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者,他人亦知。
當恩典起舞,我亦將起舞。
-奧登(W.H. Auden)
作者:楊腓力 播音:雪鴿
第四部 聆聽世界的恩典音符
柯林頓第一任期時,我去白宮訪問,因而初次領教了美國當今文化論戰的激烈。我是間接受邀的。我個人不參與什麼政治,在我的作品中也避而不談這個題目。但是在1993年,福音派對社會狀況發出的警言,有時甚至到了歇斯底裡的地步,讓我感到擔心。我寫了篇專欄,在結語中說:「我們真正的挑戰並不是把美國基督教化(絕不會有勝算的策略),而是如何在日漸不友善的世界中,成為基督的教會。《今日基督教》雜誌編輯給我那篇專欄起了一個很具煽動性的題目:「柯林頓為什麼不是敵基督?」我收到一大堆投書,多數來自主張柯林頓是敵基督的人。這篇專欄不知如何遞到總統的書桌上,幾個月後,柯林頓邀請十二名福音派代表參加他的私人早餐會,我的名字也赫然上榜。十二個人當中,有些是教會或超教派機構的代表,有些是備受基督教學術界稱讚的人士;我則多虧那篇惹人注目的專欄標題而受邀-副總統戈爾看到「柯林頓為什麼不是敵基督?」就說:「總統,您總要有個起頭吧。」白宮再三向我們保證:「總統沒什麼特別目的,只是想要聽聽諸位所關心的事。每位有五分鐘發言,可以向總統表達任何意見。」其實,不需要什麼政治頭腦也知道,總統召見我們,是因為他在福音派圈中聲望極低。總統在早餐會致詞時,表達了他的顧慮,坦言說:「有時,我覺得像個屬靈孤兒。」柯林頓一直是美南浸信會會友,在華盛頓很難找到合適的基督徒團體。他告訴我們說:「這是我住過的最世俗化的城市。」當第一家庭去教會,吸引大批媒體蜂擁而至,對崇拜經驗並沒什麼助益。柯林頓的閣員(當然是他任命的)沒有多少人像他一樣有信仰上的關注。再者,保守派基督徒都已經與他保持距離。當柯林頓在華盛頓街道慢跑,他可以看到車上貼著下列標語:「投柯林頓一票就是得罪上帝。」「拯救行動」( Operation Rescue)這個反墮胎組織的創始人泰瑞( Randall Terry),就曾公開稱柯林頓夫婦是「亞哈與耶洗別」。而柯林頓隸屬的美南浸信會,一直備受壓力要懲治柯林頓在阿肯色州的母會,因為後者沒有開除他的會籍。簡言之,總統並沒有從基督徒身上體會到恩慈的態度。「我在政界已經夠久,心裡當然有數,會受到批評與敵視。」總統告訴我們說,「可是基督徒的恨意卻讓我措手不及。這些基督徒的恨意為什麼這樣深呢?」當然,那天早上在「林肯宴會廳」與會的人知道,柯林頓為什麼在基督徒當中引起這麼深的仇視。他對墮胎,尤其是對同性戀權益的政策,加上他個人操守的缺點,使得很多基督徒難以相信他的信仰表現是真心的。有位受尊敬的基督徒領袖直率地說:「柯林頓持這些政策觀點,他的信仰根本不會是發自真心的。」我寫了篇文章,記載那天的早餐會,幾個月後,白宮又發出邀請,這次是給雜誌獨家專訪總統。我們在1994年2月採訪,大部分是在總統座車內進行的。柯林頓在一所市中心貧民區小學演講後,我與《今日基督教》主編聶夫( David Neff),與他一起坐專車回白宮,然後在那裡繼續談。總統專車雖然寬敞,我們坐在他對面,他的長腿還是得縮起來。他不時拿起紙杯喝口水,潤潤長期沙啞的喉嚨,然後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的談話內容多圍繞著墮胎議題打轉。我與聶夫原先想好方法,如何提起這個複雜的問題,結果是很自然地就談起來。