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商業進化論》專欄·第143篇
責任編輯 | 馬暢
整理自《成為黑馬:在個性化時代獲得成功的最佳方案》推薦序(作者:萬維鋼)
審校| 馬暢 值班編輯 | 索菲亞
本文為中信出版集團出版書籍《成為黑馬:在個性化時代獲得成功的最佳方案》書摘,部分內容來源自原書正文及推薦序。原書作者為託德·羅斯,奧吉·奧加斯。推薦序作者為著名科學作家,「得到」App《精英日課》專欄作者萬維鋼。
人才不是標準化的產品,沒有固定的成長路線,越是高級人才,就越是自由發展的產物。
你也許會說:人本來就不是一件產品,這不是廢話嗎?
但我要說的是,過去上百年間,工業化成功的秘訣,或者說整個社會發展的大趨勢,就是把人變成一件工業品。工業品,即按照固定規格生產出來的標準化產品。
正是這種追求標準化的思維方式,把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變成了「標準人」,標準人常常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該按照怎樣的標準,才能按部就班地成長?才能順利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我多少歲時一定要戀愛、結婚、生子、升職......
這樣的規劃,看似理想遠大,其實只是燕雀之志。規劃來規划去,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設計一條最保險的人生路線——順利地畢業、工作、晉升、結婚,卻沒想過多創造一些價值。
中國人常常自詡最重視教育和人才培養,不計成本、不遺餘力地培養年輕一輩,但是捫心自問,我們有多少培養都只是為了完成一個平庸的目標?
但相反的是,為什麼宗慶後42歲仍一事無成,任正非44歲艱難創業……這些學歷不高、背景不硬的人,反而能創造出更大價值,成為高級人才?
到底什麼是真正的人才?什麼是真正的成長?本文將帶領大家,從行業領軍人物的成長觀入手,總結這些高級人才的特質與成長路徑,供大家參考借鑑。
一、直線即平庸,高級人才不走直線路徑
如果在一開始就想好了這輩子要做什麼,那麼你就不太可能取得特別大的成功;反而是那些一開始走錯了路,之後才找到人生真正目標的人,更容易取得高水平成功。
在哈佛大學研究生院的「黑馬項目(The Dark Horse Project)」中,暢銷書作者、TED演講人託德·羅斯和神經科學家奧吉·奧加斯有針對性地調查了各行各業的大人物,了解他們為何會有今天的成就,並從他們的成長經歷中找出共同點。
這些「黑馬人物」就是高級人才,他們往往年輕時迷茫、混沌,但他們往往藐視標準化,自選發展方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發揮自己的個性,逆轉了自己的人生,最終取得巨大成功。
標準是重要的,做事也需要一定的標準,但一旦什麼事都要標準化,就會物極必反。
什麼叫標準化?就是凡事尋求標準,非黑即白,不思考變通方式。但事實上,現實生活中的絕大部分人和事,都無法僅用黑、白兩種標準去認知和評判。任正非將華為從一個只有五六個人的小公司,打造成今天擁有20萬員工,營收8588億元人民幣的世界級企業,其管理理念被總結為「灰度管理哲學」。著名管理學家,《華為基本法》起草人之一吳春波教授解讀「灰度」管理時明確說道:在組織管理的世界裡,其真正的底色同樣也是灰色的,而不是任意取捨的非黑即白。管理的本質就是基於人性的,當你去除人性的表象,去注視人性的本真時,它所呈現出的必定是灰色。——灰色,看似混沌模糊,沒有黑白那樣的稜角分明、鋒芒畢露,但它卻和真實的人性一樣,善變、多變,既有黑的成分,也有白的成分。一個真正的人,很難簡單的用純黑或純白來描述。灰色沒有標準,但卻是世界的實相。
我們再設想一下,20世紀90年代,如果說要在全中國範圍內選拔幾位未來領軍人物,讓他們在20年內把中國通信行業帶到世界第一,你會選誰呢?你肯定會從通信技術的重點研究所、大專院校和國有企業中去選,你怎麼可能會選一位退伍軍人呢?所以你肯定選不出任正非。
同樣,如果要選一位中國網際網路的領軍人物,讓他在20年內改變零售商業模式,推出電子支付手段,你怎麼會想到去從鄉村教師中選拔呢?那你就肯定選不到馬雲。
任正非、馬雲等等這樣黑馬人物,探索過多條出路,經歷複雜,但他們不是為了複雜而複雜,而是在積極探索。所以,你也幾乎不可能大學一畢業就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任正非在創辦華為之前,為了餬口,擺地攤賣過襪子;而馬雲則是一位迷茫的普通教師,後來還經歷過兩次失敗的創業經歷,才又創辦了阿里巴巴。
有一部分人,雖然一直為了一個目標努力的人,看似目標明確而堅定,但事實上,他們並不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己想幹什麼,而是根本沒想過自己想幹什麼,所以只能按照世俗規定的目標前行。試問,連自己想幹什麼都沒想好,就只知道照著標準來規劃人生的人,怎麼可能真的幹好工作呢?
