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一奇女子,叫藍妮,就是歷史上著名「藍妮事件」的主人公。她有一個著名的身份:孫科二夫人。事實她的傳奇絕不止於此。
藍妮與孫科
苗王公主,家道中落,「賣身」嫁豪門藍妮本名藍業珍,出身雲南名門世家。
她的祖父藍和光,是清末光緒舉人,曾擔任廣東香山縣知事(縣長),藍和光有三個兒子,全部從軍從政。
藍妮的父親藍劍俊是家中長子,曾赴英國劍橋大學留學,是同盟會早期成員,曾追隨黃興反清,擔任其參謀長,在孫傳芳門下,等擔任過江蘇無錫稅務局長。藍劍俊三弟藍繼勳,畢業於雲南陸軍講武堂,擔任過雲南省長龍雲的副官。
豪門的媳婦自然也是名門閨秀,藍妮母親方淑珍能讀書識字,藍妮童年都是母親親自教授古典文學。
因為出身望族,相傳藍妮的祖先是當地有權勢的「土司」,是苗王后裔,加上小時候的藍妮高鼻深目,眼睛瞳孔也像洋娃娃一樣是湛藍色,她被人們成為「苗王公主」。
苗王公主:藍妮
家庭的劇變發生在藍妮14歲那年,藍妮的父親和朋友外出途中遭遇歹徒襲擊,朋友當場斃命,藍父雖然死裡逃生,但是遭此一劫,嚇得精神就失常。
丟了差事後,藍父一直在家中療養,小康之家的藍家從此就過期了坐吃山空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過了3年,一直入不敷出,藍家的生計已經難以維持。
這時候母親有了一個「拯救家族」的想法——賣婚嫁女。
對象是時任南京政府財務部次長李調生的次子李定國。
婆家明確提出婚嫁條件:如果藍家答應婚事,每月願給藍家100元生活費。
當母親含淚跟藍妮講婚事的時候,正在上海智仁女子中學讀書的校花藍妮只好含淚同意了。
1929年,17歲的藍妮嫁給丈夫李定國。
婚後的李夫人:藍妮
李定國比他大兩歲,作為封建官僚世家的公子哥,李長相英俊,若只看外表,兩人是極般配的。但婚姻絕不是男才女貌那麼膚淺。
藍妮雖然家道中落,但小時候也是見過世面,自己長相也算上等姿色,只是因為她是「賣婚」進門的,在李家走哪都像低人一等,有時候連丫鬟都敢欺負她,藍妮一開始選擇了忍。畢竟母以子貴,她一口氣給李家生了3個孩子,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但歸根結底,李定國只長得風流倜儻的紈絝子弟而已,外光裡臭,每天混吃混喝的,更可怕的是他自認為出身豪門,上學時不好好讀書(東吳大學肄業),在社會上也不好好掙錢,連當官也提不起興趣。
在妻以夫榮的舊社會,一個男人如果沒有錢沒有權,哪個女人還會愛他呢?
