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們已經看到了巨蟹座的兩個維度:想要對新生個體保持控制的可怕「母親」,及作為生命之源並被個體所追求的「神聖父親」。埃利希-諾依曼(Erich Neumann,德國著名心理學家)在其著作《意識的起源與歷史》中暗示「世界的雙親」是同一個統一體不可或缺的兩個組成部分,在他們的後代也就是原始人類的眼中看來為雌雄同體,數千年來被描繪成「世界蛇」(又叫烏洛波洛斯,咬尾蛇),它會自己咬自己尾巴,把自身吞噬以獲得重生。咬尾蛇是有關人類起源的最古老象徵符號,當世界與靈魂還是一體之時,從最初的深淵中興起,關於世界起源的問題同時也是有關人類起源的問題,意識的起源和自身的起源。作為對 「我從哪裡來」這個問題的答覆,咬尾蛇自深淵升起,既是父親也是母親。它是在衝突和對立出現之前最初的完美狀態,是孵化出世界的巨蛋。因此,咬尾蛇是原始的創造力元素,被榮格稱為「群體無意識的海洋」,也就是說,隨時都與自己配對,再孕育自身。巨蟹座代表的正是這樣一個母體的子宮,但並非僅僅只具有母性。而是將對立的雄性與雌性合為一體的一個存在,「世界的雙親」結合成永恆的共棲體。我個人認為,巨蟹座會被驅使著去尋找這樣一種神聖的來源,那就是它們的守護神,被認為出現在生命的開始,身體和還沒(和母體)分離之時,以及生命終結,靈魂再一次與「太一」(The One,它沒有界限,沒有區分,渾然一體,柏拉圖認為太一產生萬物,是一切的源泉和最終法則。關於鍊金術的作品裡也有「一即是全,全即是一」的說法。)結合之時。因此,它既是渴望母體的一種回歸,也是一種對神明不可名狀的嚮往。可以理解的是,這種原始的象徵最開始會被投射到自己母親的身上,這可能也就是為什麼她總是如此強烈的在巨蟹座人生活中若隱若現,不管她是否真實存在,都如此強烈。巨蟹座人經典的「母親綜合症」跟自己實際的母親並無關聯,而是將一種精神之源逐漸展開過程的最初階段,儘管巨蟹座在人生的不同階段經常會在一個無論男女的「母性人物」身上尋求這個來源,這個人物通常可以照顧他,並為他消除孤立和分離的恐懼。巨蟹座的女人則會在她們的關係中尋找這樣的「父母同體」者,或是自己努力通過扮演母親角色來成為這樣一種存在。有點悲哀的是,很多巨蟹座命中注定自己並不能生育孩子,或是不得不放棄這些孩子,因此這個神話的深層次寓意可能在生活中真實上演,「神聖雙親」則可能成為一個精神的容器。
人們認為,像咬尾蛇這種在世界形成之前就已存在者跟未卜先知有關。這隻仍然以環狀存在著的生物參與了知識的形成,浸泡在智慧的海洋中。「最初的海洋」同樣也是一個初始的象徵,咬尾蛇烏羅波洛斯自己也是「海洋」,是創意和智慧的源泉。
巨蟹座身上存在一種被諾依曼稱為「烏羅波洛斯的亂倫」的問題,這是一種讓人想從生命中退回到世界之雙親懷抱中去的壓倒性渴望,其中同時也存在著不可限量的創造能量。藝術家們可以將這裡尚未成型的原始映象轉化為作品,因此,我更傾向把巨蟹座和詩人、藝術家和音樂家聯繫在一起,而不是好廚師或是家庭主婦。巨蟹座藝術家的名單很長,普魯斯特(Proust,法國著名小說家,《追憶似水年華》的作者)和夏加爾(Chagall,俄羅斯畫家)就是其中比較知名的代表。巨蟹座身後的這位神明看起來專注於讓海洋王國的幻象誕生出來,不論是用生孩子的形式還是用藝術創作的方式。後者對於巨蟹座來說通常比前者更重要,有時這種力量也會被投射到某個「充滿創意」擁有潛在巨蟹座力量,被選出來培養的人身上。
在希臘神話之中,作為生命之源的海洋王國是由海神西蒂斯(Thetis)主管,她既是一位行善的生命賦予者,又是一頭怪獸,在巴比倫神話中,她的前身是被火神馬杜克(Marduk)殺掉的大海怪提亞馬特(Tiamat,又名混沌母神),在其支離破碎的身體上創造出了一切。因此西蒂斯或者說特提斯(Tethys)也即女性創世者。就像「daimon」(意即邪神或守護神)和「moira」(希臘神話中的命運三女神,負責紡織、丈量和剪斷生命之線)兩個詞一樣,西蒂斯的名字來自tithenai這個詞,表示「處置」或「整理」。創世之初,神之靈魂來到到水中。但西蒂斯並不僅僅是神,而是水本身,她在希伯來人的耶和華出現之前很久就已經存在於世。在她的深處孕育著男性和女性,種子與子宮合而為一。她又被稱為涅蕾絲(Nereis),意為「溼潤元素」,從這個名字裡面引申出奇異的神秘形象涅柔斯(Nereus)或者叫普羅透斯(Proteus)--有預知能力的「海之老人」,他的形象通常是有著獅子、雄鹿和蝮蛇的身體,而有著魚的尾巴。他是海洋之父,正如涅蕾絲或者說西蒂斯是海洋之母一樣,而同時又是一位可以變身的先知。如果有人希望從他那裡得到答案,必須先綁住他等著他變成各種可怕的動物形態,直到最終他顯現出自身的古怪形態,並發出預言之聲。奧德修斯(Odysseus,荷馬史詩《奧德賽》中的主人公)在他的旅程中曾經從普羅透斯那裡尋求過建議,也必須忍受他的形態變換直到這位古老魔神最終告訴他想聽的內容。這種把海中老人綁起來並耐心等待其變幻成各種可能的野獸和怪物形態的舉動顯示其創造過程的重要特徵:藝術家必須緊緊抓住那些不停扭曲變形難以言喻的元素直到它們最終形成一幅穩定的圖景。這也暗示著一個解析的過程,(藝術家)必須牢牢把握住不停變化的夢幻景致,直到它們最終產生出一種可以被人的意識消化吸收的含義。
因此,巨蟹座總是有著含糊和不確定的名聲,我認為這還是委婉的說法。水的本質就是無意識地陷入不固定的狀態,從一種形狀變為另一種,而巨蟹座的本質則是生活在永遠變換的一個世界裡,五分鐘前和五分鐘後都不一樣。也許奧德修斯對付普羅透斯的法子就是巨蟹需要學習的重要一點:抓住自己內心的那個老魔術師,牢牢HOLD住,直到它獻上其智慧。沒有普羅透斯,奧德修斯不可能重新找到自己回家的路,而可能一直在水裡漂流,永遠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