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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禮》是女作家霍達所著長篇小說,獲第三屆茅盾文學獎。
《穆斯林的葬禮》全書五十餘萬字,以獨特的視角、真摯的情感、豐厚的容量、深刻的內涵、冷峻的文筆宏觀地回顧了中國穆斯林漫長而艱難的足跡,展現了奇異而古老的民族風情和充滿矛盾的現實生活。作品含蓄蘊藉,如泣如訴,以細膩的筆觸撥動讀者的心靈,曲終掩卷,迴腸盪氣,餘韻繞梁!
今天,讓我們一起收聽霍達的經典著作:《穆斯林的葬禮》。
聆聽有故事的聲音
穆 斯 林 的 葬 禮
作者:霍達 ◆ 演播:徐濤&李彗敏
編輯:阿希耶(ID:yuewenyu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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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子奇的攬玉盛會的最後一天,蒲綬昌來了。他仔仔細細觀看著韓子奇的珍寶藏品,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一件花插上。那花插雕著三樣兒果子:佛手、石榴、桃,意為多福、多子、多壽。琢玉能手充分利用了「幸福之石」纏絲瑪瑙紅白相間、絲絲縷縷的色彩,分色巧用:純白處,雕成佛手,真如一隻玉佛之手;退暈處,琢為桃子,好似用畫筆層層渲染,到桃尖一點鮮紅;斑駁處,製成石榴,果皮裂開,顆顆籽實像一把紅寶石!
蒲綬昌喃喃地說:「難得,難得!這……恐怕是從宮裡流落出來的?」
韓子奇笑了笑,並不回答,卻說:「師傅,您往下接著瞅!清朝的東西,我倒是有一些,挑了又挑,揀了又揀,才擺出這麼幾件像點樣兒的。其餘的,像什麼金鑲玉樹啦,珍珠桂花啦,東西是真東西,就是俗氣太盛,就算了!大清的東西就是有這個毛病,您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讓蒲綬昌心裡咯噔一震,脫口道:「你小子口氣太大!」
韓子奇還是笑笑,引著他往前走。
明代的又佔了好幾個柜子,有;青玉竹節式杯,青玉纏枝花卉鏤雕杯,青玉「萬」字耳乳丁紋杯,白玉纏枝花卉壯丹,茶晶梅花花插。
蒲綬昌瞅著那件花插,茶黑色像只筆筒,周身纏著一根悔枝,朵朵梅花卻是白色的,完全是巧用黑白二色,匠心獨運,精工巧制。
「這是……?」蒲綬昌忍不住伸出手去,手觸到了玻璃。
韓子奇拉開玻璃門,左手在外邊接著,右手掀起花插,露出底部,讓他看個明白。那上面,赫然刻著兩個字;「子岡」!
「陸子岡!果然是陸子岡!」蒲綬昌就像見到了明朝琢玉大師陸子岡復活,充滿崇敬地呼喚著這個數百年來在玉器行業中視為神聖的名字。
韓子奇又在前邊等著他了。
蒲綬昌簡直不敢再往下看了,前邊是元代的青玉雙耳活環龍紋尊,白玉雙耳禮樂杯,青玉飛龍紋帶板,雖是仿古製品,卻不泥古,碾工細膩精美,自有元代風貌;宋代的瑪瑙葵花式託杯,白玉龍把盞,青玉獅子墜,在玉料的選擇和對天然色彩的處理已經相當巧妙,正是清代「分色巧用」的先河初開。
歷史濃縮於咫尺之間,蒲綬昌隨著韓子奇在琢玉史的長河中溯流而上,轉眼間從宋跨入了唐。唐,是中原和西域頻繁交流的時代,那幾枚帶板上的人物和玉上的飛天使人眼花繚亂,仿佛聽到了盛唐宮廷中的笙蕭鼓樂、絲綢之路上的鼙鼓駝鈴。蒲綬昌像進入了夢境,腳踏了雲霧似的在藝術珍品前飄蕩,任憑飄蕩到哪裡吧,一切都讓他陶醉!
