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爆米花,我腦子裡首先出現的是崩爆米花的老頭兒。在我約莫八九歲的時候,我們村有一個姓侯的老頭兒。那段時間總能看見他拉著個平車,裡面裝著崩爆米花的機器走村串巷。村裡老小沒人不認識他的。放學回家,只要遠遠地聽見「砰」的一聲響,我撒腿就往家門口跑。呵,果不其然,還真是那個崩爆米花的老頭兒。他一手搖著機器,一手有節奏地拉著那風匣,時不時停下來往爐子上添一些碎碳。爐火紅紅的,旺旺的。侯老頭兒朝我們幾個孩子瞅瞅,張口唱道:「小孩,小孩你別慌,老侯的炒豆就是香,快回問爹要點錢,炒豆出鍋都別搶。」記憶裡許多事情都模糊了,惟有那首歌謠一直未曾忘記。
我姊妹多,從小家裡就不寬裕,父母手裡總是緊巴巴的,就連崩爆米花的一毛錢,有時也捨不得花。因為吃爆米花,我沒少哭鬧大人。娘沒有辦法就在家裡用大鐵鍋給我們幾個孩子炒炒豆,味兒雖有些變化,但終究是變了法兒吃去。自家的炒豆雖比不上機器崩得好,但是趣事也不少。那會兒,我記得炒炒豆最多的是在晚上。奶奶在窯屋裡紡花,娘在一旁衲鞋底。我們幾個把爐渣灰在竹篩裡過一下,倒進鐵鍋裡;爐渣灰開始冒煙時,再把玉米粒倒進鍋裡 ,然後一遍一遍地攪拌。溫度慢慢升了起來,玉米粒先開始變色,隨後便看見零星的玉米粒「啪啪」炸開,少頃,這聲響此起彼伏,便再也沒有停止過。炒豆熟了之後,要趕緊篩出來倒進竹籃裡。此時,我眼疾手快,揪幾個炒豆便吃起來。我把涼一些了的炒豆遞給娘,娘推讓道:「我牙口不好,都咬不動了。你可少吃點,一團火氣。」奶奶在旁邊插話:「過去吃炒豆,我們咬不動就用蒜臼搗搗,然後再加點鹽……你試試,看好吃不?」
我還真嘗試著這樣做了。那炒豆皮伴著搗碎的炒豆面,摻合著鹹溜溜的滋味,真一個「香」字能解!
現在奶奶和娘,還有那姓侯的老頭兒雖然都已經過世了,但一家人圍在一起炒炒豆的畫面和侯老頭兒的歌謠卻還在我的心裡時隱時現。
時代在變,我們的容顏在變,記憶裡爆米花的味道卻一直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