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戰爭必須打贏!戰勝國國民吃麥飯和慄子飯,而戰敗國國民只能過吃稗子和野草的生活。」
東史郎作為日本侵華老兵,其靈魂無疑浸染了日本軍國主義淖泥。但他有如實寫日記的習慣,也有思想矛盾和良知未泯的一面,所以日記中也留下了當年日軍侵華到處燒殺淫掠的殘暴惡行。
一、燒
1937年12月5日,在向南京進軍的途中,《日記》寫道:「我們當即在村子裡放了火……最近,對於我們來說,放火已成了家常便飯,覺得比孩子的玩火還要有趣。『喂!今天真冷啊!』『那要不要燒一幢房子暖和暖和?』這就是今天的我們。我們變成了殺人魔王,縱火魔王!」
1938年8月11日,在從蚌埠至漢口的路途中。「時而在路邊看到小村莊,但是所有村莊的房屋全被燒毀,一間也不剩,只剩下了殘垣斷壁……在進攻南京時,所有的村莊都被燒光了」。
二、殺
1937年9月22日。前天從獨流鎮至王思鎮,昨到桃馬頭,今又行軍,在子牙河右岸的一個村莊。「兩個估計已過六十歲的老頭被帶了過來……一個下士拔出了軍刀……砍下去!……一次沒成,第二次殺死了……手槍響了,兩個老頭兒的血在地上流淌」。「兩個青年拼命朝對岸遊……無數的子彈追逐著他們……我的子彈準確地奪去了那個青年的命。另一個青年爬上了對岸……不知是誰射出的子彈穿過了他的身體。他把絕望的身體拋在了河岸泥土上,倒了下來。」
▲東史郎與弟弟東重一(左)在中國戰場的合影
10月10日,從邱亮莊開始急行軍。在一個小村子裡,「村民都顫顫抖抖地蜷縮在各家的角落裡。據說師團長要把女人、孩子全殺了……聯隊長大野大佐命令把村民全殺死……『殺!』隨著這一聲聲野蠻的吆喝,血湧如潮,臨終前的呻吟和地獄般的悲吼相互交織在一起。血從他們的胸口汩汩地流出,緩緩地在地面前行,四下一片悽慘,刺刀閃如電光,被刺中的村民眼睛閃著怨毒的目光。這裡完全成了一幅地獄圖。在這裡,生命不如塵土草芥……三十幾具屍體慘不忍睹地疊在一起。殺人工業!我們是這個工業的忠實職員,死亡到處播撒著屍骨。」
12月5日。在攻打南京之前的最後五分鐘,「我們立即掃蕩了村子,抓來了五男一女。先將五個男人綁在樹上……有的被刺死,有的被砍死,有的被擊斃。」「女人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膛說:『刺吧!』……『嗨!』『嗚——』她倒下了,像保護戀人一樣倒在男人的胸膛上。」
12月6日。「我們每當宿營時,都是首先掃蕩村子,殺掉農民,然後睡覺。農民們之死可以保障我們睡眠的安全。」
12月9日。「南京總攻擊開始了!」「南京正在變成地獄演奏場,正在變成天昏地暗、屍橫遍野的巨大墳場……滅絕人性、慘不忍睹的屠殺情景就要在我們面前展現。」
12月18日。受命急行軍去收容俘虜,「據說俘虜約有兩萬人」。去了後,看見「大約七千名俘虜解除了武裝」。可是第二天早晨接到命令去馬群鎮警戒的時候,「我們聽說俘虜們被分配給各個中隊,每一中隊兩三百人,已自行處死。」「但是我覺得這太不人道、太殘酷了。」「七千人的生命轉眼之間就從地球上消失,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生命這個東西還不值一個飯糰。」