標準化的穩定發展,看似人生路線筆直,但同時你也失去了很多成長機會;而常走彎路,看似人生充滿不確定,但不確定往往才能給人帶來新的希望與新的成長。
黑馬項目中研究的所有高級人才,其人生所走的路全都不是直線。有的人上學的時候表現不佳,甚至輟學,後來竟然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有的人原本在一個領域做得很好,但突然就不想幹了,結果轉行做得更出色。
但你一定會擔心,這些高級人才的成功會不會是「倖存者偏差」?畢竟,黑馬項目研究的本來就是已經劍走偏鋒而獲勝的「黑馬」。會不會絕大多數不走尋常路的人都失敗了,只有他們幾個倖存了呢?
好在還有別的研究可以和黑馬項目互相驗證。戴維·愛潑斯坦(David J· Epstein)有本書叫《範圍》(Range : Why Generalists Triumph in a Specialized World),就為我們提供了更多證據:
統計表明,一方面,像公司CEO這種級別的人物,他們往往都是大器晚成,嘗試過很多不一樣的工作;另一方面,那些敢於跨領域嘗試不同工作的人,結局也的確比普通人更好。
比如,有一項研究追蹤了英格蘭、威爾斯和蘇格蘭地區學生的職業生涯。在英格蘭和威爾斯,學生高中時就要選定自己的專業,一直到大學都是上對口專業。但蘇格蘭正好相反,學生在大學前兩年不需要選專業,到大三才分專業。跟蹤研究發現,定型越晚的人,越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收入也更高;而那些早早定型的人,工作一段時間就急忙換了專業,因為換專業能讓他們的收入增長速度加快。
這裡的普遍規律是:如果一開始就想好了這輩子要做什麼,那麼你不太可能取得特別大的成功;反而是一開始走錯了,後來才找到人生目標的人,更容易取得高水平成功。
行業領軍人物這類高級人才的成長模式,要比鉛球運動員複雜更多,走標準化路線根本就出不來高級人才,任正非、馬雲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按部就班地成長。
經歷複雜,思想才能深刻;思想深刻,才能想大事、幹大事、成大事。同理,經歷簡單,思想也只能簡單,思想簡單,行為就簡單,就很容易成為工具人、標準人。
二、高級人才做自己,且沒有長遠目標
很多人會簡單地理解為,黑馬人物就是特立獨行、蔑視規則、個性叛逆,其實不然。研究已證明,黑馬人物的性格各種各樣,而且多數人都非常溫順,並沒有強烈的反叛精神。
根據自己的研究,羅斯和奧加斯在《成為黑馬》一書中總結了黑馬人物的幾個特質,在我看來,最主要的黑馬氣質就是兩點——
第一,黑馬人物總是在追求「做自己」。
這裡的「做自己」,有別於一般理解中的含義,不能簡單理解為自私自利、自由散漫。
黑馬人才的「做自己」,是不問這一行好不好找工作、這個工作掙多少錢、這個職位的地位高不高,也不問社會需要什麼人,而問自己「我到底喜歡做什麼」。
他們更在意自己對工作本身的享受,他們想要一種滿足感——不是因為收穫而滿足,而是做這件事就很滿足。同時,他們也不是因為卓越而滿足,而是在滿足中達到卓越。
一般而言,我們對自己最擅長做什麼知道得最少。「人工智慧之父」馬文·明斯基這樣說。
