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片人黃瀾:《愛情進化論》的進化論

       昨晚，新麗出品的電視劇《愛情進化論》在東方、浙江兩大衛視，騰訊視頻、愛奇藝兩大網絡平臺開播。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製片人黃瀾撰文回憶創作歷程，抒發內心感悟。

那幾年在公司領導電視劇事業部的時候，天天四場會，上廁所都沒時間。早上洗一把臉就跑出門，帶一個化妝包發動汽車上路，到一個紅燈抹點化妝水，下一個紅燈塗個眼霜，再一個紅燈塗面霜……

老闆曹華益轉過來好多臺灣劇的翻拍劇本，我天天熬夜也來不及看。

策劃陳婷幫我看了不少，終於有一天她說，與其翻拍這些，還不如翻拍得臺灣金鐘獎的劇《我可能不會愛你》呢！

要翻拍就翻拍得獎作品。這也是一個思路。

黃瀾

這個思路很快就得到了曹總的首肯。國際部總監王喬迅速就聯繫了臺灣八大購買翻拍權。

但是我看了《我可能不會愛你》以後，卻有一些顧慮。通常翻拍，都會找一個經典結構，再做內容的本地化調整。而這個經典結構，最好偏強情節，偏大眾話題，就好比《我的前半生》小說這樣的結構基礎，是非常符合翻拍規律的。

《我可能不會愛你》的結構，以及人物，更走心，更偏生活流，我早年在臺灣也跟原著編劇徐譽婷有過交流，聽她說起創作方法，感覺她走的路子更重生活體驗。

按我的經驗來說，這樣的改編，相當於重新改寫，而且難度很大。

我問陳婷，要不然你來寫吧，她謙虛地搖搖頭。

我在我的記憶庫裡搜索可以完成改編的作者。這樣的走心作品，還是要一個有相似情感共鳴的編劇來寫，女性，未婚，北漂，我腦子轉了很久想到了寶卿。當時我的好朋友周宴西推薦了一部網絡小說給我看，我對作者印象深刻，她筆觸幽默，又有社會批判視角，我很想把它改編成電影，還跟寶卿一起開過好幾次會。

我問了寶卿，要不要試試改編，她答應了。帶她跟曹總見面，曹總非常信任地就給了合同。

於是這一改就是三年多。

中間停停走走，太不容易。不想要女主角回頭接受備胎的愛情線，想要調整成兩個人相互在愛情的選擇中成長；不想要臺灣生活風情，想要大陸焦慮和高競爭的北漂氣氛；不想要文藝小清新，想要用輕喜劇去突破文藝腔；不想要段落式的感情截取，想要聯繫原生家庭理論來重走主角十年情感歷程；不想要偶像化的人物塑造，想要表現每個人的困惑和缺陷……

幾度擱淺，幾度路轉峰迴。

寶卿寫到一半的時候，陳婷去了《如懿傳》劇組改劇本。小夏接替了策劃的工作，我們繼續向前行。

記得寶卿最後交稿的那晚，我看劇本一直看到凌晨，在男女主終於突破各自防禦，真誠相愛的那刻，她寫下的文字是：愛在生活裡。我淚如雨下，感動至深。

上一次這樣的感情衝動，我記得是在看陳思誠《北京愛情故事》初稿14集的一個晚上。我流著眼淚給曹總發簡訊：「儘管類型有風險，但這樣真摯的劇本如何能不支持？」

懷著同樣的激動心情，我發微信感謝寶卿。

我的直覺告訴我，至此，劇本終於成立了！

作為製片人，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我去誠品書店逛逛，看到一本書，名字以《某某進化論》做結尾，我突然覺得可以把劇名改成《愛情進化論》，這更加符合我這個階段的愛情觀：愛，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

有了名字，有了主題，有了劇本，開始籌備拍攝，過程並不順利。

也許是因為翻拍的原因，導演演員都不好找。我曾很執著地談過導演和主演，有的甚至跟進了好幾個月，追著跑了好多個地方，還是談不成。

我安慰自己，只是緣分沒到。

那個時候《如懿傳》緊張收尾，《我的前半生》審查波折，《愛情進化論》又組局受困。

我去騎馬還被摔了，扶腰感慨人生艱難。

在公司偶然遇到臺灣安竹簡導演，曹總提拔他拍過公司電影《杜拉拉追婚記》，他看到《愛情進化論》的劇本，覺得寫得很好，願意合作。

我看過張天愛的《太子妃升職記》覺得她攻氣十足，安導喜歡張若昀，覺得他有暖男潛質。兩位經紀人宴西和賈川都給了我們絕對的支持。男女主角定下來。

《我的前半生》臨時接替《風箏》的檔位，突然開播。《如懿傳》進入後期剪輯音樂環節，《愛情進化論》請來了許魏洲、何泓姍、許娣老師、張齡心、白冰、梁寶羚、趙東澤……

去年夏天，我過得神魂顛倒，累到虛脫。

《我的前半生》的爆紅，給《愛情進化論》開機帶來了很多好處，我們談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相對容易起來，電視臺的好朋友和視頻網站客戶，也對我們的作品更有信心，提前預購。

