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島十三年,他唱著「專屬」軍歌見證腳下小島的變遷

2020-12-28 中國軍網

遙遠的南海,遙遠的西沙,有一群守礁的人,他們心中最深情的旋律永遠是《西沙,我可愛的家鄉》——

歌聲中,家鄉不再遙遠

■解放軍報記者 楊悅

在黃剛心裡,最適合唱起《西沙,我可愛的家鄉》的時刻,是送別。

守望。西沙礁盤上,一群堅定的身影,他們日日夜夜守望著遠方,守護著祖國。

2018年,在西沙琛航島碼頭,這位四級軍士長送走了手把手帶教他的班長夏海兵。

那幾天天氣不好,連著下了幾天的雨。冰涼的雨水滲過衣衫,黃剛站在那兒,最後一次與老班長合唱了這首歌:「西沙西沙,西沙西沙。祖國的寶島,我可愛的家鄉……」

身旁,有人偷偷揩了揩眼角,有人默默讓淚水與雨水交融。黃剛忍不住心頭酸澀:「這一別,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了!」

在這裡,黃剛見證或體驗過許多次相聚和分別。歲月長流,這座碼頭如一座迎來送往的月臺,迎來無數青澀的新兵,送走無數膚色黝黑的老兵。一代代西沙人來到這裡,又離開這裡。告別的時候,幾乎是所有西沙老兵對這首歌理解最深的時刻。

無數次的送別中,這座碼頭也聽了無數次《西沙,我可愛的家鄉》。

從家鄉「凝固的海」到西沙「遼闊的海」,他在心中一遍遍丈量著距離

2007年,19歲的黃剛從老家甘肅定西來到琛航島。那是黃剛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見到大海。

這裡的天空特別透,星星特別多。「老家的天,總是昏沉沉灰濛濛,風一吹就滿天都是塵土。不像這裡,天藍海藍,樹木也鬱鬱蔥蔥的。」黃剛過去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坐在島中央的營房裡,黃剛像每一名剛入營的新兵一樣,學唱《西沙,我可愛的家鄉》。

陽光透過窗子照到他臉上,海風也溫柔地輕拍面頰,窗外的景象就像歌裡唱的一樣:「在那雲飛浪卷的南海上,有一串明珠閃耀著光芒。綠樹銀灘,風光如畫。遼闊的海域,無盡的寶藏……」

看海時,他常常想起西北老家的風光。雖然黃土高原的塵土和西沙群島的碧波像是兩個世界,但那高原宛如凝固的海,層層山巒褶皺如定格的湧浪。有時望著望著,他眼前的水色就會換成熟悉的黃土波濤。

甘肅定西,西沙琛航,從家鄉到這裡究竟有多遠?

「家鄉」。從家鄉到「家鄉」琛航島,地圖上的距離,一個手掌就能丈量。

剛上島的時候,在琛航島的大理石主權碑上,黃剛用手粗略地丈量過——兩拃還長。這兩拃多的長度,代表著40多小時的車程和近20小時的航行,意味著2000多公裡的距離。

在這裡,黃剛開啟了13年遠離塵囂的守島時光。從家鄉「凝固的海」到西沙「遼闊的海」,他在心中一遍遍丈量著距離,也一遍遍哼唱著那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漸漸地,他愛上了這裡的日落。

傍晚時分,霞光鋪滿了整片水域,通紅的太陽就掉進海平面下去了……「這景色,特別治癒。」黃剛說。

歌詞裡有了自己的人生,你才會真正理解一首歌

治癒總是需要時間。正如同黃剛一遍遍哼唱的這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歌詞裡的那份眷戀與熱愛,剛上島的他讀不太懂。

這首創作於上世紀70年代的歌曲,是一部講述了西沙海戰的電影《南海風雲》中的插曲。後來,它成為西沙官兵數十年未曾改易的「專屬」軍歌。

黃剛喜歡這首歌的旋律,也會感嘆歌裡面西沙的美好。但那時剛剛離家的黃剛唱起「家鄉」兩個字時,心卻飛到了2000多公裡外的故鄉。那時候,他常常在夜色中默默登上燈塔,望著北面獨自哼唱老家鄉土味濃厚的小曲。