12月21日,警戒城內。在中山路上的高等法院前,「有一輛破爛不堪的私人轎車翻倒在地,路對面有一個池塘。不知從哪兒拉來一個支那人,戰友們像小孩玩抓來的小狗一樣戲弄著他。這時,西本提出了一個殘忍的提議,就是把這個支那人裝入袋中,澆上那輛汽車中的汽油……那個支那人在袋中拼命地掙扎著、哭喊著。西本像玩足球一樣把袋子踢來踢去,像給蔬菜施肥一樣向袋子撒尿……在袋子上系一根長繩子,在地上來回地拖著。」「西本點著了火。汽油剛一點燃,就從袋中衝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袋子以渾身力氣跳躍著、滾動著……西本拉著口袋上的繩子說:『喂,嫌熱我就給你涼快涼快吧!』說著,在袋子上系了兩顆手榴彈,隨後將袋子扔進了池塘……突然,嘭!手榴彈爆炸了,掀起了水花。過了一會兒,水面靜下來,遊戲就這樣結束了」。
1938年1月23日,所在部隊調離南京。當來到揚子江碼頭的時候,「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幅令人慘不忍睹的情景——江巖壁,牛豬般慘遭屠殺的敵軍屍體——司空見慣的黑屍體,好像被充了氣,膨脹得幾乎快要破裂的屍體猶如一堆大肥豬在水邊堆積如山。混濁的黃水無情地衝刷到骯髒的黑屍體上。有的屍體像圓木在水面上晃動,有的屍體被壓在輪渡下面。士兵們穿著掌鐵釘的軍靴,踏著腐爛得發臭的內臟都要湧出來的浮腫的屍體,儼如踏過墊腳石一般,咚咚咚地登上了渡輪」。「水上工兵過來吃力地在小船上用長杆鐵鉤像鉤腐臭的蘿蔔一樣地把這些屍體鉤到船上再放到江水裡衝走。工兵們把鉤子扎進已經浮腫的屍體,每個士兵拉一個,一條船一次可以拉五個。站在江岸上的一個戰士翹著下巴說:『每天在這裡把整卡車的敗兵成排地推進江裡,會遊泳的開槍打死。這就是我每天的工作啊!』我看著他那紅下巴的臉,『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血像流水一樣流過山間和土地,河水帶著這些將成為肥料的屍體開始旅行。」
2月17日。記錄東史郎自己因想家要殺人。「特別想家的時候,我常常會有這種衝動:想一刀挑死支那人,聽他們的慘叫聲,或是一槍打進支那人的身體,那樣心裡或許會舒服些。」
3月16日。去村莊掃蕩。「我們挨家挨戶地掃蕩……已經有一個少年被殺了……六個年長的農民被帶了過來,他們跪伏在地上請求饒命……只聽『呀』的一聲,士兵的刺刀刺向其中一人……一會兒,又被刺了一刀……只聽見『呀!呀』的喊叫聲在空中迴蕩,頓時地上傳來一陣呻吟聲……六個人全都被殺了,他們都是老人。」「重機槍瞄準那些四處逃散的農民,『噠噠噠』地掃射著,很多農民被射倒了。我們射的都是些年邁體弱而無法逃跑的農民。」
3月23日。「現在,只要是支那人,士兵們殺起來毫不手軟,沒有半點躊躇。用刺刀殺人比殺一隻雞還容易。在他們看來支那人的屍體還不抵一頭死豬。」「那些苦力中有一個老人,他的臉長得很醜陋,『你的臉實在讓人討厭』,說完上去就是一刀。可能刺到老人的肺了,只見他口吐鮮血,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就不動彈了。」
「過了正午的時候,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支那人用棍子挑著行李,從汲縣的方向走來。野口一等兵……讓支那人朝山的那邊走去……野口等支那人走出百米之後,把步槍架在土堆上瞄準他,就像孩子用氣槍打麻雀一般,準備殺人取樂。兩聲槍響,結束了一個支那人的生命。現在士兵們覺得一頭豬都比一個支那人的性命值錢,因為豬還可以用來飽餐一頓。」
▲東史郎
3月24日。「防衛工程已經完成了。工程結束之日,就是這些一直順從勞作的十六個苦力上西天之日。」「沒一會兒,十六個苦力都被處決了。」其中,「擔任戰車隊隊長的中尉砍了四個人頭……在砍第五個人的頭時,說要留一點皮肉……只有一點點皮肉與身體連著。」「坦克隊士兵徵收時帶回來的四個支那人今天要被處死。當時,路過我們駐地附近的人、徵收來扛行李的苦力都被我們殺了。潞王墳車站成了屠殺場。我們是死神。」「小隊長下令『就地處決!』和昨天殺的十六個人加起來正好是二十個。這二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半山腰上。」