五年憋屈的圍城生活,高傲的藍妮過得夠夠的了。
她決定離婚。
最後她自費請了民國大律師吳凱聲來調解,藍妮離婚的代價是不能帶走孩子,淨身出戶,渾身上下只有幾百塊錢。
那一年,她才二十三。
淨身出戶,成為孫科二夫人:離開李家後 ,藍妮為了生計做過「跑街」,也即是今天的中間商。
因為她出身貴族,做過豪門媳婦,又有頭腦的人,離婚後她就利用自己的優勢,打入了汽車市場。
讀書時,藍妮就是學校風雲人物,和她要好的那幫女同學後來也都活躍在上海上流社會。離離婚後,這些關係又活絡了起來。
她那時的朋友圈有:徐茂昌、沈長賡、唐季珊、楊潤身、李瑞九、吳瑞源、嚴春堂以及青幫大佬杜月笙等。
沈長賡是上海灘和黃金榮齊名的大亨,唐季珊是茶葉大王,楊潤身是房地產老闆,李瑞九是李鴻章的侄子兼富商,嚴春堂是電影商及嗎啡大王,杜月笙不用說,上海最著名的黑幫老大。
藍妮通過結識這些黑幫、巨商、名門之子,為她再嫁豪門提升了底氣,也為她日後在上海灘叱吒商界打下了基礎。
不到一年,她在昔日同窗陸英的家庭宴會上,遇見了改變她一生的男人孫科。
孫科與父親孫中山
孫科,孫中山獨子,民國四公子之一,時任國民政府立法院院長。
孫科比藍妮大13歲,她出生那年,孫科娶了自己的表妹陳淑英。孫科在南京當院長不久,陳淑英因不適應南京的溼熱天氣,就回澳門養病了。
藍妮遇見孫科的時候,他自稱正忍受孤獨的單身漢生活。
熱情美麗藍妮,一下子就撩撥了孫科的心弦。不久孫科的便邀請藍妮擔任自己的女秘書,負責自己一切公事私事。本來就一見鍾情,朝夕相處下,二人感情急劇升溫。後來孫科不顧家庭和社會壓力,決定低調娶了藍妮為「二夫人」。
民國時期,已經實行一夫一妻制,藍妮的所謂二婚並沒有辦理正式結婚手續,也沒舉行正式的婚禮,孫科只是請了立法院的幾位同事,擺了4桌酒席,就算是結婚了。
「二夫人」說穿了還是一個「外室」,只是一個沒有法律保障自欺欺人的頭銜罷了。
但是一個女人的出現,讓藍妮清醒了過來。
在藍妮之前,孫科還有一位前任秘書叫嚴藹娟。
嚴藹娟
嚴藹娟也是名門之女,在藍妮之前她身份也是孫科秘書,她與孫科四年也沒有法律意義的婚姻,並且她還懷了孫科的孩子。眼看前任如此下場,聰明的藍妮,為了讓自己心安,得到了孫科還親筆寫的一張字據:
我只有元配夫人陳氏與二夫人藍氏二位太太,此外決無第三人,特此立證,交藍巽宜太太收執。
孫科 廿五、廿六
雖然沒有任何法律效力,但是這張紙條,後來藍妮保存了一生。
「廿五」即民國25年(1936年),藍巽宜是孫科給她起的名字。「巽」有謙恭、卑順的意思。
名字預示著一個人的命運,藍妮是暱稱,她本名藍業珍,名字普通不是很大氣,自打「結婚」,孫科就打算給藍妮再取一名。
藍妮曾自取「志天」,取其志大於天高於天之意,但孫科博士認為極為不妥,在給她的回信中為她改名為「巽宜」。
「藍妮事件」始末藍妮大概是愛孫科的,因為結婚不久,張學良東北易幟歸順中央,在上海舞會,張學良第一次見到藍妮,曾大獻殷勤,百般討好。
第二天晚上再次在舞會相遇,少帥曾託人送5萬元支票給藍妮,藍妮當晚就給了孫科,又歸還了張學良。
當時孫科雖然是立法院長,但實際上就是金屋藏嬌,按月支付生活費而已。
不過這件事倒是刺激了孫科,他花2萬大洋給她買了一幢花園洋房,在淮海中路1857弄67號,位於宋慶齡故居後面。
1940年,國民政府遷都重慶。藍妮為了避嫌,回到上海照顧他們2歲的女兒孫穗芬。
當時的上海已經成為日偽的天下,為了解決生活問題,閒不住的藍夫人決定和別人合夥承包工程,憑藉她的地位和人脈,她與陳公博、周佛海等汪偽要員來往密切,憑藉這些上流人脈,她決定大幹一場。
楊本身就是聖約翰大學建築系出身,後來精通房產後成了地產商人。
有了大佬加持,藍妮很快在法租界復興西路選了一塊地皮,請了當時最著名的四位設計師陳植、趙琛、董大猷和奚福泉,設計了7幢三層花園洋房。
如今的玫瑰別墅
玫瑰別墅地址
這四位設計師有多牛多權威?
