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車站的聚會》是 2019年坎城國際電影節上唯一入圍官方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
它被定義為一部黑色電影,其中奇幻的色彩搭配、暴力美學元素、悲劇宿命感的主題有機地融為一體,由此展現出了對社會、對人性獨特的視角。
本篇文章將簡要分析其電影的黑色美學與悲劇宿命論。
黑色電影最初來源於好萊塢,始於20世紀40年代。
黑色電影可解釋為黑暗的、陰鬱的電影。
保羅·施拉德在撰寫《黑色電影札記》時,將「夜景布光」、「表現主義構圖」、「側重構圖張力」、「平衡演員和布景的照度」、「依賴雨水營造氛圍」、「著意浪漫敘事」以及「強化時間流逝的悲觀感受」列為黑色電影最為顯著的表現形式。
中國黑色電影大多來自於中國第六代導演的創作,刁亦男的《南方車站的聚會》和之前導演的《白日煙火》都被稱之為中國式的黑色電影,並在國際上獲得較高的榮譽。
《南方車站的聚會》裡充斥著黑色元素,潮溼陰暗的巷子、大雨滂沱的夜晚、破敗的街道、清冷寡言的人物、奇異夢幻的光......
電影的鏡頭幾乎避開了現代城市,而是著重於破舊的城中村。
用習亦男的話來說,他試圖營造出的是一個異託邦,通過城中村、灰色交易的場所、野鵝湖等失去秩序的邊緣化的空間,為我們所呈現出一個關於我們生活的那些神秘的不安的、恐懼的異託邦。
全片大部分都是夜戲,在黑暗裡,人物身體的方位感消失,正如在強大的命運面前,人無處尋找救贖的失落感。
這是一場黑暗美學的視覺盛宴。
這部黑色電影的視覺上有著德國表現主義的特點,包括色彩搭配、血腥美感的畫面設計、對影子的運用。
影片中的色彩搭配夢幻又迷離,在旅館的房間裡,外面閃爍著的霓虹色彩照了進來,在暗夜的對比下,顏色變得不再「正常」,在破落的環境裡渲染出了一種迷離的末世感。
這樣奇幻的色彩搭配為這部黑色電影創造出符合其影片氣質與風格的視覺空間,輔助敘事完成主題表達。
另外,該電影的暴力美學做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殺戮的暴力和油畫的美感本身是兩元對立的正反兩面。
這兩者的結合帶給觀眾獨特的審美感受,周澤農用雨傘刺穿貓耳的那場戲裡,當透明雨傘插入肚子,雨傘打開,鮮血噴薄而出,刺目的紅色沿透明的傘面滑落,用血腥呈現出來的視覺美具有極強的吸引力。
還有,影片光影的處理做的非常好。
人物經常藏在影子裡,比如周澤農在被追趕時,演員已經出畫,鏡頭展現的卻是影子在樓梯上逐漸變大,配合上愈發激烈的喘息聲和緊張的氣氛,影子已經不僅僅局限於肢體動作,而是體現出人物的精神情緒,觀眾們能從中形成更深刻的視聽感受。
這是一部充斥著宿命論的電影。
胡歌飾演的周澤農是一個典型的悲劇宿命感人物,他誤殺了一個警察,罪名從天而降,他只能做一個無人可以信賴、內心焦慮不堪的亡命徒。
周澤農在黑暗的困境中無法尋求到自我救贖,人在強大的命運面前有一種無能的失落感。
《南方車站》中的性也被賦予了悲劇宿命感。
從敘事上看,它是周澤農和劉愛愛間的秘密交易,是實現契約價值的必要證據,但這裡的鏡頭卻給人一種悽美又哀傷的感覺。
這裡更像是兩個社會底層的人被命運壓迫,無法逃亡,最後一無所有的人互相取暖,在這結束,周澤農面臨的就是死亡。
性,成了兩個孤獨的人尋找靈魂救贖的方式。
破爛的城中村、野鵝湖這樣的城市邊緣地帶,像是一種失去秩序的地區,在這裡發生的一些都讓人感覺又真實又虛幻,非現實感和現實感的關係很微妙,但這種非現實感最後還是源於也歸結於現實,讓這部電影具有了批判性和思考性。
最後,我想提出一點質疑。
其實這部電影在國內的口碑有好有壞,而且差別很明顯,有的觀眾說完全看不懂,有的觀眾卻表示稱讚。
這雖然體現了黑色電影在中國還沒有形成一個觀眾普遍接受的類型,所以有觀眾看不懂,但也有可能是反映了影片的形式大於內容,整體的風格太過強烈,一些敘事性的鋪墊並沒有做好,導致人物動機不明確,造成了觀眾的困惑。
當然,這部影片總體上來說是中國黑色電影的一次嘗試,也是一次很好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