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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傅首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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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看電視劇會問一個好笑的問題：媽媽，這個人是好的壞的呀？
最簡單的問題最難回答。
隨著我們長大，好和壞的界線越來越模糊，有些人無惡不作卻滿腹苦衷，你知道你該恨他，但恨不起來……
愛情裡到底有沒有好人壞人？我似乎選擇了必輸的觀點，但是沒關係，愛憎分明是我成長的印記，恩恩怨怨淌在我的血液裡，我恨一些人猶如我愛一些人一樣強烈。
現如今，大家都喜歡勸你「放下」，不管你如何被傷害，拿得起放不下就是你的問題，辜負你的那個瀟瀟灑灑，沒幾天跟別人花好月圓，連「壞人」的負擔都不必有。
他們覥著臉說：哪有好人壞人啊？我們不過是一個個充滿問題的人，把責任都推給「人性的弱點」。
這樣真的好嗎？
今年過春節小學同學聚會，我一個同學給我帶信，說：你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他經常提到你，想見見你，想認你。
我愣了一下：我爸爸？
我的繼父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兩秒後，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親生父親，臉一陣發燙。他說了很多他的消息，我知道他現在過得不錯，然後平靜地對同學說：「請你轉告他，我並不想認他。」
同學說：為什麼呀？這麼多年過去了。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只見過他兩次，他的名聲不好，他的樣子模糊。沒人教過我原諒，時間衝淡了怨恨也磨薄了緣分，而他在我印象裡永遠是一個壞人。
十歲那年生日的黃昏，他突然敲響我家的門，天快黑了，門是我開的，並沒有看清楚陌生男人的臉。
我媽脆生生的問「誰呀？」迎到院子門，突然愣住，顫著聲音「呀！」一聲：「你來幹什麼？」
然後像見鬼一樣逃回裡屋，隔著防盜門撕心裂肺地喊：「趕他走！叫他滾！」
我媽是個溫和愛笑的女人，那是我記憶裡她唯一一次失態，在她失態的一瞬間我猜到了這個陌生男人是誰。任何困境，我媽都是擋在我前面，只有那一次將我孤零零扔在院子裡，自己躲到防盜門後面瑟瑟發抖，是真的瑟瑟發抖……我後來知道，那是常年遭遇家暴的後遺症，即使分開十年，只要他出現，她就縮進被虐打的陰影裡，沒有光明。
後來，我的繼父跑出來粗暴的趕走了我的生父，據說他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卻連一個蛋糕都沒拿。
那天黃昏的場景反覆出現在我噩夢裡，而他的臉始終躲在陰影裡。
別給我灌雞湯，說那畢竟是你親生父親啊。
每當我想像他如何冷酷無情的把我跟我媽趕出家門，我媽如何用一輛舊板車把我和一床破被子一起拉進東門糧站的倉庫安家，如何挺著大肚子在高高的米包上灰頭土臉的勞動，我如何熬過了孤獨寂寞渴望關愛的童年，如何討要幼兒園同學嘴裡的口香糖吃，如何為了跟媽媽睡一夜偷喝洗衣粉，如何形成患得患失完全沒有安全感的殘缺病態的人格……就覺得天各一方，也沒什麼不好。
當然了，我從小到大，曾無數次想到他，想像喊他一聲「爸爸」會是什麼心情，然而沒用，他留給我和我媽的傷害像銅牆鐵壁，隔絕了我們的來世今生。
我對他只剩一種感情，感謝他給我生命。而這是基於我母親拼盡全力的奮鬥令我有飯吃有書讀，令我過上了不錯的生活。如果我活得豬狗不如，或許連這點感激都未必有。
我的同學對我說：他現在生意做得很不錯呢。
我笑笑：他就是李嘉誠，我也不會認。
呵呵，我這麼愛錢的人說出這句話，真的不容易啊。
我同學問：你有那麼恨你爸爸嗎？
我說：我不恨他，我媽恨他。
在他遺棄我的時候，我母親在那樣困苦的情況下用寬厚的胸膛保護了我，為了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委屈。挺身而出的人不應該受到傷害，而一句「對不起」喚不回三十年的時光，也無法將我變回一個陽光、開朗、快樂，懂得依賴和撒嬌的姑娘。