例如在「速解魔方」比賽中,遊戲高手可以在不到30秒內將糖果色的魔方擰轉成正確的形狀,而骨灰級玩家甚至可以在8秒內完成。你可能會猜測:魔方遊戲中肯定有一套既定策略來解決問題,即只要遵守某種操作算法,就能保證完成任務;參加速解魔方的遊戲玩家只需記住這套規則,然後反覆練習,直到他們可以易如反掌地付諸實踐就行。這樣想沒錯,但問題是,速解魔方的操作規則不止一個。目前,至少已有12種非常成熟的魔方操作策略。此外,僅針對魔方的某一側面的操作,就有6種不同的策略,以及其他一些提高操作速度的方法,包括各種擰轉魔方的「手法」。這些技巧,複雜且繁多。那麼,到底哪種魔方策略的效果最好?如果不考慮使用了策略的遊戲玩家的個性特徵,那麼就無法評價一項魔方策略是優還是劣。因為,對於初始狀態相同的每一個魔方,8位不同的專家可能會使用8套截然不同的組合動作,但最終達到的效果卻完全相同。事實證明,速解魔方比賽的冠軍至少會使用6種不同的遊戲策略,這就表示:永遠沒有一個統一的最佳策略,可以讓你在玩速解魔方或做其他事情時達到卓越境界。你只能找到一個對自己最為有效的策略,即最適合自己的策略。
無論你是想學習如何提高銷售額,還是想成為更有影響力的領導者,都需要制定某種行動策略。在黑馬心態下,行動策略就是讓事情得到改善的方法,找出適合自己的行動策略則是走向卓越的關鍵步驟。
一個叫拉曼的黑馬人物想出了一種遊戲策略,他在不看魔方的情況下,也能在24秒之內將其成功復位。他是怎麼做到的?拉曼擁有非常敏銳的觸覺,鑑於對自己這種優勢的清晰認知,他冒出一個想法——把一些凸起物粘貼到魔方的表面,讓魔方上每種顏色都對應不同的凸起物,這樣他就可以不用眼睛看魔方,也能用手指去準確「感受」魔方。
清楚自己的行動策略,意思是讓你在自身優勢的引導下,找到正確的學習方法、培訓制度或教育體系,而非被動地遵循來自權威部門的正規方法。
很多人遇到問題,總是去找一些標準化流程、標準化制度,妄圖用它們指導自己今後的人生道路。但實際上,那些標準化制度的設計初衷,並不是為了幫助你識別出最適合自己的最佳行動策略。
相反,標準化制度為每個人都制定了一種單一的行動策略,並美其名曰為「最佳方式」。
「科學管理之父」,同時也是「標準化之父」的弗雷德裡克·泰勒,他的傳記當初就是以《最佳方式》命名的。泰勒對標準化行業所進行的大部分努力,都集中在如何確定執行任務的最佳方法上,然後安排系統中的所有因素(包括人在內)儘可能高效地執行這套既定方法。
毫無疑問,標準化制度可使管理者的工作變得更加輕鬆愜意。因為他們不需要再花費精力去找出每位員工的個體優勢,並為他們量身打造制度環境,只需要規定出一種「最佳方式」,或者說是指明一條「快速通道」就可以一勞永逸。
只有理性的管理者才知道,這種做法是在為企業發展埋下禍患的種子。
第二,黑馬人物沒有長遠的目標。
標準化思維,總是樹立一個長遠的目標並為之奮鬥。比如一個標準化思維的人認為金融工作最厲害,那麼他就會先讓自己考上一所985院校的金融專業,最好再去國外留學幾年,然後拿著華麗的文憑加入一家頂級金融公司,一路努力拼搏,最後成為一個成功的金融人士。
這樣做,可以是可以,但這只是金融打工人的人生攻略。
去看看那些真正厲害的、對市場有影響力的金融人士,他們絕不是標準化流水線上的產物。他們中有的人在大學學的是歷史,或學的是哲學,或以前是物理學家或者數學家……他們的成就是靠五花八門的方式折騰出來的。
事實上,大多數人只有在到達時才發現自己要去哪裡。著名漫畫家比爾·沃特森並不認為一個人能提前規劃好未來路線再出發。
就像西洋棋冠軍一樣,當他們在棋盤上陷入沉思時,你可能以為他們在計算一步之後很多步的走法。但實際上,大多數西洋棋大師表示,自己關注的只是一步棋的下法,即如何大膽地走好下一步棋,而非關注後幾步。雖然人們可以詳盡地列出每種可能的走法所可能產生的各種結果,但對於棋手甚至計算機而言,棋盤的未來局勢永遠充滿太多的可變因素,難以預測。1997年,IBM公司研發的超級計算機「深藍」在人與機器的第一場比賽中,與世界冠軍加裡·卡斯帕羅夫對決時,卡斯帕羅夫擊敗了「深藍」。儘管計算機每秒能「看到」1億-2億個棋盤位置,從而計算出棋子未來最多12步的走法。但在二者的第二場比賽中,「深藍」獲勝,並成為第一個擊敗人類冠軍的人工智慧。轉敗為勝的原因,是程式設計師修改了它的代碼。修改完代碼的「深藍」,不再僅僅依靠對棋盤的未來發展形勢進行蠻力計算,而是學會了對下一步棋子的情境價值進行人性化思考。
