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11,大家是不是都很嗨?
不過別忘了,對於影迷來說今天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那就是去看《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而且很多人都滿懷熱情去看了零點場,叔也是其中的一員。
不過,叔可是去二刷的。
上周日,叔已經在北京博納悠唐觀看了完整規格的影片,而今日凌晨選擇的是24FPS格式放映的中國巨幕版本。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麼在看完「高配」版本後還要去看「低配」版本?
因為叔認為只有對比,才能了解高技術規格的意義。
事實上在看過兩個版本之後,叔也的確明白了很多東西。
可以說,這時的我才算解開了疑惑,讀懂了李安。
此前叔曾經介紹過《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逐條介紹了技術規格的意義,並展望了其對未來娛樂形式可能產生的影響。
雖然講起來很爽,但有一個問題卻一直縈繞在心中,那就是:
為什麼《比利·林恩》成了「天選者」?
彼得·傑克遜用48FPS拍攝《霍比特人》,卡梅隆用60FPS拍《阿凡達2》,都是為了提升動作場面的流暢度。
看戰鬥以更逼真的形式展現,是符合商業需求的。
早在1988年的動畫電影《逆襲的夏亞》中,為了提升畫面效果,部分戰鬥場面就高達80FPS(暴露了叔是高達迷的身份)。
不過《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的戰鬥場面並不長,大部分時間都是角色在各個場景的對話,顯得很悶。
用如此逼真的高規格技術,只是拍攝一堆人講話,真的有必要麼?
這也是很多人在看過「高配」版影片後提出的質疑,面對突如其來的改變,人們變得非常矛盾。
曾經熟悉的藝術形式因為技術的改進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這在歷史上貌似還是頭一次。
叔在上周日發出的短評也認為影片實驗性大於藝術性,表達了一種「陌生感」。
不過在看過「低配」版影片後,叔才從對比中悟出了門道。
先來說說兩個版本的區別:
由於是中國巨幕,雖然只是2K解析度但畫面大小多少彌補了低解析度的弱點。
即便看不清角色的毛孔,在大量近景和特寫中還是可以看清楚演員表演的細節。
但是24FPS與120FPS之間就可以用「雲泥之別」來形容了。
「低配」版中有三個場景讓叔產生了強烈的眩暈感:
1、比利·林恩與戰友在伊拉克街道巡邏時,有一個環視鏡頭。
2、B班開發布會前,林恩掃視拉拉隊員的鏡頭。
3、班長用望遠鏡觀察賽場中的拉拉隊員時的鏡頭。
這都是畫面出現大量連續動態細節的場景,24FPS的拖影感會很大程度上破壞觀影體驗。
此外,影片中林恩和菲姍在幕後幽會的場景,由於普通3D亮度不足,很多細節無法看清楚。
上面這三點,分別對應了高規格中的4K/120FPS/28FL,由於放映規格不達標,讓影片的觀感打了折扣。
列舉這些,叔是想說明:
與其說《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是「用高技術規格拍攝的電影」,不如說本片是「為驗證高技術規格而專門設計出來的電影」。
影片的鏡頭語言(大量主視角特寫)、場景布置(伊拉克的強烈日光、球場的明亮燈光、室內的柔和燈光)、化妝要求(其實演員根本沒化妝)等都按照這種技術進行了優化和改動。
而李安為了確定這些變動,花費了幾乎一年的時間。
所以叔強烈建議大家觀看高配版本的影片,至少也應該是60FPS的版本,這種規格全國很多城市和影院都支持。
因為這種版本的電影,才是李安心目中應該有的樣子。
但這還不足以解開叔的全部疑問。
因為任何影片都可以為某種表現手法去專門設計,比如很多3D電影都會有物品飛向鏡頭的設計,來體現立體感。
本片中也有這種設計,像最後林恩接頭疼藥的那個場景。
那麼,為什麼李安非要選擇《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這本小說來驗證技術呢?
答案其實還要到故事本身中去尋找。
很多人都把影片的故事放到最末尾的地位去理解影片,大家都覺得影片的價值全在技術本身,抱著「接受震撼」的態度前去搶票。
這和看到鯨魚躍出水面跑去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動機是一樣的。
然而你會發現,這個漂流故事隱藏著殘酷的真相,又擁有一個超然的視角。
最終的感受,遠遠不止「被畫面震撼」這樣簡單。
李安是一個善於通過小故事講述大道理的導演。
《臥虎藏龍》的玉嬌龍、《色·戒》中的王佳芝、《斷背山》中的尼斯和傑克、《少年派》中的派、《比利·林恩》中的比利·林恩,他們都是顛沛流離的小人物,但他們又都做出了超越常人的舉動,撬動了命運大廈的基石,讓我們得以窺視人生的真相。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講述的不只是「一個士兵的成長」,從本質上講,它在探討真實和虛幻的關係。
這不是叔的胡扯,而是小說作者本·芳汀(Ben Fountain)自己的表述。
比利·林恩對於家鄉的一切,始終保持著一種疏離感,我們當然會看到他幻想和菲姍在家中雲雨,但更多時候我們會發現,他的思緒總是游離在這場慶典之外。
用他自己的話說,「一群人慶祝我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天,這真是太奇怪了」。
事實上關於這場戰爭,沒有誰比B班的士兵更有發言權了。
但別人卻只希望藉助英雄的外殼,講述自己的故事。
記者忙著問與敵人的近戰細節,橄欖球員想問.50機槍打在人身上什麼效果,闊綽的老闆想用5500美元買他們的故事,拉拉隊員想和擁有英雄光環的人上床,即便是至親姐姐,也只是忙著勸說弟弟回家。
他們都只是在用自己的視角理解戰爭。
那麼林恩以及戰友,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人眼中的戰爭,又意味著什麼呢?
進一步說,當人們只願意相信「真實的虛幻」,那麼真實本身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這是比利·林恩無法解決的人生困惑,也是《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這部電影所引起的最大爭議之處。
我們「120FPS/4K/3D/HDR/28FL/6原色雷射放映」這種規格中感受到的陌生和困惑,其實也正是比利·林恩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和困惑。
故事裡的故事和故事外的故事,達成了精神上的統一。
所以當我們談論這部影片的時候,你會發現,技術不只是服務於故事。
在這裡,技術本身也成了故事。
用《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來驗證這種拍攝技術,再合適不過了。
按照叔的理解,電影中的那部「沒能拍成的電影」已經拍完了,其實就是我們所看的這部《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李安不只是用高規格的拍攝技術武裝了影片,還採取了一個更為宏大的視角帶領我們審視世界。
這有點像《紐約提喻法》中無限疊加的排練與表演,活著活著,你就忘了自己是誰。
當影片最後,比利·林恩登上了那輛悍馬車,看著「老班長」衝著他的微笑,他才又真正想起自己是誰。
他沒法把戰場上的感受傳遞給記者,也沒法向姐姐解釋明白自己為何要返回戰場,因為在這裡他才是真實的自己。
當然,這也可能是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一種表現(這也是姐姐為什麼非要把弟弟拽回來的原因)。
但我們又如何確定這是一種病態,或者是他自己意願的完全表露呢?
沒人知道,我們只知道比利·林恩跟著B班返回戰場。
戰爭重塑了整個美國社會,也重塑了他。
正如同我們所經歷的的一切正在不斷重塑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