後來,待的日子越長,黃剛越發覺,最初令人憧憬的浪漫風光,身臨其境後完全是另一種模樣。「過去有人說,這裡待一天是天堂,兩天是人間,三天以上就是地獄。」黃剛笑道。

這座被大海包圍的小島,跟黃剛的西北老家一樣缺水——淡水。日常的生活生產中,黃剛和戰友一滴水也不敢浪費。好在,經歷過缺水日子的他比其他戰友更能適應這裡。

「這裡沒什麼新鮮事。」西沙島上沒有四季,海風不知疲倦地吹拂,吹去了悄然飛逝的時光,也吹去了年輕戰士臉上的青澀。

為了打發時間,黃剛守著圖書室裡的音樂基礎教材,從認譜開始,自學起了樂器。在戰友眼中,黃剛「樂器玩得越來越溜,從笛子到葫蘆絲又到了二胡」。

閒暇的時候,總會有幾個戰友圍成一圈聽黃剛演奏。那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當然是保留曲目,但因為這首歌大家經常唱,他也會給戰友換一換口味,表演幾首新曲子。

在鹹腥的海風裡,他用笛子吹《十五的月亮》;在椰樹的涼蔭下,他用二胡拉《媽媽的吻》……黃剛曬黑的十指在樂器上跳躍的一幕,不知刻進多少戰友的記憶深處。

歌詞裡有了自己的人生,你才會真正理解一首歌。

休假回家的日子裡,黃剛興致勃勃地給親朋好友講西沙的故事。當在家鄉情不自禁地演奏起《西沙,我可愛的家鄉》時,黃剛才恍然發覺——他對西沙的情感早已悄悄轉化。那些單調的軍旅時光織成了難以逃脫的密網,他常掛在嘴邊的家鄉小曲,不知何時已替換成了那首日日唱響的軍歌。

遠隔千裡的兩個「家鄉」,都沿著時代的軌道向前飛馳

兩年前,黃剛的妻子第一次上島。戰友們採了島上的野菊花,編成花環送給她,她滿面笑容地接過。黃剛帶著妻子好好展示了一番自己生活十幾年的地方。他們沿著環島的馬路散步,欣賞西沙的日落。

海浪拍岸,夕陽的餘暉籠罩在一對人影身上。漫漫銀灘上,兩串大小不同的腳印相攜著蔓延出一條曲線,伸向視野盡頭。

黃剛伸手給妻子指了老家定西的方向,夫妻倆一同望著海的另一邊。身後,營區的廣播中傳來熟悉的曲調:「祖國的寶島,我可愛的家鄉。祖國的寶島,我可愛的家鄉,我可愛的家鄉……」

家鄉,在黃剛指向的遠方,也在他近在咫尺的腳下。他惦念著遙遠的故土,也早已把這座祖國南端的孤島,當作另一個家鄉。

2012年,三沙建市的那一天,黃剛和戰友們守在電視房裡,觀看揭牌儀式的直播。那一刻,他所奮鬥的這塊土地,從此有了更鄭重的身份和名字。

「我們也是三沙市人了!」伴著廣播中熟悉的旋律,黃剛和戰友憧憬著不遠的未來。悠揚的曲調應和著官兵黝黑的笑臉,將充滿希望的時代畫卷徐徐展開。

去年,三沙市首個5G基站正式開通。第一時間,黃剛給老家父母撥去了視頻電話。屏幕兩端,彼此笑容如此清晰。遠隔千裡的兩個「家鄉」,都沿著時代的軌道向前飛馳。

回望當兵這些年,兩個「家鄉」的一幕幕在黃剛腦海中交替閃回——當年簡陋的居住條件、艱難的通信與補給,在時光飛逝中完善變遷,織出了西沙舒適便捷的新圖景,織出了定西生機勃勃的新面貌。

「祖國的強大和繁榮,與我有關。」守島13年,黃剛在這裡看了2次國慶閱兵。從2009年到2019年;從木製的長條凳到舒適的靠背椅;從20幾吋的「大屁股」老電視,到鋪了半面牆、五六十吋的液晶屏……看到「浪花白」在屏幕裡穿行而過,黃剛體會到一種奇妙的關聯:關於自己腳下的小島,和這個宏大的時代。

那天,看完轉播後,在這座小島上,黃剛和戰友將滿腔的興奮全注入到午飯前合唱的那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中。

「汗水灑滿座座島嶼,古老的家鄉繁榮興旺……」歌裡唱的那一句「繁榮興旺」,早已刻進他們守島的青春歲月。

激情。盛夏,夕陽中,琛航島官兵在海邊訓練,炙熱的激情一瞬間迸發。

今年休假回家,黃剛翻出二胡,架起弓弦,又一次奏起這首《西沙,我可愛的家鄉》。剛滿4歲大的兒子還聽不懂,居然也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

黃剛笑著,在家鄉演奏起了「家鄉」。

(採訪中得到薛成清、張啟來、那拉格爾、肖炬鵬的大力協助,特此致謝)

照片由西沙某水警區琛航島守備營官兵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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