那天早上,我們都參加了「全國早餐祈禱會」,聽見特蕾莎修女直言不諱,批評柯林頓造成了美國的墮胎災害。柯林頓會後又私下與她交談,因此急於和我們繼續討論。結果,我寫了《柯林頓的信仰之謎》一文,報導他的觀點,並且探索上述基督徒領袖的疑問:柯林頓在墮胎與同性戀議題上持這種觀點,他的信仰可能是真誠的嗎?我作了很多研究,包括採訪他的朋友和童年舊識,結果清楚地證明:柯林頓的信仰不是為政治利益作戲,而是他個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大學時代,他都忠心參加教會,一直支持葛培理的事工,也熱心研讀《聖經》。我問他最近讀過哪些基督教書籍,他提到富勒神學院院長謨爾(Rich-ard Mouw)與坎波羅的作品。其實我發現,如果脫離柯林頓夫婦的信仰,是不可能了解他們的。總統夫人希拉蕊是衛理公會會友,他們一向認為,人被派到世界上,是要行善服侍別人。柯林頓總統是美南浸信會會友,在奮興主義、「走到前面」認罪的信仰環境中長大。沒錯,他周中闖了禍-我們哪一個不是呢?一但是周日去教會,承認自己的罪然後重新開始。採訪後,我自認寫了一篇觀點持中的文章,記載了柯林頓與他的信仰,而且用了不少篇幅討論墮胎議題,把他模稜兩可的看法與特蕾莎修女不容置喙的道德立場作一對比。我完全沒有想到反應會如此火爆。我的郵差拖著一袋一袋沉重的憤怒投書到我的信箱,他若沒有累壞才怪!有個人寫道:「你說柯林頓有《聖經》知識,那麼撒旦也有!你被騙了。」很多人主張,福音派根本不應該與總統柯林頓會面。有六封投書以希特勒為比照,因為希特勒也為了自己的好處,狡詐地利用牧師。另有人則援引《聖經》中的交鋒場面:施洗約翰與希律王、以利亞與亞哈、拿單與大衛,指責我為什麼不像先知一樣,指著總統的鼻子責備他。有個人寫道:「如果楊腓力看見有個小孩子快要被火車碾死,我相信他會怡然站在一旁,置身事外,然後慈祥地要孩子走開,而不會奮力疾呼,把小孩子推出危險範圍外。」僅有一成以下的來信,給予正面回應。那些惡毒的攻擊讓我措手不及。有個讀者說:「楊先生從中西部的平原,搬到空氣稀薄、人煙稀少的科羅拉多州,不單是氧氣不足,連辨別能力也減弱了 」另ー個人說:「楊腓力的白宮早餐可吃得過癮。可是在他忙著把沾在鬍子上的蛋黃擦去的當兒(免得流到背上!),柯林頓政府正醞釀反神、反道德的政策。」從事寫作二十五年來,我所得到的評論當然也是毀譽參半;即便如此,我讀這些成堆的讒罵信件,強烈體驗到,為什麼世人沒有自然而然把「恩典」這個詞與福音派基督徒聯想在一起。使徒保羅的書信有一個模式。信的前半部通常探討一些恢弘的神學觀念,諸如「神恩典的豐富」。然後,保羅通常先回復可能有的反對聲浪,然後才作實際的應用,詳細闡述如何將這些豐富的恩典,落實於紛擾的日常生活中:一個「蒙恩」的人如何為人夫、為人妻?身為教會會友或一國之民,又當如何行?我在本書使用同樣的模式,呈現恩典是股奇妙的力量,可以打破禁錮國家、部落、家庭的無恩鎖鏈。恩典彰顯了最好的消息:宇宙的神愛我們。這則消息太好,以致帶有引人非議的意味。但是我的任務尚未完成;現在我要回到實際的問題:如果恩典如此奇異,我們為什麼不展現更多的恩典呢?我們受命散發恩典的香氣,為什麼卻排出令人暈眩的無恩毒氣呢?放眼1990年代的美國,有一個答案立即浮現在我的腦海。教會任憑自身捲入政治議題,以權力作遊戲規則,也就是無恩的規則。政治舞臺是教會最容易失去原有呼召的競技場。我報導柯林頓總統的經歷,讓我對這一點有了親身體會。我大概第一次見識了某些基督徒散發的是什麼氣息,而且不是什麼好氣息。