3月25日。出發第八天,「過了大伾山,我們看到一眼大泉……我們繞過清泉,在那像是遺址的小村莊裡宿營。那個村裡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西本伍長抓住他說:『你準是留下來的敵人。』於是他用被子把年輕人裹起來澆上汽油,點著了火。火熊熊地燃燒起來,年輕人頃刻間就成了火人,被子裡傳出地獄般的嚎叫。西本邊笑邊說:『熱嗎?你不哭叫我也知道……不用擔心,一會兒就不熱了。』西本在南京也幹過類似的事情,他始終是個殘忍的人。」
4月25日。到達臨城。「有個年輕的支那人,我本想用來使喚的。可不管問他什麼,都回答說不懂得不懂得,叫我來氣……我把他手腳捆住扔進棚子裡,明天早晨出發時要把他送進地獄。」
5月28日。商丘(歸德)尚未攻陷。「我軍的機槍毫不間斷地射擊著……敵人沒做任何抵抗……第一小隊走上前去,把倒下的敵兵全部刺死……我們是為了殺人才到支那來的,不需要任何花言巧語,只要是個殺人的魔鬼就行了。歷史就是一部殺人史。」
9月26日。「不知從哪兒來的兩個留著辮髮的支那人,拿著很多馬糞紙一樣的紙,來到了我們的村子。不知他們為何而來……我們小隊決定殺死這兩個支那人。支那人被繩子捆著……被才入伍不滿一年的新兵刺死在草叢中。」
▲自1987年12月起,原侵華日軍老兵東史郎7次來到中國,長跪於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表達自己的懺悔
三、淫
1938年3月11日。「早上到衛生所值班時,衛生隊的一個士兵……對我說起了他們的隊長(大尉):『我們的隊長無論何時何地都少不了女人和酒,不然就會找士兵出氣。即使是行軍的時候,當班的都要先趕到宿營地,在隊長到達之前先找好女人。在南京的時候,從難民區弄來大約三十個姑娘。我們也沾光,幾乎每天都有女人陪睡。隊長是這副樣子,手下的士兵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了,他們每天都要找中國女人。』據說他們的隊長甚至揚言:『強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後面的事由我來擔著。』全隊都是這種風氣。」
4月13日,林縣的一個村莊。在一家「僅有的兩間空屋裡,三四個士兵把那個主婦圍在中間……為我們中隊挑水的支那人是她的丈夫。他似乎覺得有點怪,便匆匆忙忙地趕回去,把主婦藏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當他感到奇怪時,他的媳婦已經被五個士兵強姦過了。」
5月18日,在離碭山兩裡左右的一個村莊。附近人家的「一張大床上三個姑娘張開大腿坐著……她們沒有穿褲子,不!是被強迫脫下了褲子……她們全都恐懼得在打顫……這是前線到處可見的場面。士兵一旦發現年輕的女子就必定會像這樣弄來『看看』,而好色的士兵最後總會姦污她們。行為惡劣的士兵害怕事情暴露便殺死被姦污的婦女。正在『看看』的兩個士兵……還說先進來的士兵已經姦污了她們。」
四、掠
1937年11月24日,進軍常熟。「進入中支那以來,特別引人注目的是,牆上到處都寫著抗日宣傳文字……大家議論說:中支那的抗日思想非常堅決,對他們不能手軟,想殺就殺,想搶就搶!」「相機店和鐘錶店等一切商店已被我們搶劫一空。」
