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範，是在朋友家聚餐之後。
我當時正在刷碗，突然看到一個從客廳走進來的小平頭，笑著跟我說：「嗨，你好，我叫範。」
他聲音太低了，再加上譁譁的水流聲，我完全聽不到他在講什麼，只好尷尬地笑笑：「哎，你好，我叫喬非。」
我沒有跟範聊下去的機會，只是感覺他是個很內向的人，在人群中也沒有多少話。
過了幾天之後，範有加我的Facebook，我點進他的主頁看，發現第一張竟然是王小波的舊照，附言是其逝世紀念日。
我在下面回覆：「黃金時代。」
範很快就應了我：「你喜歡他嗎？有時間要不要出來吃個飯？」
我說好。
那天我們吃得韓國料理，兩個人也聊了很多，飯畢，範很真誠地跟我講：「很高興認識你，我在這邊很少遇見一個這麼聊得來的人。」
後來我們經常一起玩，熟絡之後，我還會去他家蹭飯。範的爸媽以前經營過餐廳，給他留了一手好廚藝，我現在的一些做飯技巧也是向他學的。
範是河南人，但是很喜歡吃辣，研究的都是川菜。我很喜歡他的回鍋肉，雖然他放辣椒的量，足夠我胃燒個半小時。
一次，範給我講，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咱們教會的？」
「不是。」他說，「是我的高中同學，現在在北京上學。」
「網戀啊？」
「……」
範的感情經歷不是很順利，他比我大兩歲，但直到去年也沒有談過戀愛。高中時曾經追過一個姑娘，暗戀明追三年，未果，出國後放棄了。
現在又喜歡上一個遠在北京的高中同學，這有戲嗎？
沒想到沒過幾天，範就跟我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
從此，這個21歲開始戀愛的青年人，迅速進入了初戀應有的狀態。
後來我倆再出來，聊的話題就從「電影文學信仰和愛」過渡到了「他的女朋友及感情問題」，範先生的生活重心仿佛一下子全壓在了這上面，教會的人都覺得他有點過頭了。
雖然能理解，但有時看他突然傻笑的樣子，我也會調侃：
「每時每刻都視頻，一點兒也不膩？」
範每次都會很認真地回我：「不膩。」
「也要注意給彼此保留空間。」我委婉地提醒。
「恩，牧師也跟我說，沒有感情能炙熱一輩子的。」
「他說得也對，得悠著點來，細水長流嘛。」
「可是，」範很不甘心地說，「萬一能燃一輩子呢？」
「我覺得不太現實。」
「事在人為，」範嘿嘿一笑，「你是不是羨慕我？」
「……鬼才羨慕你。」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對方要我每時每刻匯報行程的話，我想自己一定會崩潰。
去年範跟教會一個朋友鬧矛盾，到現在也沒有和好。那個朋友曾經私下跟我說：「範以後一定會在感情上摔跤的，愛一個人不一定每時每刻都要跟他在一起，這點他以後就會知道。」
雖然對前半句我持保留意見，但後半句聽上去還是挺對的，我一直不太相信你儂我儂的戀愛能夠持續很長時間，這大概也跟我談戀愛的方式有關。
不過，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範先生和他的女朋友以這樣的狀態走了一年多。
我們倆的聊天模式也依舊如此：
我：「聽說我們教會要來新牧師…..」
範：「我女朋友去的那個教會Blablabla……」
我：「我最近看了一本書……」
範：「我女朋友說某個主人公Blablabla……」
我：「你想去XXX嗎？」
範：「我晚上要跟女朋友視頻Blablabla……」
我：「…….」
我記得特別清楚，有次範託我幫在國內的家人帶東西，旁邊人聽見，便調侃他：「不是給家人，是給女朋友吧？」當時範很嚴肅地回應道：「女朋友不是家人嗎？」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有些感動。
是啊，女朋友不是家人嗎？
前兩天是範22歲的生日，他女朋友提前很久就跟我講：「他生日那天，你能幫我給他做一個可樂雞翅嗎？這是他在但尼丁最後一個生日了，你去的時候帶上可樂雞翅，也像是我陪他一起過了。如果可以，我給你寫一個自己的做法，你照著做就行。」
我說沒問題。
後來煮這道菜，可樂的味道一汆上來，我就想：這倆人還真跟這菜一般甜啊。
範真的很喜歡可樂雞翅。飯後，我們還又去了KTV，範很開心，多喝了幾杯，神志有點不清醒。放到某首情歌的時候，他跟我講：
「我想LX。」LX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什麼？」我聽不清，「你暈眩？」
「我說我想LX。」
「你暈？是不是喝多了？」
「……我說我想我女朋友了！」範先生提高了聲調，我終於聽清了。
「噢。」我哭笑不得，這突然間的秀什麼恩愛，「那你就想吧。」
後來，把神志不清的範送回家，我便收到了他女朋友的消息——問我他回沒回家，口氣著急地。
「回了，放心吧。」我心頭突然很暖，甚至開始覺得，這樣「隨時連線」的方式，也是很甜的拍拖方式——雖然並不適用於每個人。
想到這點，我便傳簡訊給範，我說：
「誒，其實我剛剛，確實有點羨慕你。」
範沒有回我，我猜他一定睡著了。
也一定在夢裡見到他的LX了。
不管，兩個人是以怎樣的方式相處，都希望你們好好走下去。看著手機屏幕，我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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