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高鳳翰工詩文、書畫、印、硯、樂。在其短短66年的人生中,給我們留下了大量的書、畫、印、硯等藝術精品。美術史上把其列入「揚州八怪」之一。
碑學的興盛與帖學的衰微是清代書法史最為重要的篇章。這個時期是帖學與碑學相抗衡的階段,又是「揚州八怪」藝術思潮的開始階段。
高鳳翰便是處在帖學、碑學相抗衡的階段,他不僅僅是這股碑學復興風氣的追隨者,又是當時帖學的一位佼佼者。
他的特殊之處不僅僅是處在碑帖相抗衡這個特殊時期,更主要的是其在55歲病廢右臂而不得不改用左手作字,從而造就了他晚年生澀、古拙、奇肆的書風面貌。
01早年對帖學深刻把握
高鳳翰出生在一個祖輩亦鹽亦農、父輩亦儒亦官的多元化家庭,這個大家庭的文化、藝術氛圍給高鳳翰一生的追求及為人、為藝等方面以刻骨銘心的薰陶。這種心態和性格也影響了他早期的書風。
清初時期,皇家為了穩固江山,一邊採取漢化政策,為我所用。一邊又對漢族歧視鎮壓,大興文字獄。許多文人為了逃避政治迫害,紛紛走上了稽古之路。以至於清初書風,一方面沿著明朝帖學一脈發展,另一方面由於金石考據學的興起,尋碑訪古之風漸熱,改變了人們因受到統治者喜好而風霏朝野的諸如二王、趙子昂、董其昌秀美工穩一路之書,形成了帖學衰微而碑學興盛的局面。
高鳳翰便是這個時期帖學一路書風的成功者,雖然其書風仍受到統治階級審美取向的影響,從其中年時期書風面貌來看,他對傳統帖學的理解和吸收足以顯示其對藝術的敏銳察覺力。
高鳳翰取法廣博,然歐陽詢一直貫穿在其學書的整個歷程。他的行書以歐陽詢為根基,旁涉其他歷史諸名家,如趙子昂、惲壽平、黃道周、徐渭等。取長補短,力圖在帖學的範疇內摸索,形成自己較為獨特的面貌。
高鳳翰充分吸收了趙子昂儒雅、甜美的書風,用筆嫻熟技法精湛的優點,並將其充分地反映在其中年時期的作品中去,故中年時期高鳳翰幾幅最具代表性的《南村遊山新舊稿》、《詩序稿》、《題畫詩卷》等作品無論是在用筆還是在結體上均流露出書學趙子昂的痕跡。
而黃道周對高鳳翰的影響不僅僅是在楷書用筆和結體上的借鑑,更多的是在行書體勢上的改變。高鳳翰行書一改早前用筆圓轉,體勢修長,轉而以用筆方切,體勢扁方為主。中年時期《詩序稿》及《題畫詩卷》中無論是用筆還是結體均可以明顯地看出高鳳翰書學黃道周的痕跡。可以說,黃道周對高鳳翰整個行草書的影響絲毫不遜於趙子昂和歐陽詢。
無論是詩歌、書、畫,在技法上,徐渭對高鳳翰的影響都是較為徹底的,最根本的是徐渭的狂放的性格和藝術理念給高鳳翰帶來藝術理念上的徹底影響。在學習徐渭的過程中,高鳳翰一改之前工穩、細膩、甜美的書風,轉而追求恣肆爛漫,點畫狼藉的書風,這種書風一任自然,放縱自由,在高鳳翰後來的藝術創作,尤其是其晚年左手書風創作中起著徹底的作用。
02中年病臂之後改左手書寫
高鳳翰被人譽為明清兩朝數百年間以左手擅長書法的第一人。並有詩書畫印四絕之譽。其字形結構飄忽不定,線條似轉不轉,似斷非斷,完全脫離了右手書法的秀麗俊雅之風,變得左衝右突、桀驁不馴。
高鳳翰所處的時代,「士農工商」的社會地位的排列,造就了人們對仕途的強烈渴望。這個時期的文人受到封建文化專制主義得到全面貫徹,思想得到徹底禁錮的時代,紛紛持著「為天地立命,為生民立命」的社會理想,在仕途上掙扎。
高鳳翰便是這個時期典型的文人代表,從他一開始自己的仕途就註定了他生活在這種極度尷尬的悖論之中。他想以自己的才學,通過仕途來實現和證明自己的價值,但是仕途之路並非像他想像中的那麼順暢。數十年科考的煎熬和十年坎坷的仕途及病臂的打擊,給高鳳翰以清醒的認識,並給他內心帶來極大的痛苦。
此時,詩文、書畫成為高鳳翰唯一能發洩的渠道,他完全有理由將自己的憤懣表現到書畫中去,加之「揚州八怪」藝術思潮的盛行,更給高鳳翰變法以充足的理由和可能性,將其左筆書風加以誇張,形成其晚年恣肆爛漫,生澀古拙的書風。