我不是由一句「對不起」養大的。
在我的世界裡，我媽是好人，我親爹是壞人，我媽是英雄，我親爹是狗熊，沒有情有可原，也不存在苦衷。
後來，他的女兒，我的另一個親妹妹在微信上聯繫我，她是個熱情開朗的姑娘，親熱的喊我「姐姐」……她的朋友圈裡不定期有我生父的消息，有天晚上她發了一碗熱氣騰騰牛肉麵的照片，文字信息是：「我爹給我長途專車運來的家鄉牛肉麵，太棒了！世上只有老爹好。」
我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人與人之間充滿機緣巧合，我和他之間缺那一碗牛肉麵的緣分……後來妹妹和我聊天，說他如何在她母親病危時衣不解帶的照顧伺候，我終於釋懷，我想他最終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親。
他沒有殺人放火，只是在年輕不懂事的時候拋妻棄女，哪裡談得上是絕對的壞人呢？
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在我的印象裡，在我母親的印象裡，永遠是拋妻棄女的「壞人」。
所以，一個人在愛情裡恰恰有「好壞」之分。
他對你「壞」，在別人眼裡是「好人」又有什麼意義？
他對你「好」，在別人眼裡是「壞人」又有什麼所謂？
我有個同事，苦戀女友六年，兩人從大學開始談戀愛，後來他來合肥工作，女朋友在老家，同事除了吃住，剩下的錢全都匯給姑娘。
去年，他對我們說因為女友懷孕，他們要結婚了，。
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感染了公司每個人，我們都替他高興，大學同窗終成眷屬，聽起來像個美好的童話。
然而太美好的故事往往有最驚悚的結局：不久同事無意中發現女朋友和別人的聊天記錄，她和一個「有婦之夫」在一起已經一年，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別人的……狗男女難捨難分愛得要死要活，商量讓我同事來做「掛名」爸爸。
無論這個姑娘自以為她對那個「有婦之夫」的愛多麼偉大多麼無私，她都是個心如蛇蠍的「壞！女！人！」。
且不談「背叛」！
騙一個愛你的人、每個月給你寄錢的人替你和姦夫養孩子，這是多麼冷酷殘忍的事？！
這樣的人，用一個「壞」字形容過分嗎？
每個人都一樣，和某些人在一起時，你是「壞人」，和另一些人在一起時，你又變成「好人」，身影被時光稀釋到最後，只剩下「好」或者「壞」的微薄印象……他會坐在面朝大海的藤椅上懷念你，還是把你趕進心底最幽暗的角落從此不願意再提？
我們都在別人的故事裡「壞」過，傷害了「好人」，不必恥於承認，再遇到值得珍惜的人，別任性，要努力做得更好。
我們都在別人的故事裡「好」過，傷得體無完膚，也不必耿耿於懷，堅持一份誠善，總會遇到跟你一樣「好」的人。
也不排除有人十惡不赦，讓自私、冷漠、欺騙、暴力充斥於每一段愛情，留給別人的永遠是「傷害」和「恨」。遇到這種人，躲遠點就是
我的觀點——愛情裡，有好人，有壞人，還有的根本不是人。
這並不是負能量，有種說法是：不擅長原諒的人更自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類似的體會，如果你是個朝三暮四的人，你特別能設身處地的原諒另一半朝三暮四，因為根本不相信忠誠這件事的存在。相反，如果你一心一意，在面對背叛時往往特別決絕，往往頭也不回，因為你在「忠誠」這一點上有潔癖，也相信終會遇到那個跟你一樣的人。
所以，請明辨是非，請恩怨分明。
認識到愛情裡有好人壞人的意義倒不在於「揭穿」，而在於「明鑑」。
明辨是非，珍惜好的。
恩怨分明，離開壞的。
有些被愛情蒙蔽的姑娘小夥特擅長自欺欺人，經常在「壞人」身上尋找蛛絲馬跡的好，試圖靠容忍延續「錯誤」的愛，在此忠告你們千萬別相信下面兩句鬼話：
我好色濫賭隨時家暴但我是個好男人。
我酗酒懶惰虐待你媽但我是個好女人。
相信我，他們是壞人。
傅首爾，作家、資深廣告人，已出版長篇小說《青春是一本倉促的書》《我見青春多嫵媚》，
公眾號：Sex-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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