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臺北,聽說詩人余光中去世了。
其實我真正對《鄉愁》這首詩產生感覺,是某一年我們頻道的導演做的一臺中秋晚會,當時不僅將余光中老人請到了太廟的晚會現場,還以「鄉愁體」策劃了一場網絡上下的互動。我認為這是特別好的策劃,余光中、《鄉愁》、中秋.
在那一刻仿若時光的答案,告白了一段至情人間。
曾經來過兩次臺灣,一次環島遊,一次是工作,對於臺北總是太匆匆,匆匆到誠品書店都逛不夠,這次終於有了獨自泡誠品的大把時間。
巧的是,入手的第一本書是《民歌40年——再唱一段思想起》。
翻開幾頁,便是「1975年6月6日,夜晚的西門町,正下著紛飛的小雨。一個由臺大研究所剛畢業的創作者兼歌手楊弦,把詩人余光中的八首歌曲譜成了曲,和一群好友們,在中山堂舉行作品發表會。」
「再唱一段思想起」,來自鄭怡《月琴》中的歌詞:再唱一段思想起,唱一段思想起,唱一段唐山謠,走不盡的坎坷路,恰如祖先的步履。抱一隻老月琴,三兩聲不成調,老歌手琴音猶在,獨不見恆春的傳奇。落山風,向海洋,感傷,會消失,接續你的休止符,再唱一段唐山謠。
這首《月琴》,後來被張清芳、張雨生翻唱,滄桑五味,刻骨柔腸。
如果說我與臺灣民謠的時代,是恰逢嗷嗷待哺,後來臺灣流行音樂的風行,是我蠢蠢欲動的青春,其間一脈相承,愛上的,都是這座綠島,人文的氣質。
有趣的是,十幾歲時最愛臺灣式的愛情,比如「走在忠孝東路,徘徊在人群中.」,童安格在MV中走啊走啊,一位女郎就在燈火闌珊處,不相見,卻更纏綿,繁華無盡,愛情就在熙熙攘攘中,美麗孤獨。
這次來臺北,我將酒店訂在了忠孝東路。
動力火車也在唱《忠孝東路走九遍》.
此行,忠孝東路不僅走了九遍,我還跑了一個42.195公裡的馬拉松,我都有了點前世今生的恍惚感。
來臺北之前,正逢北京最寒冷的兩天,突然開始咳嗽,甚至咳到了臺北。入夜,我坐在駛向臺北市區的租車上,一開始和司機還能聊幾句,到後來越聊越咳,只能用沉默儘量壓制,嗓子卻被撩搔到不行。
司機後來問我「你還好吧」,我只能在後座裡苦笑「還好」,他拿出一袋聖誕糖果讓我挑,我挑了紅色和藍色的糖果,他說「你還挺會配色。」
車窗外的風景,逐漸商業起來,司機說「就快到了」,並且還給我介紹旁邊路過的一家三明治店鋪「洪瑞珍」,他說「臺灣人現在早點都愛吃這個,再配一杯咖啡,這家三明治真的很好吃。」
這家位於忠孝東路上的「洪瑞珍」,我第二天一早就尋了去,沒想到是包裝得很方正的三明治,和711裡的差不多,並不是想像的夾著大塊肉肉的那種,於是便沒了欲望,塞在包裡,轉而去吃了一家街口的老爹涼麵。後來到了下午有點餓,掏出三明治咬了一口,口感細膩,其間的奶酪、火腿不見顆粒感,只與麵包的柔軟融為一體,真是入口即化、脾胃無傷的那種好吃。
一邊咳,一邊吃,一邊逛,住的地方離101大樓和信義誠品店都不遠,臺北的街頭暖言暖語、乾淨清透。雖然忠孝東路很舊很舊了,商業品種繁雜,可能一個修車店相隔幾米就是一家熱門餐館,甚至店鋪間的一個防盜門,就是幾家住戶的入室門。沿街的雨廊牽起了行人的腳步,冬季到臺北來看雨,雨絲很細,和雨廊下的生活氣息,同樣有處安放。
一個專門的書架,都是關於跑步的書。
臺北街頭的表演者,我看都是具備偶像氣質的,有原創也有溫暖。
馬拉松的物品領取,在地鐵圓山站附近的花博會場館內,我捷運前往。
一出捷運,飛機當頭飛過,花博會場館外的食品特產集市十分搶眼,一度以為就是領物地點。進入到領物的場館,很快,志願者便指引我通過旁邊的查詢櫃檯找到了我的號碼,順利發放了參賽物。
由於我是通過「最酷」集體報名,尚不知我的具體號碼,但是對此我一直沒有擔心,臺灣一直是一個很好溝通的地方。
值得提醒的是,臺北馬拉松的存物包是需要購買的,來的晚的可能一時還買不到,只能跑前在存包處買,難免內心沒譜。不過我是輕裝上陣,由於周日當天氣溫突降,斜風細雨的,我是買了件一次雨披,然後風衣和跑步背心,起跑後,就將雨衣扔一側,風衣系腰上跑完一路。每個人的適應性大概不同,如果需要準備充足的人,還是提前買了存物包最踏實了。
至於臺北馬拉松的存物包為何需要購買,我也不大明白,尤其是賽前與賽後發放物的豐盛,更加顯得這個問題不值一提似的。也許和天氣有一定關係,今年很多人是穿著羽絨服奔赴起跑點的,往年據說很熱。