慣用右手而改為左手的人,要想遵循書法作品從上往下,從右到左的書寫順序,在書寫面貌上會有很大的差異。這種差異對於正書來說是很容易克服的,因為正書的書寫速度比較遲緩,易於控制線條的走向。但因行草書寫速度比較快的緣故,這就要求用筆、線條的走向和字的體勢要在一瞬間完成,這在用左手書寫的情況下是很難把握的。因此我們看高鳳翰晚年的行草書,均出現體勢上扁方,橫畫往右下角取勢,豎畫左下角取勢,用筆下壓,顯得厚重的現象出現。
從右手到左手的適應,高鳳翰經歷了一段痛苦的適應,其在《題畫》上記載:「兩手其一能寫字,並奪其一可能之。怪渠僵直頑筋骨,抵死仍將左手持。南身側身東走筆,角巾斜佛額彈棋。三年墨海沉淪孽,越到精熟越可悲」。
然高鳳翰最終卻憑藉自己對藝術的深刻理解和巧妙的運用,形成自己古拙、生澀、奇肆的藝術風格。甚至,以自己的切身體會,勸說他的弟侄用左手書寫,這也足見高鳳翰對其此時左手書風的滿意和旨定。
《墨林今話》中也記載了鄭燮的評價:「西園左筆壽門書,海內朋交索向餘。短札長箋都去盡,老夫贗作亦無餘。」海內朋友如此喜愛高鳳翰的書法,甚至壓過鄭燮,可見他的書法受歡迎的程度。
03「揚州八怪」的藝術思朝
高鳳翰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藝術成就,除了其早年對帖學的深刻把握有關,亦與他中年病臂之後改左手書寫的生理原因,而形成的較為生拙、古樸一路書風有關,更與他這種書風正好適應和迎合了「揚州八怪」這股藝術思朝有關。
「揚州八怪」鮮明的個性和獨特的風格,在清代中期書壇異軍突起,引人注目。這一特殊的群體和書風的出現,不僅是這些書家個人經歷遭遇的反映,更是整個時代審美和風氣造就而成。
從書家自身來看,名列「揚州八怪」之中的書家基本都是出身卑微,經歷坎坷。其中高鳳翰、 李鱔和鄭燮雖千辛萬苦擠進官僚階層,也都官小位卑,時間不長便在官場的鬥爭中成為失敗者,其他均與仕途無關。 沒有受到仕途的束縛,他們也就不必為了迎合統治者的喜好而屈就自己對藝術審美的選擇和取向。
除了經歷上的相同和相似之外,這些藝術家還具有強烈的個性和叛逆意識,喜歡標新立異, 不受法度的約束。他們所見到和經歷過的貧困、冷漠及不公平待遇,在心中長久擠壓,已經逐漸積澱成一種本能的反抗和發洩的需要。這種內心需要與其高調的性格結合在一起,便將這种放縱不羈,桀驁不馴,孤峭傲岸反映到作品中去。
因此,這些人的作品中很難找到與當時盛行於官僚文人之間的刻帖風氣相一致的優雅、從容和流麗,而是充滿了崎嶇、生拙與破壞,筆墨之間透露出作者內心深處的反叛與對成法的不屑。此時,書畫已經完全成為他們發洩壓抑不平和展現自我才能,實現自我價值的手段。
在書法的用筆和結字上,他們打破傳統書法審美規範的約束,將繪畫的技巧運用到書法的創作中去,拓展書法的技法和表現力。在用筆上,他們一反前人對中鋒的苛求,大量運用側鋒、 扁筆,誇張頓挫、輕重,並將不同的書體和筆法相互雜糅使用。在結體上,他們充分發揮畫家對空間的獨到理解,以其特有的敏感將規整、方正的字形塑造成千姿百態、富有生命力的獨特造型,達到出乎意料而又令人稱奇的藝術效果。
總之,八怪的獨特價值和意義,就在於反傳統而標新立異,因此,「怪」即是革新獨創、張揚個性、標舉異端。
高鳳翰雖在揚州八怪中聲名不顯,與那些一招鮮吃遍天的大咖們相比,其藝術創作涉獵之廣卻首屈一指堪稱全才:工詩文,善書畫,精篆刻,擅制硯。而且在書畫創作中由於中年因病右臂風痺而不得已改為左手作畫寫字,越到精熟越可悲,不過反而別出機趣,可謂失之桑榆得之東隅,成就了他不拘成法的獨特面目,並由此在當時揚州畫壇上青雲直上,躋身於藝術圈的頂級階層,陰差陽錯地明清畫史上鐫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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