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不像個陵川人!這是我對靳宏偉的第一印象。
第一次認識靳宏偉是在朋友的飯桌上,他當時正在市發改委的調產辦工作,我便隨著大家稱他靳主任。內心裡,總覺得只有忠厚、踏實、勤勉等等詞彙才是陵川人固有的標籤。咋一見旁徵博引、雄辯滔滔、神採飛揚的他,不由驚嘆道:「人才呀!」
對有才學的人我是心生嚮往的,而能將才學展現成為才能的人更是打心底敬佩。在隨後的幾次交往中,多是靜坐著聽,對靳的口才見怪不怪後,又開始驚訝於他的記憶。隨便挑起一個話題,他都是中心和焦點,時間、地點、人物,引文出處、相互關係、前因後果,條分理析,宛若親歷。有時我甚至覺得這肥頭大耳的傢伙是張儀、蘇秦之流穿越過來的。
靳的涉獵範圍很廣,但關注最多的,還是晉城、是陵川、是平城。故土難離,鄉愁深重,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可能珍存著一份關於故鄉的美好記憶。但他不一樣,作為陵川平城人,一個長年生活在晉城的遊子,除了記憶著故鄉的美好,還要去追尋過去曾經可能的輝煌,他不但說,而且去爭、去做,他的《千裡平城》讓人遙想當年平城的繁榮,和另一個老鄉張建軍合作推出的《洪鐘大呂出陵川》,讓人在雄壯的旋律中回想起當年激蕩在太行山上的血與火,等等。這種對家鄉的關心、關照和努力讓人感佩,人人愛家鄉,他所做那些我輩又做不到,又讓人有點無可奈何。也正是從他的口中,我知曉了潞酒的最主要的原產地是陵川平城而不是長治,對老家老陳醋和那些寺廟樓閣的認識又深了一層。
靳的第一身份是官員,佐以他的學識,讓他成為一些晉城發展歷史中重要事件的參與者和見證者。比如澤州的撤區建縣,比如後來的晉城民用機場選址等。尤其是後者,聽人們多次提及。在擔負起晉城民用機場籌建的重任後,他上下奔走溝通協調,2019年的春節居然還因機場一事受傷直接在北京過年了。晉城新建民用機場選址正式確定,他的才能得到了充分展示,仕途也更進一步並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這其中,學識是基石,好口才是助力加分項,熱愛家鄉的人文情懷和敢於擔當的人格魅力亦增色不少。
8月3日,接張建軍電話說晚上幾個人要聚一下。到場時才知是品書會,手捧沉甸甸的《野藤集》進退不得。說老實話,讓我看書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品評就有點勉為其難。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一開口就舌頭打結,不知所云,嘗試著努力改變,但收效甚微,只能萬言不如一默,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好在與會之人,多是熟悉面孔,聽著一個個掌故,翻著手中的圖書,席間雖然不同以往的全然靜坐傾聽,但也僅限於晗首示意,因為實在插不上嘴,收穫當然還是滿滿的。席間的言談,既有對《野藤集》書的品評,更有個人對陵川、對晉城文化的獨到見解;既有對金元時期陵川文化發展高峰的研究挖掘,又有如何從文化挖掘建設入手重塑陵川形象推動陵川發展的建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書生意氣,文人情懷,概莫如是。尤其是聽到靳論說「晉城國共四傑」時,對其胸懷、眼界、學識,盡皆欽佩。
周末閒暇無事,便拿起《野藤集》來看。作序的郭振有、題名的王毓秀都是陵川人,全書收錄了他不同時期的50餘件作品。因興趣和耐心原因,對考據性文章,我一般是不看的,但因靳的原因,我看了一下;如果不是大部頭的小說,我喜歡在看了前邊幾篇後,就直接看最後,或者中間開花。這一次也同樣,但一看最後一篇採訪他的文章,便被震住了,僅用初識他時的「人才」來評判他似乎有點不夠了。字裡行間展露的,是一個才能的人、一個有辦法的人、一個學識淵博的人、一個熱情俠義的人,一個實事求是的人、一個敢想敢幹的人,是當下一直倡導的那種想幹事、會幹事、幹成事、好共事、不出事的人,而我過去所接觸了解的,原來只是他生活中一個方面。
古時的讀書人,學而優則仕,「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讀書最大的目的和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官,仕農工商,做官一可出人頭地,二則展平生抱負,誰不傾慕?那些「不為五鬥米折腰」「天子呼來不上船」,不外乎是鬱郁不得志後歸去的故作灑脫罷了。凡2000年的歷史長河間,又有幾人是身居高位、手握權柄而棄之如蔽履的?在為官與為官之間,只不過有為和無為的差別、境界與胸懷的差別、施政目的與效果的差別、清廉與貪腐的差別、為民多少和為己多少的差別。「人之初,性本善」,並非誰一生下來就是要為奸作惡的,也並非誰一落地就是要為聖成賢的,時世不同,造化弄人罷了。今天我們所謂的聖賢奸人,不過是勝利者書寫歷史之時的權衡政治利弊依據世俗好惡貼上的標籤而已。唯英雄豪傑事感人至深,奸佞小人事切齒痛恨,概因只述其事,不及其餘,窺一斑而不涉全豹罷了。將二者事書載口傳,廣播於世,教化而已。我們尊重歷史是因為需要知道我們從哪裡來,以辨別向前的路,以從歷史過往中汲取營養、尋求幫助;我們敬重英雄,是因為我們需要明白要做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人,以及如何做那樣的人。在這樣一個泥沙俱下的資訊時代,在這樣一個人人可讀書、人人能讀書、人人需要讀書的時代,作為一個讀書人、一個文化人,如何堅持自己正確的判斷和價值觀,如何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堅守本心,如何做最好的自己而不是成為自己曾經討厭的形象,我們需要知道如何去做,需要知道哪些應該堅守,哪些應該摒棄,以確保不在現實的重壓下,在各種似是而非的價值中迷失。而這,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而靳做到了。《野藤集》裡,無論他處在什麼年齡、地方、地位、境遇,他都能如一莖野藤般野蠻地、肆意地生長,都能始終如一地如太陽一樣發光發熱、熱情奔放;為政之餘,偶然為之的散文與小詩,同樣意趣橫生,可謂胸中有丘壑,筆下生雲煙。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主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個時代亦有一個時代的價值評判標準。作為一個文化人,靳為我們呈現了這本《野藤集》,雖然是「偶而為之」,但展現了學識、性格、情趣與胸懷。作為官員,在「聽差」的三十年間,兢兢業業,搞調查、編規劃、想辦法、跑項目,贏得了所在單位系統上下的一致肯定。做為長者,提攜後輩,不遺餘力;與人交往,古道熱腸;與人言談,如沐春風;挖掘資源,上下求索;可謂「亦狂亦俠亦溫文」。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三立之論,以此觀之,觀其為文做事做人,具體而微,相差仿佛也。
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