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前言
雍正前半生,他為奪取皇位與弟兄們鬥得你死我活;後半生,他為鞏固政權而鬥。與權臣、貪官,甚至是自認為沽名釣譽的清官,一個都沒有放過。
最後,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身邊為數不多的還算貼心的人也沒幾個。鬥了一輩子,英雄遲暮,他感到高興麼?
未必,他甚至感到非常窩囊、委屈和犯虛。
看起來非常矛盾。雍正,一直以來都充滿自信?在所有的鬥爭中,他都沒犯過怵。整治年羹堯時,曾有人擔心年羹堯在陝西稱兵作亂,就奉勸雍正不可過於苛刻,免得逼人造反,雍正把這種勸告看作無識之見。
他說:「洞觀遠近之情形,深悉年羹堯之伎倆,而知其無能為也。」雍正心裡有數,膽氣很足。看他對自己的評介:「朕反躬自省,雖不能媲美三代以上聖君哲後(元首),若漢唐宋明之主實對之不愧。」
自認為比得上漢唐以來歷代君主。這其實還真不是誇張之言。
02既然如此,又何必編印什麼《大義覺迷錄》?
《大義覺迷錄》堪稱奇書。描述了皇帝與逆賊對簿公堂。中國古代,民告官的事都極為罕見(告也可以,告贏了也要判刑),在公堂上皇帝自己充當被告,謀逆的反賊作為原先,在堂上一本正經地展開「法庭辯論」,真是千古奇聞!辯完了還沒事事,還要把辯論記錄公布於眾,就更是近乎一千零一夜了。
這與一個叫曾靜的人有關係,曾靜,號蒲潭先生,出生於康熙十八年(1679年),縣學生員,本來以授徒為業,有得力弟子張熙等。曾靜性迂闊,喜談道學。其家境甚為貧寒,又由於家鄉連年災荒,於是對清朝統治的現狀表現得極為不滿,滋養、萌生了反清意識。
曾靜派其弟子到浙江購書,其中有呂留良的書稿,曾靜見其書中多有反清復明之意,便對呂留良傾慕不已。但遺憾於呂留良早死。就與呂留良弟子嚴鴻逵及徒孫沈在寬等人書信往來非常密切,並互相寫詩贈送。
如此一來,曾靜便與呂留良思想緊密相連起來。曾靜還曾寫了一篇《知新錄》,文寫道:
「中原陸沉,夷狄乘虛,竊據神器,乾坤翻復」;「華夷之分,大於君臣之倫,華之與夷,乃人與物之分界。」 把滿清貶得一文不值。曾靜認為:「春秋時皇帝,應該是孔子做;戰國時皇帝,應該孟子來當;秦以後皇帝,該程子做;明季皇帝,該呂留良做,如今卻被豪強所奪。」,也不知他這理論根據什麼立出來的。
可見曾靜對呂留良的反清思想持多大的支持,而呂留良對曾靜的反清思想影響又是如此之大。
在西北有位漢人將領嶽鍾琪,曾靜自認為嶽鍾琪是嶽飛的後代,又道聽途說雍正曾三次徵召他,他都沒有進京,已受到雍正的猜疑。
認為有機可趁,就賭了一把,上書勸嶽鍾琪反清。因此,曾靜便派張熙並分別化名夏靚與張倬,千裡迢迢送去自己的書信勸嶽鍾琪謀反。
曾靜在信中「華夏漢族之間的區別,比君臣之論更生要」,現在滿族是夷人,是禽獸,禽獸哪能統治全國呢?,而雍正帝胤禛犯有十大罪狀,分別是:
「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淫色」、「懷疑誅忠」、「好諛任佞」等。
而且雍正稱帝以來,頻頻出現天災人禍,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看來老天也在不滿意雍正的統治。
你嶽鍾琪是南宋抗金名將、民族英雄嶽飛的後裔,現在雍正對你多有猜疑,希望你嶽鍾琪要利用「握重兵,據要地」的條件,像你的祖先那樣「為漢人復仇」。
嶽鍾琪卻能看流於形勢,這個時候造反根本就是無法成功,則隨後就密奏雍正。雍正帝決定利用呂留良、曾靜的案件,嚴厲地打擊反清的思想和行動。雍正立即命人將曾靜捉拿歸案。
在官府順藤摸瓜以及重刑逼問之下,曾靜也是一個軟骨頭,還供出了嚴鴻逵、沈在寬等人。雍正隨即命令迅速緝拿呂留良的家屬以及嚴、沈二人,並將嚴、沈二人秘密編抄的呂留良的文集全部搜獲。
雍正在對曾靜的審問中,對之軟硬兼施,曾靜不僅向雍正歌功頌德,而且把自己罵成禽獸不如的東西,悔恨不已。他還在雍正的誘導教唆下寫了《歸仁說》,吹捧雍正是至孝純仁,康熙傳位於他兼得傳子、傳賢之意。而且向雍正獻忠道:
如果能留我性命,我願意現身說法,去引導感化那些愚昧頑固的人;如果不能保全性命,把這篇文章留下,也可以使那些冥頑不化的人,打消造反的念頭
雍正把自己就此案的有關諭旨及曾靜的供詞等編成《大義覺迷錄》一書,並為此頒發諭旨:
此書「通行頒布天下各府、州、縣、遠鄉僻壤,所有的讀書人和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並令每一個學宮之中放一本,使將來的讀書人,都來看具體內容」,而且還警告地方官員:「如果沒有看到這本書,沒執行皇上的旨意,一經查出 ,一定將該省學政及該縣教官從重治罪。」
這透露出雍正一定要用自己的思想統一併強加給全國士民,甚至想延及後世。
《大義覺迷錄》的主要內容就是:一是對呂留良夷夏大防言論作了全面批駁;二是對曾靜所說雍正謀父逼母奪嫡自立一系列之事,逐條進行反駁。
就這樣,雍正導演出一樁震驚全國的文字大獄,由於曾靜、張熙在交待自己的謀反思想時,把責任全部推給了已故的呂留良,說自己「中呂留良之毒太深,所以不明是非,而發表不不當的言論,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於是,將只是文字思想犯的呂留良,可憐的呂留良死後飛來橫禍,被朝廷「剖棺戮屍」,並廣為株連。
雍正自認為,書無論怎麼毀,都不可能做到「徹底不被留傳給天下後代人」。所以倒不如像把曾靜當「反面教員」一樣,把呂氏著作當成是「反面教材」, 「來討論其道德學問的真假」。這樣,呂留良的著作除了未刊刻之《備忘錄》《日記》、抄藏殘稿、信札等外,都沒有被焚燒查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