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看完了Viutv出品的《嘆息橋》,結尾一聲嘆息,如鯁在喉的同時,覺得這大概是我在優酷點播上花的最值的12塊錢。
作為一名資深的港劇迷,突然頓悟到,曾經我們在tvb和港劇之間畫上的等號,終於可以因為這部劇的誕生而被划去。而那些港劇已死的哀嘆,也終於因為這部劇,可以暫停了。
如今的華語電視劇市場,遍地都是50集起跳的注水劇,而這部只有短短15集的網劇,就這樣用短小精悍和無與倫比的高級感徵服了老無。
其實,《嘆息橋》的主創團隊在2016年就小小地紅了一波,出產了一部叫做《瑪嘉烈與大衛》的系列劇,作為Viutv的開臺作品。其中《瑪嘉烈與大衛:綠豆》這一部就是由《嘆息橋》的主演林保怡和周家怡主演,就此奠定了林保怡+周家怡+兩名導演肥波和二五的鐵三角組合。
強迫症福音式美學
還記得曾經網友因為正午陽光旗下劇組追求細節稱其為處女座劇組,而《嘆息橋》劇組可能就是另一種處女座風格——追求畫面構圖的極致。
這一風格從《綠豆》開始就被發揚光大,到了《嘆息橋》,達到了一種強迫症福音式的美學level。
在《嘆息橋》中,所有的畫面構圖,無一不是軸對稱或是黃金分割,運鏡基本上除了固定機位就是平移,鮮少有傳統的推拉搖,極其大膽而破格。
上一次這樣如此快樂地享受洗眼服務,可能還要追溯到《布達佩斯大飯店》。
除了構圖精緻,《嘆息橋》的影像色調也十分高級,乾淨極簡,卻又不失精緻。
雖然沒有許多內地製作那樣大手筆,《嘆息橋》卻遠遠地超出了一眾狂加美白濾鏡,大開磨皮的「美顏劇」。他們鏡頭下的演員,充滿著真實的質感。林保怡已經泛白的鬍渣、伍詠薇臉上的細紋和毛孔、扮演年輕版Ken的黃定謙額頭密密麻麻的青春痘,無一不毫無遮掩地出現在畫面裡。
當然,這樣的美學風格也跳出了TVB為代表的桎梏。
小時候看TVB劇,無論是劇中的辦公室還是主角的家,都覺得洋氣的不得了。然而長大了,隨著內地時裝劇製作的升級,tvb的那些室內棚拍戲,再看就會覺得簡陋不已。
其實並非香港的公司或是家裝突然從洋氣變得土氣了,而是三色臺製作的慣性使然——許多室內戲都在攝影廠短時間搭建起來的棚中完成,並非採用實景。那些多年前的裝飾道具,一用再用,即便在當年算是流行,放到現在只能充滿著過時的味道。
在現代劇尤其是時裝劇中,與流行接軌太過重要了,它能一下子將你拉進現實,甚至能引領下一波大眾時尚。
《嘆息橋》中,Thomas(林保怡飾)和Sammy(周家怡飾)共同經營的餐廳,帶點兒冷峻又不失溫暖的美式工業風。而每一個角色的家,都與眾不同,代表著每一個人的性格特點和審美習慣。
Thomas的家,乾淨簡約,色調以黑灰為主;Catherine的家,相對更大眾化一些,貼有帶著花紋的牆紙;而Ken以及他嚇人的老媽家則是絕對的白色,加上傳統的中式風格和不帶一絲溫度的冷白光,充滿著莫名的詭異和壓抑。
實驗性的敘事方式
當然,一部劇的審美風格固然重要,但故事終究是故事,敘事的絕對位置是不可替代的。
《嘆息橋》之所以讓老無感到如此驚豔,主要原因是它讓人眼前一亮的講故事方式。
如果說《綠豆》的敘事主要是通過細膩的觀察和真實的細節來講一對情侶間的故事,那麼《嘆息橋》除了繼承這種細膩以外,在形式上躍升到了另一個等級——六個主角,站在六個角度講同一個故事。
這部劇在播出宣傳的時候,打出的概念就是「愛情羅生門」,非常的簡潔明了。雖然定位是「愛情懸疑劇」,卻幫助觀眾在開始一頭霧水的時候一下子get到片子想要表達的重點,反客為主地擁有了上帝視角。
其實《嘆息橋》的故事,如果採用傳統的方式講述,實在是很平平無奇,甚至帶著一絲狗血。但它妙就妙在用六個視角講述了這段彼此糾葛的故事,表達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在感情中,信息和記憶的偏差無處不在。
你所聽到和理解的,並不一定是對方想要表達的,而你所表達的意思,對方也不一定能毫無偏差地接收。
在故事的行進過程中,每一集的主人公會突然暫停,扭過頭與觀眾對話,直接表達內心的想法。這種實驗性的講述方式,就如同在這場六個人的角力中,試圖將上帝視角的觀眾拉到自己這一邊,讓你相信他的版本和立場。