青玉鏤雕螭鳳紋劍鞘飾,青玉渦紋劍首飾,青玉夔鳳紋雞心佩,在他眼前緩緩地遊過去,像一片片古老而又充滿活力的雲彩。他一時還不能明確判定身處於什麼時代,直到一件四面形的立柱白玉出現在面前,他才像被一棒擊中似的叫出聲來:「剛卯!漢朝的剛卯!」
「不錯,師傅好眼力!」韓子奇不無佩服地望著蒲綬昌說,「這是我用十袋洋面換來的!」
「唔!」蒲綬昌從胸腔中發出一聲痛惜的長嘆,「我平生只見過一次剛卯,那是在一位……」
韓子奇接過下半句話說:「是在一位私塾老先生家裡?」
「嗯?你也去過他家?」蒲綬昌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韓子奇說,「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湊巧,有那麼一天,一位小腳老太太找到我柜上,要賣一塊『鎮尺』,說是她家老頭子活著的時候用的東西。老頭子早先教過私塾,興了洋學之後就沒事兒做了,喝點兒悶酒,畫幾筆竹子蘭草,寫寫字。到老了,家產也都花光了,只留下幾管禿筆和這把壓紙用的『鎮尺』……」
「不錯,他是用這當『鎮鳳』!」蒲綬昌急得眼睛裡像要伸出一隻手來,「怎麼,他捨得賣了?」
「捨不得!一直到臨終,他都捨不得!躺在炕上,奄奄一息,像有什麼話說,卻又出不來聲兒。老太太一邊兒哭,一邊兒問他:『你還有什麼事兒要交待給我嗎?』老頭子很費勁地抬起手,指指桌上的『鎮尺』,又指指飯碗。老太太猜測著說:『噢,你是說,這東西能換碗飯吃?』老頭子點點頭,手垂下來,就咽氣了。他死後,因為沒有留下遺產,兒女們都不來送葬,老太太央告了鄰居,把老頭子草草掩埋了。發送完了老頭子,老太太一個人日子就更艱難了,連飯都吃不上,這才想起亡夫的遺言:『鎮尺』可以『換飯吃』,拿著找我來了:『掌柜的,您瞅瞅這個東西……』我拿在手裡,粗粗一看,顏色白中雜有綠斑,但不是翡翠,像是『獨山玉』。獨山大因為硬度高,德國人稱它為『南陽翡翠』,但畢竟不是翡翠。現在咱們玉器行裡,一般都不把獨山玉看得特別珍貴,可是我查過河南《南陽縣誌》,上面記載說:『豫山在縣東北十五裡,又曰獨山』,『山出碧玉』,指的就是這種像翡翠的獨山玉。現在獨山的東南山腳下,還有個叫『玉街市』的地方,相傳是漢代玉器作的舊址,獨山上還有許多古人採玉的礦坑,可見獨山王在漢代是很馳名的……」
蒲緩昌急不可待地打斷他的話:「獨山玉的歷史恐怕還要早!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塊用獨山玉琢成的薄片兒,因為殘破,弄不清是什麼器物,從做工看來,像是五六千年前的東西!子奇啊,看玉,質地和做工還在其次,斷代是最要緊的……」
韓子奇說:「師傅說得好!可我當時拿著老太太送來的這件東西,看了半天,一時不能斷代。看這樣幹,不像『鎮尺』,四方形立柱,規規矩矩,倒像塊圖章料子。說是『圖章』,又不太像,中間還穿了一個孔,而且該刻字的地方又沒刻字,不該刻字的地方卻刻滿了字,四面都有,每面八個字,分作兩行,篆書,帶點隸書味兒,心裡覺著像漢代的東西,又沒有把握。就問老太太:『您想要多少錢呢?』老太太沒譜兒,問我:『能換一袋洋面嗎?』我說:『不止,我給您十袋洋面。』當時就讓夥計給她買了十袋洋面,還僱了輛車,給她送家去。老太太千恩萬謝,連聲說:『多謝了!盡我想也沒想到能換這麼些面,掌柜的真是個實減人兒,不欺負我這不識字的老太太!』我當時心說:到底值多少錢,我也不知道!東西買到手裡之後,我閉門審看了三天才終於弄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鎮尺』,也不是『圖章』,是一件『剛卯』!……」
蒲綬昌雙眼熠熠生輝:「好眼力!你知道這『剛卯』是做什麼用的嗎?」
