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不喜歡溫和地講故事,在他的電影裡,總有大量的性與暴力,不是他好這一口,而是這樣的電影才能箭無虛發,擊中姜文想要表達的抗拒與批判。
但,姜文也不止於此,在硬場面之外,還有一些細節,也試圖在批判。《讓子彈飛》就是最好的例子——鵝城的市民。
鵝城,絕不是隨便就想到的一個名字,在姜文的電影世界,一切都是嚴謹的,「鵝城」亦如是。
讓子彈飛的鵝,雖不是高傲的天鵝,但是還是有鵝的屬性。作為家禽,服服帖帖被馴服,唯唯諾諾;作為被放逐後的「野鵝」,厚顏無恥,恣意張狂。這兩種狀態,都恰如其分地,影射著鵝城的市民。
在黃四爺的淫威之下,武狀元也只能認慫,俯首稱臣,雖有不滿,也只能發洩在同樣見利忘義的群眾上,並沒有想要反抗過「主人」黃四爺的意思。
之所以把黃四爺定義為鵝城群眾的主人,是因為,鵝城群眾之於黃四爺,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更別說討價還價。兩種人之間的階級一旦過大,就會上升為種群之間的隔離,這也是《讓子彈飛》對群眾最深刻的諷刺。
電影中,還有意給鵝一組特寫鏡頭,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幾隻鵝亦步亦趨,不知道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一邊叫喚,一邊搖擺,藏不住的高傲,又有「寄人籬下」的窩囊,很是可笑。
可就算是在黃四爺的淫威之下,他們的生活還是有秩序的,而在這種秩序之下,他們生活嘚如同溫婉的女子。可,一旦秩序失效,他們又都是打家劫舍,毫無底線的賊人。他們就是沒有面目的一群人,也最能「審時度勢」。
在張麻子殺掉冒牌的額黃四爺之後,鵝城的群眾失去了「主人」的管制,一下子成了脫韁的野馬,群起而攻之。他們哪裡知道,真正的黃四爺,還在他固若金湯的堡壘?
這麼一想,鵝城的群眾似乎成了鵝城日夜擔憂的麻匪。同樣,張麻子的麻匪,只截大財主,而他們(群眾)也是。
但是,這樣的舉動對他們來說,是極具戲劇性的,甚至是對人性的拷問,也是對觀眾的質問。群眾因為秩序被破壞後的恣意張狂,在一出出細節裡,達到了高潮,也把群眾推向了人性拷問的懸崖邊。
試問,他們在黃四爺的堡壘裡拿走的東西,真的只是他們曾經的東西嗎?甚至於,對於他們沒來說,應該是英雄的張麻子,連一張可以坐的椅子都不可以有嗎?
到底,在群眾眼中,一切都不重要,自己最重要。無論是誰當道,黃四爺或者張麻子,以及再來的縣長,都不能讓群眾回歸到自然人的生活。
我所說的自然人,就是有自己獨立的生活而不受他們束縛,而不是鵝城的他們那樣,沒有面目的生活。可,他們並沒有,受壓下的唯唯諾諾,與放任後的恣意妄為,就是他們對生活的絕望。
而最終,沒有麻匪後的鵝城,群眾成了麻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