但是同時我感受到的壓力也很大。我跟客戶再三說明，這部劇的編劇導演演員都很年輕，我們又是走生活流話題劇的路線，不是強類型、強情節。

「爆款可遇不可求，做不到每一部片子都是爆款喲！」

他們說：「只要你盡力，相信你。」

這話說完，我的壓力更大了。

在選角總監公鈺涵的支持下，我們大量選角，青海是副導演，張羅來一批又一批。擔心年輕演員表演風格不統一，我還請來了劉天池老師，她專門輔導主要演員，從劇本圍讀分析開始，一點點清晰人物動機，釋放天性。

我還要感謝許娣老師、謝園老師、王瀾老師和孫松老師，你們的到來，給劇作奠定了現實主義表演的質感基礎。

也特別感謝被我臨時拜託，不計條件，奉獻了極高表演水準的代旭、焦俊豔、劉亭作、張棪琰、房子斌、宮曉瑄……

謝謝花姐囑咐經紀人說，有邀請到我們公司的演員，就支持一下黃瀾。

開機後，中間我們也經歷了調換演員、工作人員，最嚴重的時候，我天天失眠，以為要拍不下去了。

但是感謝製作人李小飆坐陣，請來了董富來導演幫忙拍攝；感謝鈺涵，包容了我換演員的任性以及執著；感謝黃濤，保障劇組的順利運轉；感謝小鍇的造型加盟，孫老師接手剪輯。

好多次我深夜從東五環外的劇組機房離開時，飆哥都說，行啦行啦，你回去管孩子吧！沒問題的！

八月開機，三個多月，順利拍完。追求完美的安導憔悴了，大量背臺詞的天愛受累了，許娣老師和張若昀的母子和解戲，看哭了很多人。

後期剪輯，樣片出來褒貶不一。我心情很崩潰。加上《如懿傳》播出推遲，煩躁之餘，跑去滑雪還摔碎了眼眶。

做完手術，我瞎著一隻眼，拖住藝高人膽大的老胡幫我剪片。把一些節奏不好的劇情段落重新調整剪輯方法，前後整整忙了一個月。樊總也很夠意思，把後期各個環節都盯得很仔細。

我以前參與的所有的作品，基本上都是一路叫好，但這次內部看片，有同事說感覺到了遺憾。

那天我在上海出差，夜深人靜走在街道上，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跟寶卿道歉，覺得製作沒能足以體現劇本水準；我跟曹總道歉，覺得這次我很多決定還是草率了，不夠完美。

曹總說，沒關係，第一次做這樣風格的作品，很正常。誰又是萬能的呢？

寶卿說，沒關係，看你這一路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發自內心地感謝老闆的包容和理解，感謝編劇的無條件信任。

我想，有遺憾可以彌補，我不求部部爆款，但求盡心盡力。

回北京後，專門跑到董冬冬的工作室，請我心目中的神仙眷侶陳曦、董冬冬來打造《愛情進化論》的音樂。陳曦不僅看了我們所有的片子，還跟著我們去機房看剪輯，又和編劇談創作，用她的作詞功力，幫助完成更立體的人物塑造。冬冬用音樂重新完善了片子的風格，請來了很多好歌手來演繹片中跌宕的情感。曉莎一邊在醫院照顧家人一邊做好了貼切的音樂編輯工作。

配音導演曉燕也很給力，現代戲配音很考驗技巧，反反覆覆好多次，領著配音演員一點點磨合配音，在營造生活質感和角色性格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寶卿在每一集劇本的結尾，都設計了可以討論的話題點，我請來對情感話題探討特別有經驗的製片人陳晨，幫助製作路人採訪的視頻特輯，放在片尾，做內容的多角度補充。

感謝小夏配合富哥在最後半年的後期工作裡，竭盡全力，補拍、調色、特效、打點、混音，步步精心。那麼秀美的小夏，天天在機房加班，統籌進度，被生生磨成了女漢子。黃濤、姜楠配合我們做完了製作的前期後期，飆哥看到我愁眉苦臉的時候，總是那句安慰的話：多大事兒啊，沒問題的，你趕緊回家去！

May手頭那麼多項目要上線，對《愛情進化論》依舊盡責，她派出了能人冰冰來負責宣傳，加班加點，各種協調，還請來了高手海鷹幫助宣傳。我拜託好朋友咪蒙、幸知，給觀眾打氣，她們都是不談條件一口答應。

寫到這裡，我內心滿滿都是感動。

感謝公司的同事們一直支持，感謝我們部門的夥伴們齊心合力。一個項目從頭到尾做起來，真心不容易，但是走完全程，又領悟到：正因為困難重重，才有了友情存在的理由。

我反思自己，從來好強，害怕失敗，害怕不完美。

但是，這次我發現，重壓之下，我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又幸運地得到了大家無私的幫助和信任。

我心懷感恩。

爆款，給了我們追求的目標。

遺憾，卻能讓我們進化成更好的人。

《愛情進化論》，也許不完美，但是她很真誠，希望你們接納她。

同時，我們也接納我們自己。

2018年8月2日

【文/黃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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