「這『剛卯』嘛,」韓子奇不慌不忙地回答,「是古人掛在革帶上的一種護符,通常用玉、金或者核桃製成,中間有孔,可以穿線懸掛。因為制於正月卯日,所以稱為『剛卯』。剛卯最早出現大約在西漢後期,王莽篡朝時禁止使用,東漢時又恢復了,但時間不長,東漢之後又被廢除,就再也沒有了。所以,現今流傳世上的剛卯,如果不是贗品,必是漢代的無疑。」
蒲緩昌逼問他:「那麼,你的這一件呢?」
韓子奇手中把玩著「剛卯」,胸有成竹地說:「從玉質、形制、刀工、字體來看,後人沒有能力仿製到這種程度,我可以肯定它的年代在兩漢之間!」
蒲緩昌咄咄逼人的目光黯淡了,韓子奇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打在他的心上!「當初那位私塾先生就是這樣說的,從他那兒,我才認識了『剛卯』,就是這塊『剛卯』!我求他轉轉手,出價一萬。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後來再去找他,他已經不教書了,不知去向,『剛卯』也就無影無蹤。我追尋了好多年,哪知道落到了你的手裡?價值連城的寶物,你卻只花了十袋洋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好像已經到了自己手裡的東西被韓子奇搶走了似的,他茫然地望著那塊「剛卯」,設想韓子奇當初輕易到手之時的快意與滿足。蒲綬昌最大的享受就是攫取,現在,卻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向他炫耀而不能搶、不能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
韓子奇輕輕地把「剛卯」放回原處,卻說:「我其實是事後諸葛亮,如果一開始就認出來,也決不會虧著那位老太太。可是,後來想找也找不著她了,我就只好愧領了。也許是命該如此吧,讓這塊『剛卯』有個可靠的著落,免得毀於他人之手,師傅,您說呢?」
蒲緩昌說什麼?話都讓韓子奇說全了,他只有氣!
韓子奇全然不理會他的神色,攙著他繼續接著看。
前邊竟是幾件西周時期的東西:扁圓形的玉璧,外方內圓的管形玉瓊,上尖下方的玉圭,「半圭為璋」的玉漳,弧形的玉磺,虎形的王琥……看得蒲綬昌太陽穴霍霍地跳,眼睛都快要瞪出血來!強烈的佔有欲折磨著他,他的「玉癮」上來了,幾十年「玩」玉,他養成了一種古怪的性格,凡是經了他的眼的、他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就好像必須屬於自己才能解「恨」,他不惜傾家蕩產、豁出性命也要弄到手!在這一點上,韓子奇多麼像他,甚至比他走得更遠、陷得更深,十年之中,竟然搜羅了這麼多寶物,整個展覽雖然規模不大,卻儘是精華,仿佛攝取了古往今來那條玉河的靈魂,浩浩蕩蕩,奔流不息,讓人驚心動魄、嘆為觀止!而且越往前走,越令人肅然起敬,簡直像進入了曠古深山,汩汩如聞那玉河的源頭!
蒲綬昌感到一陣暈眩,他不敢隨著韓子奇再往前走,擔心自己承受不了這種強烈的刺激,想到此為止、打道回府了。不看了,不看了,再看就受不了啦!
「師傅,您……是不是有點兒累了?」韓子奇發覺他有些立足不穩,連忙扶著他,「先歇會兒,喝點兒茶,我讓內人準備便飯,咱們爺兒倆好好聊聊!」說著,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不必了,不必了!」蒲緩昌快快地擺了擺手,他只想早些離開這個使他眼饞的地方,其餘什麼心思都沒有了,「我想回去……」
就在他轉過臉的一剎那,緊挨窗戶的那隻柜子又陡地吸引了他的視線,他不能走,那兒還有讓他更動心的東西!
玉塊!青玉螭形塊!
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掏出帕於來揉了揉,再看,還是玉塊!那馬蹄鐵形的東西,大模大樣地擺在柜子裡!
「這東西……你也有啊?」蒲綬昌向玉塊走去,痛苦地回憶著自己也曾……可惜,已經變成錢了,錢,無論如何也不能和玉相比!而韓子奇竟然擁有他蒲緩昌一旦失去永不復得的東西!
