忘情山水之愉悅,在他筆下再現。
遊客雨中漫步覆卮山
葛木與第二次文人大進聚
嶺南的第二次文人大進聚,當在明代葛木家屬定居後。
葛木(?-1535),字仁輔,號卮山,史傳為明正德丁丑年(1517)舒芬榜進士。其父葛浩,系明弘治丙辰(1496)朱希周榜進士。父子同為進士,在明代較為罕見。葛木自號卮山,說明與覆卮山淵源很深。嘉慶八年至十一年(1529-1532)葛木曾任江蘇淮安知府,其與吳承恩(《西遊記》作者)相交甚篤,可見葛木的學養和見識絕非一般。
據載,嶺南下許村(現泰嶽村)葛氏「聚斯堂」,系葛木所建的家族祠堂。祠堂前有石牌坊,旁有相公殿,規模宏大。明萬曆校注本《新修上虞縣誌·典籍志》載,葛木有「陰潭」一詩及《恤災疏草》《恤刑疏草》《卮山集錄》《卮山遺稿》四部著述傳世。書以覆卮山名,想當年好友吳承恩必慕名而至;而觀其所繪《西遊記》中之山水,有很多處叢山峻林似是上虞及虞南山水之景。
葛木一家,自明朝弘治年間(1488-1506)前後,一直居住於泰嶽山麓一帶。嶺南的秀麗山水,既使他們忘情於山鄉,又激發了如泉流般暢澈的文思。
據載,葛木定居之後,許岙村(下灣)的張氏,由豐惠落馬橋遷入嶺南。祠堂楹聯:「克勤克儉,孝風永遠傳西派。惟耕惟讀,秀氣尤斯鐘下灣」,就是為嶺南的秀氣所吸引而來。距泰嶽南麓五裡許的阮莊 (現屬楓樹坪村)許氏,入居也是差不多的時期。明代文學家徐文彪及清代的張魚且等,他們都到嶺南暢遊覽勝,留下盛讚嶺南的華美詩篇。作為清代乾隆辛未進士的張魚且,其「題覆卮山」詩,就直接把覆卮山與山東的泰山並稱:「卮峰高高碧重重,可是虞山一岱宗。仙去羽觴誰請舉,春深未有白雲封」。白雲飄飛,群峰入懷,嶺南這一方讓文人情思泉湧的叢山勝景,絕非妙筆虛花,當時文人的接踵進聚,自在情理中。
春暉師生肩負民族未來的第三次大進聚
第三次大進聚為抗戰時期,這是一次中華民族有希望有前途、堅愛國之志、立強國之基的進聚。發端應在1922年,在胡愈之、王佐先生資助下,當代茶聖吳覺農在泰嶽寺創辦上虞茶葉公司,為後來春暉中學入遷立下基礎。而慕吳覺農之名聲,從各地來嶺南品茶敘情,談古論今蘊積的文化氣息,亦使山鄉泰嶽寺平添了一股學院味。
春暉師生遷學泰嶽寺,起自1941年9月15日,至於1945年5月撤離而往新昌,這是一次前無古人的振興中華民族之文化集聚。1941年6月,日寇入侵上虞,為躲避日寇騷擾,春暉師生在徐浩董事長支持和徐如願校長主持下,搬遷至泰嶽寺。學子們的到來,使這座有99間半房子、「廟有三進,建築在由低到高的三層臺階上,廟在山中,山也在廟中,廟前是坡,廟裡還是坡」的寺中,是青春閃亮,為這猶如「被敵人獸蹄踐踏山河破碎的苦難的祖國的縮影」的破舊寺廟,帶來重煥榮光的希望。4年中,學校培養出近300名品學兼優、能吃苦耐勞、對未來充滿信心的學生,這批學生不僅成為浙東敵後的一支重要文化勁旅,更是後來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祖國的優秀人才。
