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出生於相聲世家，從小口齒伶利，記憶力超群，常寶華一心想將孫子打造成「常氏相聲」的第四代傳人。除了演出，他的生活重心就是圍著孫子轉。
常遠3歲時，爺爺開始教他說相聲。每背熟一個段子，常寶華就獎勵他一串冰糖葫蘆，還專門給他寫了一個相聲段子。爺孫倆在少年宮搭檔表演，演出非常成功。
常遠6歲那年，常寶華帶他登上了央視春晚的舞臺。一夜之間，常遠成了名滿全國的相聲童星。這愈發讓常寶華覺得，孫子是一塊可雕琢的璞玉。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為讓常遠成器，常寶華對他異常嚴苛。那時，常遠除了上學，課餘時間全被相聲佔滿了。爺爺要求常遠一星期學會一個段子，往往教完兩遍，就讓他一個人對著牆壁練「貫口」。
一次，一個段子裡的三句話，常寶華讓常遠從下午兩點一直練到六點。常遠哀求道：「爺爺，我太累了，讓我回家吧。」常寶華板著臉：「不行，你還有兩個字說的節奏不對。不吃苦，哪能成才？」常遠不敢頂撞爺爺，幼小的心靈卻積聚起負面情緒。
孫子天資聰穎，常寶華特別害怕他被捧殺，因此從不說常遠的優點，總是給他挑刺。這漸漸激起了常遠的逆反心理。11歲那年，為逃避說相聲，常遠假裝牙疼，賴在家裡不出門。常寶華清楚孫子的小陰謀，將他從家「抓」了出來，罰他面壁思過。
說相聲成了小常遠最大的痛苦，一接到爺爺要帶他演出的電話，他就緊張得失眠。初中畢業，常遠考入中國北方曲藝學校。為避免與爺爺碰面，常遠很少回北京，但寒暑假，還是免不了被爺爺關在家裡練相聲。
1999年7月，常遠跟爺爺在一所大學演出。走下舞臺，爺爺將常遠叫到後臺，當著眾多明星指出孫子的不足。常遠的臉火燒火燎，聯想到爺爺這些年來的嚴苛，有了心結。此後，他拒絕與爺爺同臺，爺孫倆再未合作表演過。
2005年，常遠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成人教育班。一年後，畢業了，也失業了。為了生活，他去婚慶公司做司儀，跟草臺班子在廟會、酒吧說相聲。三年裡，他輾轉一家家劇組推銷自己，終於被開心麻花劇團當做「潛力股」招致麾下。常遠感覺終於迎來了事業曙光，可沒想到，爺爺卻為此傷感糾結。
團年宴化解祖孫隔閡
其實，常遠跑劇組的艱辛，常寶華有所耳聞。可常遠疏離自己，拒絕任何幫助，老爺子拿孫子束手無措。一想到孫子再難回到相聲舞臺，常寶華內心湧滿難以言說的失落和傷感。他始終想不通，自己為孫子設計了完美的人生軌道，這個孩子為何要執拗地偏離航向？常寶華急火攻心，病倒了。
常遠趕到爺爺家看望。以前他每次來，都看見爺爺躺在門口的藤椅上聽收音機。現在，爺爺臥在床上，消瘦憔悴。常遠小心地問：「爺爺，您哪裡不舒服？」常寶華用手指指胸口：「心病，你咋不聽我的安排？」常遠安慰道：「您別難過，我在喜劇領域也能闖出一條路來。」常寶華閉上眼，不理孫子。常遠只得黯然離去。
此後，常遠一見到爺爺，老人就絮絮叨叨，說很多同行的晚輩都繼承長輩衣缽，實現了兩代人的雙贏。為避免與爺爺碰面，常遠住進了劇團的集體宿舍。但每年春節、爺爺的生日，必須去爺爺家。親人歡聚一堂，爺孫倆都清楚各自的心事，但絕口不提相聲和喜劇，唯恐觸動彼此內心的敏感。
進入開心麻花劇團短短兩年，常遠就成為了骨幹演員。
常遠與同事精心打造的舞臺喜劇《旋轉卡門》即將在北京公演，演出前兩天，常遠自費買了一張貴賓票送給爺爺。常寶華卻推說哮喘病發作不宜外出，他只得悵然離去。
常寶華常年訂閱《北京晚報》，那幾天，該報娛樂版面連篇累牘地報導《旋轉卡門》在京演出的盛況。孫子主演的喜劇真那麼好嗎？常寶華買了一張票，悄悄來到劇院觀看。