對於我來說,所謂的備戰除了補充碳水,就是如何止咳了,並且有點徘徊在感冒發熱的邊緣,商場裡逛久了的確不舒服,很多預計要去的地方都被放在了一邊。跑馬的前一天,咳得依然厲害,早上六點吃了一包日本的感冒衝劑,再進被窩渾身冒汗,還做了個夢:夢見已回北京了,我棄賽了,夢裡無助又嘆息。
再醒來,一切依然要繼續面對,胃口還不錯,說明談不上放棄,中午起來去吃了碗牛肉麵(臺北的牛肉麵太好吃!),然後找到了一家藥局。
當我說明了我的情況,藥局的大夫說「我們都是配藥」,我說「我只希望快點好,您這個是中藥還是西藥?」,大夫說「如果希望快點好,當然是西藥。咳嗽糖漿也有,但是慢。」
「好,那就配藥。會不會瞌睡呢?」
「如果你希望是瞌睡的,我們也能配。」
「那算了,我不想瞌睡。」
等小藥丸出來,我驚訝了一下,每一袋萌萌噠,連半顆都是掰好的。
「四小時吃一袋啊,飯後吃,我希望你起碼今天能吃三袋。」
「好的好的好的。」
跑前一晚也沒有怎麼睡好,幾乎四小時一袋藥丸,吃了四袋,感覺還有些殘咳,但是興奮加忙碌,多少抑制了一些小魔鬼的活躍。
果然如天氣預測,周日有雨。
凌晨的忠孝東路,路面被雨水打溼,發出詭異的光亮。
行色匆匆的,都是馬拉松跑者,他們衣物厚重,反而我僅一身蓑衣。
101大樓旁,臺北市政府門前廣場,人聲鼎沸,和每一場馬拉松一樣,熱鬧是相同的,氣質多少有些不用,起跑前都很有趣,起跑後,才是本場馬拉松的魅力,需要慢慢去體會。
臺北馬拉松的路線大致是,從101跑到景福門,這段仁愛路路面很寬,頗有下坡,很容易提速;然後跑向西門町、政府樓,即將和半馬選手交匯;沿中山南路跨橋跑到圓山大飯店附近,經過一段公路,全馬選手與半馬分流,轉向基隆河的河邊跑道,這裡在平時是自行車馳騁的路面,路面不寬,但是此時已經是半馬前後了,跑者已經拉開距離,河面開闊,植被比較原生態,經過了一些正在激烈比拼的棒球場,景色很是生動。
基隆河的這一段非常漫長,直至迎面相遇到前面的強手,兩條路帶顯得特別緊湊,不過能夠近距離觀賞他們的跑姿,非常振奮。真的,跑得好的人自帶光環,無數次有機會看到他們,真的是神!專注、純粹、一路向前、乘雲破霧.
繼續向前,還有白蘭氏雞精的補給,以及熱咖啡和薑母茶。
遺憾的是,熱咖啡和薑母茶被我給跑過了,總不能回頭啊。
這是一段很長的折返跑道,終於折返了,就開始跑糊塗了。35公裡後,我看到對面怎麼還是在折返啊,當時內心有些崩潰,甚至到了一段比較擠的路段,特別羨慕地觀察對面的跑者,沒想到其實是自己已經跑到了前面經過的神者路段,一轉彎就跑出了基隆河,轉向了鬧市道路。
但是依然不由得讚嘆,大家都跑得很好看呀,後面的跑者沒有看到氣喘籲籲,甚至在走路的。總體上,臺北馬拉松的跑者都非常安靜,平淡而嚴肅。
跑回了鬧市,本以為勝利在望,一座大橋和一個冗長的隧道在等待著.
臺北馬拉松的前半程,我還相對輕鬆,路面多有下坡,以致於跑出了我半馬的PB;後來在基隆河邊跑,綜合因素使得體力有些不支,雖然一路補給不落,但還是掉速了不少,不過還是對進四小時是有計算和期待的;最後的幾公裡,著實打消了我的期待,上坡不走路已經是不錯的努力,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驚喜。
對啊,最後的艱難,其實很驚喜。
像極了人生的戲劇性,百轉千回,卻九九歸一。
跑向終點,雨越來越密,我完成了我的第17個全程馬拉松,再次用奔跑丈量了一座我喜愛的城市。
邁過終點那一刻
我的同事在終點等待著我與他們的匯合。
後來聽他們說,跑者們都在臺北市政府的大廳裡避雨、休息。
我被引導著領賽後物品,一兜子的吃吃喝喝,還有熱乎的便當。
最後我還是忘記交晶片了,臺北馬的晶片是可以退錢的。我的同事們都將晶片捐給慈善組織,為此,我非常的遺憾!
臺北,是我特別喜愛的一座城市。雖然他很緩慢,但是這種緩慢正契合了一段段生命的進程。
在我們懵懂的時候,快慢是放逐天地的交通;
在我們有了知覺,快慢是新年的假期;
當我們有了責任,快慢僅僅是時間表;
然而,我們終於有了閱歷,快是別人的世界,慢是自己的生活。
城市,是個迷人的傢伙,歲月添痕,內在有序,如常,即是如新。
跑馬後,我本想去永康街走走的,但是雨一直下,乾脆好好休息了。
傍晚,應姜力大哥的召喚去新竹市和臺北電視同行們聚餐,特別開心。
記得好幾年前來臺北做活動,對臺北一方硬體的規範印象深刻,那是正在互相學習的時期,包括臺北的導播,規範到切換有腳本。
如今匠心猶在,快慢,只是清風徐來。
圓山大飯店內——
淡水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