「我也只有這麼一塊,師傅!」韓子奇攙著他說,輕輕地發出一聲感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蒲緩昌的聲音在顫抖,弱者的心此刻還掙扎著想逞強,他想再考考韓子奇,如果僅僅擁有寶物卻不識寶,他還可以以師傅的身份來指教一番,這樣,在圍觀的眾人眼裡也就不失他的面子了。
韓子奇謙遜地說:「我只是略知一二,古人管這東西叫玉塊,其實和壁、環、剛卯差不多,也是身上佩帶的一種飾物。秦朝末年,劉邦、項羽並起,楚漢爭雄,在鴻門宴上,項羽礙於情面,猶猶豫豫地不肯殺掉劉邦,謀臣範增好幾次拿起腰間佩帶的玉塊,示意項羽要下『決心』,『決』和『塊』是諧音,範增用的就是這種東西……」
「唔!」蒲綬昌痛心疾首地點點頭,「霸王不聽範增語,鴻門宴上坐失良機,放虎歸山,貽患無窮啊!」話一出口,卻又有些後悔,惟恐在眾人面前失態,便定了定神,以長者風度微笑著反問韓子奇,「你認為這東西是秦漢時代的?」
「不,」韓子奇馬上回答,「我只是京秦漢的同類東西舉個例子。這塊玉比範增那塊還早得多,據我看是商代的。」
蒲綬昌又失算了。但他不肯承認自己的失算,仍想勝韓子奇一籌,就提出了一個實際已無任何意義的問題:「你大概不知道,同是商代的青玉,我那兒也有吧?」
「知道!」韓子奇回答得十分肯定,「而且不止一塊!」
蒲綬昌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是三塊……」
「不錯,是三塊,當年『玉魔』老先生收藏的三塊玉,他過世之後,都讓您給買去了,」韓子奇的雙眼突然放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寒光,「可是,那兩塊被您打碎了,只留下這一塊稀世珍寶,高價賣給了沙蒙亨特先生!我大概沒說錯吧?師傅!」
周圍圍觀的人,異口同聲發出「啊」的一聲驚嘆,好像空谷中的回聲。
「怎麼?這……就是我那一塊?」蒲緩昌在眾目睽睽之下,脊背發冷,舌根發硬,一雙充血的眼睛瞳孔突然縮小,痴痴地盯著那塊玉。
「師傅再仔細看看,五十萬現洋賣出去的東西,總還記得它的樣子吧?」韓子奇冷冷地說。
蒲綬昌眯起了眼,細細看了一陣,突然問道:「這東西,怎麼會落到你的手裡?」
「很簡單,」韓子奇坦然地說,「我用更高的價格從沙蒙亨特手裡又買回來了!」
「啊!……」蒲綬昌那一雙銳利的眼睛頓時像被雷電擊中,迸射出一片爆裂般的光芒,隨即,黯淡了,熄滅了!一個踉蹌,他險些跌倒,韓子奇急忙上前扶住。
蒲綬昌無力地坐到太師椅上,全身的筋骨像一攤糟朽的木柴,死灰的眼珠愣愣地望著前面,喃喃地說:「又回來了,『博雅』宅的東西,又回來了……」
「覽玉盛會」以蒲綬昌的慘然敗北、韓子奇的大獲全勝宣告結束,「玉王」的稱號不脛而走,傳遍北平的玉器行業。正當韓子奇雄心勃勃、奇珍齋前途無量之際,一場巨大的災難卻壓頂而來,這是韓子奇未能預料也無力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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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簡介:徐濤,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是中國煤礦文工團話劇團演員;中國著名配音演員;國家一級演員;2002年被評為全國小說演播藝術家。他的聲音是標準的男中音,華美、渾厚、富有磁性、充滿魅力,凡是能結合起來構成動聽的理想的一切元素,他全都有了。他的聲音,總是使人想起閃爍著璀璨群星的夜空,或是白帆輕駛的海面,那種深沉卻又清朗的感覺。
演播簡介:李慧敏,著名播音主持人。出身於文藝世家、畢業於北京廣播學院文編系、現做文化影視傳播工作的李慧敏,有著不尋常的藝術經歷:她除了創造並突破五項「超百」記錄,她還於1996年應香港「城市傳播」邀請,為大型記錄片《同是中國心》做節目主持人。同年,中央電視臺《難忘的旋律》,製作了「李慧敏的《天涯歌女》」、「四季歌」兩首MTV。1996年,為獲獎電影《廣州的故事》女主角配音,並演唱主題歌。
編輯簡介:阿希耶,回族,字瀹文,陝西安康人。有聲語言愛好者,熱愛朗誦藝術,喜歡用樸實、自然地表達方式去嘗試和演繹不同題材、不同類型的文字作品。個人微信號:mayuewen8885,公眾平臺:瀹文悅讀(ID:yuewenyu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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