而隨著劇情發展,上帝視角的觀眾就會發現自己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個,六個版本故事的偏差被自己盡收眼底,劇中人卻毫不知情地身在其中,越陷越深。
就是因為這樣的偏差存在,彼此深愛的Thomas和Sammy不斷地誤解對方的意圖。無數次,當Thomas以一種傲嬌的方式說出自己對Sammy的不舍的時候,Sammy所聽到的卻是對方對她的嫌棄。兩人因為內心的自卑和自尊,最終遺憾錯過的時候,在一旁窺見一切的觀眾,也只能哀嘆無奈。
中年出走的戲骨和萬年熬出頭的女配
個人覺得,《嘆息橋》的選角還是令人滿意的,六個角色的青年版和中年版令人意外地一致,沒有太過突兀的跳脫感。
當然,還是會有一定的硬傷存在,比如年輕版的Ken高大威猛,而中年版的Ken則由陳奐仁扮演,身形和顏值一下子「縮水」很多。還有飾演Thomas的林保怡和飾演Joyce的衛詩雅年齡差距太大,稍顯得有些違和,也從一定側面反映出了港片市場演員的青黃不接。
但無論如何,已經合作默契的林保怡和周家怡在這部劇中,再度為我們呈現出了過硬的演技和火花。
戲骨林保怡自然不必說了,老無一直覺得,他在tvb數十年光陰,卻只憑藉《金枝欲孽》裡的孫白楊得過一次視帝獎項,有些造化弄人。身在tvb這樣幾乎一成不變的環境裡,他一直在追求變化,貢獻出了太多出彩的角色。從嘴賤心軟的曾家源,到腹黑蠻橫的閻萬曦,再到風流有趣的黎國柱,每一個角色都截然不同,沒有一絲林保怡的影子。
其實,憑林保怡的咖位,他可以在tvb一輩子當男主,直到年齡一到光榮隱退,但也許正因為他的這種不斷追求突破的堅持,才迫使他最終離開tvb的池塘,去尋求更廣闊的天地。
與林保怡不同的是,女主周家怡是從配角一路走來的。
在林保怡擔綱男主,奪得視帝的《金枝欲孽》裡,當時周家怡演的還是佘詩曼身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奴婢。再到後來的《火舞黃沙》,她又演了個多些戲份,卻非常不招人待見的醜陋女配。但漸漸地,周家怡似乎慢慢走出了自己的一種風格。她的長相併非是標準美女,但五官乾淨利落,留著一頭短髮,可在凌厲和單純中自由轉換,有著很強的可塑性。
手握港大法律高材生文憑的她,在tvb擔當綠葉,也熬足近20年才出頭。近年來,更是憑藉《無雙》中女警的角色被提名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直接殺入了大熒幕。
這樣的兩個演員在這部劇中,貢獻出了沒有一絲表演痕跡的生活化演出。而最令人動容的是劇集接近尾聲,男主終於向女主剖白一幕。塵埃落定,無可挽回後,Thomas才真正放下自尊,讓Sammy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此時插曲《yours truly》恰到好處地響起,萬般情緒,徒留一聲嘆息。
港劇的新選項
ViuTV是香港電視娛樂有限公司開辦的一個粵語免費電視頻道,2016年一開臺就被認為是顛覆了傳統港劇的認知。
Viutv製作的成功,似乎給港劇的發展提供了另一種新的選項,也讓觀眾發現,原來港劇還能這樣拍,還能擁有這樣的電影質感,還能用這樣新穎的方式講述故事。
TVB為代表的港劇曾經創下了太多的輝煌,老無一直都覺得,tvb劇最令人動容的部分之一,就是對細膩的人際關係的描畫,無論是市井故事還是職業劇,都有著親情友情,街坊鄰居之間的溫暖煙火氣。
這次當擔主演兼監製的林保怡說:「大家習慣了tvb風格,這沒什麼不好,但我們更想講一個好故事。」
很顯然,Viutv的故事,延續了港劇捕捉小人物的特長,但除此之外,他們幾乎徹底推翻了傳統港劇的所有內容和形式,不僅提供了大量關於人性的思考空間,並且不斷地用先鋒和創新的形式去尋求港劇發展的質變。這種質變是多年來tvb港劇一直都未能達成的。
很欣慰,《嘆息橋》終於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