陳植解放後是上海市民用建築設計院的院長,趙琛是華東工業設計院的院長,董大猷是天津建築設計院的總工,奚福泉是上海輕工業設計院的總工。
這7幢洋風格各異,並且使用不同的顏色。
浪漫的藍妮,英文名Rose,所以她給別墅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玫瑰別墅。
後來有人說藍妮建別墅的第一桶金是孫科來路不明的贓款,也有人說是上海富商茶葉大亨唐季珊資助她的。
甚至楊潤身和藍妮初識,就是唐季珊的宴會上。
唐季珊、阮玲玉和朋友
藍妮晚年堅持說:「玫瑰別墅與孫科無關,是我自己的血汗錢。」
事實上,確實是藍妮的血汗錢,她賣掉了當年孫科買給她的那棟花園洋房,做了創業的第一桶金。
當然做房地產不是小買賣,賣掉一幢私宅顯然是不夠的,藍妮社交手腕了得,她認識了一位銀行的董事長,從銀行帶了不少錢。
另外,藍妮自己還做房產買賣,如此多了不少現金。
天時地利人和,一年光景, 7棟別墅就完工了,當時市值號稱幾百萬美元。
後來藍妮的地產事業越做越大,地皮也越來越多,除了玫瑰別墅,她自己在上海就擁有多處房產,地皮僅在虹橋路就50多畝,所以他到底有多少前,沒人知道。
同樣都是外室,為什麼嚴藹娟成了過去式而藍妮可以屹立不倒呢?她晚年的話一語中的:「比我漂亮的女人有的是,但我有頭腦。」
聰明又能賺錢的藍妮老闆
漂亮聰明能賺錢,這樣的女人,孫科愛得水深火熱,下面是熱戀期孫科寫給藍妮信的部分摘錄:
我的藍夫人:我今午(三月廿四)從巴黎坐飛機到倫敦;一到中國大使館,就接到你三月十日由香港寄來的信,使我無限安慰,因為我三月九日到了巴黎,第二天接到漢樑兄來信,說你已於一月底退了香港的房子,搬回上海去了,我心裡很不放心,為什麼不見你有信來報告?我心中很是疑惑,以為您也許中途變節,跟了別的小白臉逃了呢!所以我在巴黎住了半月,心裡沒有一天好過,前兩天我才寫信回漢樑,叫他通知您快些回港,趕於五月中到星加坡等候接我的船,昨天心裡還是不安,又寫了一信給吳德生,託他通知您南下來接我,現在看見您的手信,真是快活到了不得!
我的最愛的藍夫人,我在香港天天可以看見您,在沒有遠離之時,我不覺得什麼,但如今離了您三個月,心裡沒一天不想念您!越是離得遠,離得久,越是覺得您的可愛!越覺得您真是我的愛人呢!藍妮,我說您是世間最好的女人,最可愛的女人,巴黎的法國美人雖多,都沒有一個比得上您的!在巴黎街上看的女人越多越覺得您好!我真想馬上飛回去,和您永遠在一塊兒呢!所以我現在已決定回國的船期了。
怎樣?有沒有被肉麻到?
