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第一部相當不錯的電影。中年人布拉德在送兒子去大學面試的前一夜失眠,雖然他的工作和家庭都算是不錯,但是看到從前可能都不如他的老同學現在比他都更加成功,他深藏於內心的不安、無力與危機感也都慢慢展現出來。
布拉德在非盈利組織工作,過著中產階級的小日子,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同學們一個個都已經發達,做對衝基金,或擁有個人的科技公司,每天所見朋友圈都是乘坐私人飛機去度假、被邀請去哈佛等學校做講座等,人比人確實會引起非常多的煩惱。唯一讓布拉德欣慰的便是自己的兒子有希望進入哈佛大學,然而兒子記錯面試時間,布拉德不得不放下臉面去找土豪同學幫忙。
俗話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然而四十多歲的布拉德卻陷入了迷茫。顯然,這種迷茫,體現在布拉德身上應該更確切稱之為「喪」,是對於自己前半生發展和所處環境的一種懷疑。看見老同學費舍上電視,並登上暢銷書的封面,這種痛苦對於布拉德來說並不是稍縱即逝,相反,這種感覺卻演變成了一種嫉妒,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同學的高檔婚禮並沒有邀請他,這進一步加深了他的恐慌:不僅自己沒有過上真正想要的生活,在其他同學眼裡也混得不行。
影片中有諸多非常精巧的細節:送兒子上大學,布拉德想破費試一次頭等艙,但是因為自己買的是打折機票,升艙失敗。非常巧妙的一次打擊;回當年母校時,發現教授已經過世,作為其最得意的門生,卻沒有受到悼念會的通知,而他的同學費舍卻被邀請在悼念會上發言;就連和同學出去吃飯,給他預定的是一個邊角的位置,同學一來立刻就換到了大廳中間。生活中非常普通的一些細節卻讓布拉德苦惱不已——他和當年一起歡樂的同學們,已經慢慢不是一個圈子的了。
當然,布拉德的心理戲份也是非常多的。消極低沉的態度會進一步決定其消極的行為。他想像沒有去成的婚禮的場景——這是一種階層上的成功,而不是同學的友誼。他被同學們排斥在外。最有趣的一幕應該是:當兒子面試得利,布拉德立刻幻想著兒子的成功,能夠跨越階層,脫穎而出,過上想要的生活。然而轉瞬間,這種喜悅又被衝淡了,兒子的成功畢竟也不屬於他自己,某一程度上他還是一事無成,並且,他更害怕兒子會利用成功對他造成更大的打擊。
不過,這種恐懼感在他見到街頭藝人的時候又消散了一些,他想像兒子在街頭賣藝——搞音樂的賺不了多少錢,哪怕名校出來,生活可能也過得一般般。這麼一想,兒子上哈佛的喜悅也被衝淡了——於是這樣無窮無盡的自我腦補,最終陷入中年危機循環的痛苦之中。
中年,真是個奇特的時期,在這個時間,人生的布局基本上已經定下來,很難再去改變什麼。這種維持現狀和開拓新生活的本質矛盾,往往便導致了認知上的失調。中年危機,本質上是生活可能性的喪失,雖然還有時間,但是能夠真正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體現在布拉德身上:他覺得,世界猶如戰場,而自己同學的世界卻像是個遊樂場。他自己終究還是很難到達上面的一個能夠享受特權的階層,生活就是這樣了,不管是不是自己曾經理想的,它已經很難改變了。
然而最初,在年輕的時代應卻不是如此。
青年時期,大家都擁有理想,希望去改變世界,希望能夠真正做出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大學時代,每個人似乎都擁有一種使命感,這個時候人們往往會覺得,你正深愛著這個世界,世界同樣也在深愛著你,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呢?
布拉德擁有的一切:美滿的家庭,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在其他人看來,他已經擁有足夠多。這種焦慮,年輕人又似乎很難理解。當他與哈佛的學生談起建議時,希望她們去掙大錢,而不是加入非盈利組織。曾經的那些理想,都已經扔進某個犄角旮旯,生活是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呢?
誠然,平淡的生活並不意味著沒有任何意義。影片主角內心戲太多,自我吹捧、自我打擊,甚至兩種想法能夠同時出現,但是事實上,在這方面即便是鑽到牛角尖,生活還是會有條不紊進行著。焦點效應無處不在,我們總是認為,自己是生活的中心,高估別人對自己的關注程度,然而事實上,大家都忙於處理自己的瑣事,生活的心態最終還是取決於自己對於自己生活的認可程度。
因此,成功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也取決於自己的定義,取決於自己的踐行與理想設定之間的差距,而我們的各種焦慮感、挫敗感,往往也來源於此。而當這種焦慮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尤其是在中年,各種束縛使得發展可能性的終結,人們便用「中年危機」以概括之。
然而,生活本不必如此,正如影片結尾所言:「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以一直愛著卻不需要強求去佔有什麼。既然已擁有足夠多,何必為自己徒增煩惱。」影片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布拉德一切內心的戲份只有他本人知道,可生活中無數的人都如布拉德一般,即便是那些外人看來非常風光的人,風平浪靜之中也會有無人問津的自我思索與審視,以及理想與現實矛盾中的掙扎。
沒有誰能在比較中被貼上Loser的標籤,也沒有人會知道別人的痛苦與糾結,用自己熱愛的方式,過好自己的生活,便已經相當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