標準化公式要求你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標,但與之相反,高級人才告訴你要適當忽略目標。解決如何走好眼前這一步棋的問題,比思考難以精準預測的未來變化更重要。
方向只能大致正確,團隊必須充滿活力,這是任正非管理華為20萬人隊伍的方針。
2018年,哲學家阿格尼絲·卡拉爾(Agnes·Callard)提出「渴望理論」,該理論稱:現在的你並不知道未來的你喜歡什麼,即人的價值觀是會改變的。
比如,高中時你想考上清華大學計算機系,將來當一名計算機科學家,但這條路真的適合你,或對你有用嗎?不知道。等到你真的上了清華大學,也許就不會再想成為計算機科學家,這樣的概率非常大。因為在清華讀過幾年書之後,那時你的思想、觀念、能力,完全是當年作為高中生的你所不能想像和準確預知的。
高級人才的策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摸著石頭才能過河。他們不把精力浪費在長遠目標上,只看近期目標。
只要近期目標符合自己當下的價值觀,高級人才就會想方設法完成這個目標。而完成近期目標之後該幹什麼,等完成之後你自然知道。
每次只選擇一個自己最關心、最適合、最能獲得滿足感的項目,從一個個局部最優中尋找出全局最優,這才是一個不確定世界中的最佳路徑策略。
尾聲
《成為黑馬》一書的作者羅斯強烈批評了標準化思維,但我們必須了解,這個批評只是在今天才成立。
標準化思維不是憑空產生的,它是自工業革命以來的主流生產方式。同樣的流水線,同樣的操作流程,同樣的組織構架,因此工作者就必須步調一致。
工業化、機械化的生產方式,本來就是讓人去適應機器,而不是讓機器適應人。工業時代,更適合稱為「標準化時代」。
但今天,時代已發生改變,我們生活的環境變成了一個「個性化世界」。視頻APP會推薦你可能喜歡的電影,電商APP會推薦你可能感興趣的消費品,資訊APP會推薦你可能想了解的信息......
這是一個由自媒體、定製新聞推送、個性化搜索結果等等元素組成的大千世界,五花八門,根本摸不清標準。
就連工作場所也正朝著個性化方向發展。社會正在從一個由眾多規模巨大、運行穩定、等級分明的機構組織主導的工業經濟,向一個由自由職業者、獨立承包商和自由代理人組成的日益多樣化、分散化的知識服務型經濟轉變。
一切前所未有的技術手段都在提供個性化服務,而個性化服務的迅猛發展,正預示著:一個「個性化時代」向我們走來。
機器人、3D列印和人工智慧的應用,科技正在從根本上改變我們的生產方式。今後,標準化的事情會被更多地交給機器去做,連一向傳統的製造業都在開始講求個性化定製、創造性生產、多樣性合作。
未來,每個人做事,都必須做出自己的特色,自己的風範,自己的品牌。
標準化只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支插曲。無數事實已證明,標準化思維是在按照固定模式批量地生產人才,那樣的人才既不快樂,也不厲害,都只是教育工業化製造出來的殘次品。
把人變成產品,是一種罪惡。事不公我來管,路不平我來鏟,看到不合理的事情,我怎麼把它做得正確、做得更好?敢問這種問題的,敢這樣去解決問題的人,才有資格稱自己為高級人才。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發揮自己的個性,這不是我們對人的一種美好祝福,而是社會對人的一個基本要求。
真正的奢侈是冒險精神,真正的優秀是藐視標準,真正的自由是自己決定你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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