青春飛揚的舞臺布景，明快激昂的音樂，配上演員一串串爆笑臺詞及誇張滑稽的肢體動作……一下子就將老爺子的心抓住了。隨著劇情深入，他不由自主地隨數千觀眾一起鼓掌，一起歡笑。
可是，演出都開始20多分鐘了，常寶華還沒有看到常遠出場。正納悶間，劇中的「艾瑪士」摘下禮帽，向觀眾問好。這才發現，「艾瑪士」竟是常遠。
演出結束，常遠收到爺爺的簡訊，只有兩個字「祝賀」，是爺爺的手機號碼。這兩個字包含了爺爺對自己的認可與肯定，常遠流下了長長的熱淚。
2012年除夕之夜，常遠在時隔25年後，再次登上了央視春晚舞臺。常寶華忍著老慢支的痛苦，戴著老花鏡，熬到深夜看孫子表演，邊看邊激動地連聲說：「得，這小子成了！」他終於承認，孫子的確有喜劇才華，走這條路是對的。
正月初一，常遠來給爺爺拜年。常寶華一改從前的嚴肅，招呼常遠：「今天爺爺開心，陪我喝兩杯怎樣？」常遠給爺爺和自己各斟滿一杯，動情地說：「爺爺，我現在理解了您的苦心，如果沒有您當年的嚴苛，沒有您給我打下的紮實相聲功底，我不可能有今天。您逼我考相聲大專班，我不理解。其實那兩年的系統學習，讓我受益匪淺。以前我不懂事，現在想想很後悔。」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常寶華一時間情難自已：「其實爺爺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盼你成才心切，對你過於嚴格。現在終於想通了，你沒有成為常氏相聲的傳人，但在喜劇舞臺上屢創佳績，同樣是常家的驕傲，爺爺為你自豪。」
爺爺成了孫子的粉絲
此後，連續4年央視春晚、元宵晚會，常遠都出現在公眾面前。尤其是他在《大城小事》中飾演的服裝設計師「美男子」深入人心，媒體稱他為「治癒系男生」。就這樣，常遠跨入一線喜劇演員行列，常寶華成了孫子的粉絲，經常在網上給孫子點讚留言，熱心收集常遠的報導。
常遠籌劃《情聖》，為趕進度經常連飯也顧不上吃。常寶華知道後很是心疼，帶著50個肉夾饃及自己醃製的「常氏鹹菜」來到劇團，分給演員們。
此後，只要有常遠的作品公映，常寶華就自己買票，組團去劇場、影院，為孫子加油助威。
為更好地與孫子交流，年邁的常寶華開通了微博、微信，一改往日的嚴肅，在微信裡叫常遠「美男子」，與孫子開玩笑。
常遠參加《歡樂喜劇人》的錄製。為實現爺爺的心願，他邀請老爺子當助演，祖孫倆合說了一段相聲。這是時隔30年後，常遠與爺爺再次合作表演。因表現出眾，常遠連奪四期周冠軍，網友對他好評如潮，常寶華別提多高興了。
這些年，常寶華的哮喘病時好時壞，2018年夏天，病情加重。常遠除了排練演出，就守在爺爺身邊。他給爺爺買了保健床，用吸管為爺爺吸痰。還親自動手，與奶奶一起給爺爺做他喜歡吃的飯。
人老了喜歡懷舊，常遠陪爺爺回憶那些溫暖的往事，一同觀看老爺子當年的經典相聲作品，為爺爺的病中歲月塗抹暖色。
8月中旬，爺爺問常遠：「你們懷上寶寶了嗎？」常遠黯然回答：「爺爺，對不起！這兩年太忙了，沒有時間。」老爺子一聲輕嘆：「我理解你，年輕時總想在事業上衝一衝，其他事往後推。」常遠聽出了爺爺話裡的失落，沒讓爺爺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成了他永遠的遺憾。
回首與爺爺走過的坎坷溫暖歲月，常遠一次次熱淚盈眶。在他心目中，爺爺是藝術大師，是一本厚重的書，可讀懂爺爺時，他已人近中年。未來歲月裡，爺爺的精神會溫暖激勵著他，在人生路上繼續奮力前行。
來源：《博愛》
作者：耶雅億
編輯：李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