12月11日。紫金山下,「一戶有錢人家房屋豪華氣派。」「右邊屋子的玻璃書櫃裡,有看來很珍貴的古籍和軸畫。左邊屋子的玻璃書櫃裡,珍藏著價值連城的支那陶器。這些陶器……上面印有『乾隆年』、『康熙年』、『道光年』的字樣……自稱對文物有眼力的田中一等兵說:『這些珍品在我國從未見過,它的價值簡直就是天文數字。』這番話……忘掉了這是戰場而是在物色值錢的東西。」「我們都受他古董迷的影響,把房間裡的陶器洗劫一空。……帶不動的大件物品統統砸爛。」
12月12日。駒澤說:「自從登陸以來,他們沒給我們補給過一次糧草……」「我吐了一口煙圈說:『不用愁,進了南京就和無錫一樣,應有盡有。」「田中……依然惦記著女人的事,他說:『女人也會有的吧。』『另外,古董也會有的吧。』……『我進了南京城後首先要衝進點心店!』『島田,你去什麼店?』『我去照相機店和鐘錶店。』」
五、觀點
《東史郎日記》以上的記錄,主要是侵略小分隊或中隊集體和個人行為,只有在南京大屠殺這駭世聽聞的事件中,才數次更大範圍地記錄了自己的所聞所見。由此可推而知之,整個侵華日軍給全中華民族造成了多麼巨大的災難!那麼,這些滔天罪行是怎樣產生的呢?我們不難從思想有所矛盾、日後向南京人民多次謝罪的東史郎所受浸染的軍國主義思想中得到解釋:
日本盟主觀。東史郎寫道:「春天!它就是大東亞共榮圈!它就是吹動春風的人!它必然是作為盟主的日本。大東亞共榮圈必須建立在破壞後的廢墟之上。它嚴正地堅決地需要破壞。」因此,「罪惡、殘忍、悲慘、暴虐、破壞,所有這些惡行居然都以正義的名義而肆意橫行。」
霸者正義觀。「現實中的正義是力量。世上一切都是弱肉強食,此外什麼也不是。有力量者就是正義者。在這個力量即是正義面前,所有的善將不再是善。在力量的面前,人道不知為何物,惡道也可成為正義……何必怕後世之人稱之為非正義呢?」「霸者的正義——高壓的正義……嘿,我們日本人!……只要與日本違抗,就必須讓他流血……武力上的勝利,不久就會化為外交上的勝利。而且,那裡又將是明天的輝煌的出發點。」
分配土地觀。《日記》引用中良哲次氏的《戰爭與知性》:「為了不單單保存自己,還要發展自己,這一切都必須戰鬥。如果不酷愛戰鬥,莫如自己退卻。」《日記》寫道:「人類發動戰爭就是為了爭奪土地。」「人類最後會不會展開鬥爭,對月球的土地進行分配?」因此,「戰爭就是無限制地行使暴力。」「這場不宣而戰的戰爭」,「我們的任務不是去撫摸支那人的頭,我們的手應該狠狠地敲打他們的腦袋,粉碎他們的骨頭,毫不留情地……」
聖戰觀。《日記》寫道:「我們是捨出性命,為了祖國參加聖戰。」「『要降服不服從者,讓萬民各得其所。』……士兵們對自己是神的信徒的覺悟還不夠。」
戰勝國觀。《日記》多次提到,這是戰勝國對戰敗國的戰爭。「戰爭必須打贏!戰勝國國民吃麥飯和慄子飯,而戰敗國國民只能過吃稗子和野草的生活。」對於所謂戰敗國的國民,他們認為可以隨意屠殺。當東史郎踏上中國大陸僅僅一個月的10月16日,在北方的南和城,《日記》便寫道:「我們出發找雞去了。有一戶髒兮兮的支那人家,有妻子和兒子。他們正在蒸饅頭。掀開蒸鍋蓋一看,暄騰騰的饅頭正往上冒著熱氣。我們立刻拿起來就吃。好吃極了。大伙兒的手都伸了上去,轉眼之間全吃光了。支那人嘟嘟囔囔發著牢騷,眼睛盯住我們。戰敗國的國民這樣做是需要勇氣的,因為弄不好就會被殺。」
正是這種種軍國主義思想的毒化教育,日本侵略者犯下了為害中國人民和亞洲人民的殘暴血腥罪行而被永遠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文/謝發寶)
來源:《文史天地》雜誌總第2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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