我開始密切注意,這個世界對基督徒有什麼觀感。《紐約時報》一篇文詞矯揉的社論,要人警覺保守派基督徒的活躍,因為「他們對美國造成的威脅,遠比蘇共更巨」。①他們此話可當真嗎?漫畫顯出不少時下文化潮流,我也注意到漫畫裡的基督徒是什麼模樣。《紐約客》( New Yorker)雜誌裡畫了一個高級餐廳待應生,對一名客人解釋菜單:「打星號的是右翼基督徒推薦的項目。」另一則政治漫畫繪有一間典型的美國教會,前面有個告示牌寫著「反柯林頓第一教會」。我完全支持基督徒參與政治的權利,諸如民權運動、反奴隸、反墮胎,其實這也是我們的責任。基督徒也曾率先發起它們。我也相信媒體過度渲染右翼基督徒造成的威脅。我認識一些參與政治的基督徒,根本不是媒體所描述的樣子。然而我的確擔心,近來「福音派基督徒」與「右翼基督徒」成了可以互換的標籤。從漫畫中可以看出,基督徒愈來愈被認為是刻板的學究,是想要掌控別人生活的一群人。我知道有些基督徒的行為沒有恩典氣息,是出於恐懼。我們怕在學校、在法院,或是在國會受別人攻擊。同時,我們也看到四周的道德風氣改變,正是社會敗壞的記號。在美國,犯罪、離婚、年輕人自殺、墮胎、吸毒、靠救濟金生活的孩子、還有私生子等等,這些問題的嚴重性,遠超過其他工業國家。社會保守派愈來愈覺得自己的價值觀不時受到攻擊,成了隨時要防備的弱勢群體。基督徒如何在世俗社會中高舉道德價值觀,同時彰顯恩典與慈愛呢?如詩篇作者所說:「根基若毀壞,義人還能做什麼呢?」(11:3)那些投書的人粗蠻無禮,但是我確信,背後原因是他們深深擔心這個世界愈來愈容不下神。但是正如耶穌對法利賽人所指出的,單是出於對道德價值存亡的關切,絕對不足。沒有恩典的道德主心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六十分鐘」這個新聞雜誌的評論員魯尼( Andy Rooney)有次說道:「我決定反對墮胎,因為那根本就是謀殺。可是我有個兩難的局面,那就是我寧願與贊成墮胎的人相處,而不願與反墮胎的人相處。我寧願跟前者一起吃飯。」魯尼跟誰吃飯並不重要,然而他若是因為基督徒反對墮胎過於激烈,而錯失與神相遇的機會,那就事關重大了。我每次問飛機上同座的乘客:「當我說「福音派基督徒」,你想到什麼?」他們的回答都是政治性的。然而,耶穌的福音並不是政治論壇。在一片投票群體或文化論戰的聲浪中,恩典的信息(基督徒最獨特的貢獻)很容易就被擱置到一邊。從權力中心來傳達恩典的信息,非常困難,甚至是不可能的。教會愈來愈政治化,又值社會風氣鬆散之際,我聽到很多人呼籲,要多講道德,少講慈悲。指責同性戀者,羞辱未婚媽媽,控告非法移民,騷擾無家遊民,懲戒犯法的人。從一些基督徒的言論,我感到他們認為只要在華盛頓通過嚴厲的法律,就能使美國起死回生。有位出眾的屬靈領袖堅持道:「真正的屬靈復興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立法改革。」①他應該是說造反了吧?1950-1960年代,美國的主流宗派離開傳福音的宗旨,追求政治性的目標,教會座椅就開始變空,會友減至半數。很多心灰意冷的會友尋求福音派教會,聽到了直接合乎他們屬靈需求的信息。如果福音派教會重蹈覆轍,過於強調保守派的政治議題,因而造成會友離開,那就太具諷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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