據當年師生回憶,其時教與學的艱難是難以想像。據校長徐如願記述,當年遷校時,百官等地已為日軍佔領,未佔領地日機轟炸不斷,校董們星散各地又無法聯絡。搬運教學圖書、儀器、教具等等,一要穿過日偽軍幾道封鎖防線,二又嶺南交通非常偏僻。路上幾十名教職員工和數百名學生,是做出了異常艱苦的努力。學校在泰嶽寺期間,信息不通、資金短缺、物資緊張,師生們來校,除靠兩條腿外再無可替代的東西。生活之苦,不啻於早年寺中受戒靜修的和尚。據當年教師陳月英回憶,是「從不知鮮魚美肉的味道」。又據當年學生後為浙江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的胡國樞先生回憶,是大雄寶殿當飯廳,兩側廂房作教室,宿舍和辦公室都擠在後院。「睡的全是地鋪,一個挨一個」,一間要住20來人。大殿是「十幾張又黑又膩的板桌就是餐桌,沒有椅子,大家站著吃飯」。吃的「早餐是粥,太稀,有時像是米湯,到第三節課時肚子就嘰嘰咕軲提意見了。一年四季,幾乎是鹹菜、白菜」。期間,學校還遭日偽軍的3次襲擾洗劫,更有土匪搶劫和敲詐勒索。但大家充滿著「活潑、勇敢、親愛精誠」,因陋就簡,既抓學習,又開荒種地,以與時俱進的春暉精神,度過一個又一個常人難以想像的難關。
師生們的學習進取精神,不只給自己、更給當地的人民帶來中國抗戰必勝的希望和信心。當地村民說「他們都多麼的刻苦,多麼的樸素,中國個個都像他們一樣的文明,就不會被日本佬打了。」據考查,當年在泰嶽的教師都很優秀,陳福炎、劉渭、胡亦如、陳樹滋、劉潔民、陳宗秀、杜春馥、夏禪臣、胡繩先、葉進卿等,大多是浙大、金陵、復旦、燕京等名校的畢業生。他們不畏艱苦堅守山鄉教學,就是為了祖國的獨立富強。可以說,春暉中學這一段師生和衷共濟、艱難曲折、屢遭險釁、充滿著不屈不撓的學習進取、對前途充滿信心等的辦校史,既是春暉中學的百年發展也給山鄉嶺南書寫了熠熠生輝的一頁,讓泰嶽寺具有有別於其他寺廟的特殊地位和文化史跡,其作為愛國主義思想教育的重要基地,是無可替代的。
此後不久,1945年6月,泰嶽寺還成為何克希司令員率領新四軍浙東遊擊縱隊三五支隊發起「討田戰役」,全殲盤踞在嶺南鄉許岙村田岫山匪部的前線指揮部。
可以說,圍繞著覆卮山、泰嶽古寺等的嶺南山水,積澱的不只是宗教文化、茶文化、人文文化等,更有強烈的不畏艱難困苦奮鬥進取的愛國主義精神文化,是集聚著多元文化的山水聖地。
隱潭溪廣濟橋日出
挖掘整合歷史文化 振興嶺南輝煌
基於道猷足跡和三次文人大進聚等積澱的中華優秀文化,依託群山巍峨、高峰入雲、清泉歡歌、花香鳥語的絕勝山水和美麗鄉村風光,整合張煌言在覆卮山平崗結寨抗清、黨在嶺南建立並積極組織人民抗戰等的史實和許岙殲滅田匪戰鬥紀念館等史跡,並與始建於清嘉慶丁丑(1817)年、現存上虞最古老的石拱橋——橫跨隱潭溪的廣濟橋等等各方各類資源整合,通過綜合規劃,橫聯東山古蹟、曹娥江唐詩之路、四明山地質公園、梁弄浙東新四軍舊址、春暉中學等,開發嶺南的前景是非常之廣闊。
這當中,筆者謂,重建泰嶽寺,提升文化品位,完善吃住遊樂設施,是振興嶺南輝煌的重心所在。
相信擁有美麗山水的嶺南,有習總書記」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思想的指引,有鄉黨政部門的積極作為和各級各方的大力支持,有勤勞智慧的山鄉人民悉心努力,嶺南必將會成為市內外、省內外品味文化、休閒娛樂的出行首選目的地,當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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