樹大招風,很快藍妮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1945年日本投降後,一向與孫科關係不好的戴笠負責在上海逮捕漢奸時,抓住了藍妮與汪偽上層人士交往密切的小辮子,以「漢奸嫌疑」為名將藍妮關進監獄。
明眼人一看就是戴笠給人緣不好的孫科穿小鞋,後來孫科以辭職要挾,蔣介石點頭,藍妮在監獄了關了三個月後,他們這才放了人。
這件事是夫妻關係第一次有了間隙,但是並無大礙。
1947年初,上海灘的許多小報曾報導過「孫科別墅糾紛案」,這裡面因為主角有孫科和藍妮,被記者添油加醋,炒的滿城風雨。
因為貨幣貶值,藍妮想收回玫瑰別墅4號的房子,沒到期就收房,屬於違約。但眼看著錢不值錢,自己的房子廉價出租,她急火攻心,逼著讓孫科出面,讓房客清房。
租客是個商人,能租住如此豪宅的人,當然也不是等閒之輩,人家也動用了關係,所以本來就不佔理的藍妮,最後搞得難以收場,被告上了法庭。
孫院長哪丟的起這個人呀,立馬認了慫,在報紙上麻溜地登了啟事:
本人在上海並無房產,所傳房屋糾紛事與我無關。
這就熱鬧了,藍妮一個人難堪地賠了夫人又折兵,房子沒要回來,和孫科的感情第一次亮起了紅燈。
他怪她不為自己前途考慮,她怪他大難臨頭各自飛,不顧她的死活。
壓死這段感情最後一根稻草,是1948年國民黨「行憲國大」的總統競選。蔣介石理所當然的總統,副總統成了各派系爭奪的香餑餑。
孫科本來沒有什麼野心,當個立法院院長挺好,但蔣介石希望他當,因為他不當桂系的大佬李宗仁就當,李宗仁顯然沒有孫科好管理。
李宗仁、孫科等
撼動李宗仁的利益,顯然就是其相關桂系利益,他們早已經志在必得,如果被孫科爭去,那在尊嚴和面子上,他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就是在這個劍拔弩張的節骨眼上,發生了著名的「藍妮事件」。
4月23日國民大會正式選舉副總統當天,《救國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爆炸性新聞:
抗戰勝利後,國民黨中央信託局在上海沒收了藍妮的一批德國進口的高級建築塗料,作為敵偽財產處理。但是孫科致函國民大會秘書長洪蘭友,說這批顏料為「敝眷」藍妮所有,要求發還。
桂系的參謀團,舊事重提,讓孫科名譽跌倒冰點。
他再次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否認了那封信,並徹底撇清了與藍妮的關係。
29日,經過四輪選舉,孫科敗選。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個人愛不愛你,不看平時,看關鍵時候,關鍵時候這個人豁不豁的出去。很顯然,孫科更愛他自己。
聰明要強的藍妮,經次一役,徹底對孫科傷了心,他徹底分手了。
離開不代表忘記1948年,中國內戰大局已定,3月北平已經和平解放,上海要帶不下去了。來不及變賣房產的藍妮在上海解放前,匆忙出走香港,因為全部的家產都在上海,在香港的藍妮冒險炒過黃金買賣,而這個高風險的金號最後關門大吉,差點讓她自殺。
晚年她與孫科分手後在香港的那段日子:
「沒有錢,很苦,吃蘿蔔乾。」
可老話說「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福」,因為生意場上不順利,竟成就了藍妮成為一位好母親。因為沒有出路,她把全部希望房子了哈子身上。
她想盡辦法的為女兒創造優越的教育條件,在香港孫穗芬初中讀的是貴族雲集的英皇佐治五世學校,後來去臺灣就讀臺中靜宜書院後,她回香港當了空姐。
17歲時做空姐的孫穗芬
後來與美國航空公司的飛行員孫康威結婚後,定居在泰國曼谷,之後又去了美國。
女兒長大後,藍妮就跟女兒去曼谷,1962年藍妮隨女兒移居美國,並加入了美國國籍,定居舊金山。
孫科早在1952年就移居美國,聽說舊愛來美國後,他曾託人帶話「希望重歸於好」,但是藍妮最後沒有原諒他。
1973年孫科病逝於臺北,在美國的藍妮沒有去見他最後一面。
17年後,晚年的藍妮在政府的安排下又回到了自己的玫瑰別墅。房子客廳的東牆正中掛著的是她和孫科的結婚照,那是1935年他們在上海拍的。
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晚年的藍妮與女兒
晚年的的藍妮深居簡出,養花種草,搓搓麻將,在花園裡散步,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回上海玫瑰別墅六年後,這個出門名門、幾經沉浮的奇女子靜悄悄地去世了,享年85歲。
她去世前,手裡緊緊攥著的是當年孫科為她裡的字據。
遇見孫科,是她的幸運,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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